《流金嫁纱》主客

88、幼稚大王

　　上午九点，厉瑛经理在分公司的晨会上，公布了Maria总部凌晨正式下达的发布会相关通知，引得大家振奋不已。

　　“集团的卡尔先生反复强调了本次发布会的重要性，同场竞秀的都是国际上名列前茅的婚纱品牌。总部把如此盛事委托给分公司，既是对国内市场的重视，也是对在座每一位的考验。下面是本次发布会任务的分工安排……”

　　联合发布会的流程相对品牌而言，比单独发布会要简洁许多，但在细节方面的要求会更加严谨。

　　“发布会使用的礼服样衣，已经总部设计总监恩雅女士筛选确认，发布会正式开始前三天，将由特派支援团队，包括设计师、模特、化妆师，以及现场指导，携带样衣送到京华市。”

　　杜馨经理率先回应：“总部特派人员的餐饮、住宿问题，以及会务相关物资的准备，还请各位提前与我们人资部沟通需求，人资部和财务部会全力协助！”

　　厉瑛点点头：“特派人员到京后，礼服样衣的保存维护、外籍模特的试装排练工作，由林蕾负责与总部的带队接洽……”

　　厉瑛看了一眼正在队尾奋笔记录的乖宝宝：“冷年年协助。”

　　“收到！”乖宝宝紧张地回答。

　　林蕾提出建议：“厉经理，总部派过来的御用超模虽然在国际上拥有很高的知名度，但是我觉得，邀请国内近两年比较火的LEO,KIKI等本地模特效果会更好，您觉得呢？”

　　冷年年默默赞叹，不愧是厉瑛经理最信赖的助理姐姐。

　　“很好。过去Maria赞助过的一线明星艺人，至少有三成表示可以站台观秀，不能赶到现场的也会通过官网官微协助我们宣传，所以宣传问题不必担心。
　　至于模特方面，我已经以公司名义向慕氏发出合作邀约，LEO和KIKI等人是否有档期，慕氏将在3日后回复。”

　　“太棒了！Maria一定会成为这次‘婚纱大会’上最耀眼的明星！”

　　厉瑛最后总结道：“本次联合发布会可以说意义非凡，中国分公司的协作能力不比总部的人弱。做得好我们会为自己树立光荣的里程碑；做得不好将是我厉瑛职业生涯的耻辱柱。我相信团队中的每一位伙伴，一定会拿到荣誉的光环！”

　　鼓舞士气的掌声在会议室里热烈地响了起来，振聋发聩。

　　冷年年并没有那么兴奋。
　　她想起早上和顾宵良的交谈，第一次意识到，身在曹营心在汉果然是一种煎熬。

　　忙完上午的工作，冷年年偷偷在网上百度了两篇辞职信范文，拼拼凑凑、修修剪剪，做成《辞职报告》保存在存稿箱里，打算和上级厉瑛面谈后，就正式提交OA流程。

　　林蕾去餐饮间榨了两杯鲜果，回来时将其中一杯放到冷年年桌子上。

　　“年年，总部非常重视出秀样衣的保密工作。为此在分公司专门设置了指纹加密的储物间，专项存放样衣，到时候只录存总部特派团队、厉瑛杜馨两位经理、以及咱们两个人的指纹，你到时候一定要注意哦。”

　　总部的团队要一周之后才会到来，而厉瑛经理很快就会了解自己的辞职意愿，如此重要的保密工作，肯定不会再交给自己。

　　相对新品样衣，冷年年更感兴趣作品的设计者：“不知道总部特派的团队里，会不会有设计总监恩雅女士呢？”

　　“咱们的设计总监可是与Y&D的设计师安琪齐名！但是恩雅总监自从退居到《诺亚》幕后，就再也没有出席过任何联合品牌的活动了。至于这次会不会来京华，你稍后和大boss共进午餐，问问不就知道了？”

　　冷年年差点把口中的西瓜汁喷出来，“Lily姐，你怎么知道……赫先生会在公司用餐？”

　　林蕾看看手表，已快到午休时间，“你们家的阿姨做本帮菜水平一流，我每天都眼馋死了。大boss翻了你的牌子，你就安心接驾吧！”

　　冷年年还想解释，杜馨已经提着两套加热过的便当盒笑眯眯地走了出来。

　　她将餐具盒一并递给冷年年：“去吧，可爱的小助理，相信你一定会让我们的赫先生感受到咱们京华团队，如春的温暖和如夏的热情！”

　　“……”

　　这话如果穿越到古代一定会变成：“去吧，相信你一定会让我们的赫大恩客各种满意的！”

　　所以直到敲响楼上的特级办公室，冷年年整张脸还是又烫又红。

　　房门打开后，厉瑛带着一打数据文件，率先从特级办里走出来，她乜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冷年年，任后者紧张尴尬，什么话也没说，冷冷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请进，我的午餐小姐。”

　　赫晏之亲自迎出来，礼貌地接过餐盒，放到会客区精致的大理石桌上。

　　进入Maria三个月了，冷年年还是第一次进入这间为总部高管专设的办公室。

　　与其说这里是办公室，不如说是休息室更加恰当。除了临窗的办公区放着超大屏的工作电脑之外，这里没有刻意彰显品位的书籍和收藏，只有设计简约、明快流畅的家具，以及一盆盆新鲜活力的绿植。

　　精致的石桌中央摆放着一束鲜艳的玫瑰，冷年年觉得自己的脸一定比玫瑰还红。

　　“抱歉，杜馨经理可能觉得这样可以增加用餐的好心情。”

　　“她也是一位细心又贴心的HR，同事们都非常喜欢她。”冷年年附和道。

　　赫晏之也认可自己的下属：“杜馨经理是分公司的老员工。记得我十几年前，第一次来中国的时候，她还是Maria恒瑜广场店的店长。”

　　“嗯嗯，恒瑜店是Maria在中国开的第一家旗舰店……”　紧张还是紧张。

　　赫晏之微微漾起笑意：“你确定要在午餐休息时间，和我谈论工作？”

　　答案当然是……不要。

　　冷年年赶紧将菜品和餐具一一铺展开。一时间，清新的饭香溢满鼻尖。

　　“这两道冷菜是珊瑚白菜和雪花牛肉，热菜是虾仁冬菇和烧四素，最后是豆腐鱼汤……这些都是我们京华市的特色菜，也是我们家老阿姨特别拿手的菜，超级好吃的！”

　　冷年年为赫晏之分置好碗筷，看着他的眼神，就像交了作业求表扬的小朋友，因为期待所以忐忑。

　　赫晏之面前，混合着彩色新鲜蔬菜丁的米饭上面，铺陈着一只金黄的爱心形状的煎蛋，他不禁笑道：“很可爱的爱心，这也是京华特色？”

　　冷年年内心狂汗：“赫先生对不起，我忘记提醒武阿姨了！”她拿起公筷想将煎蛋夹走。

　　赫晏之握住她细嫩的手腕。“不必，这样就很好，这些菜我都非常喜欢，请你坐下来陪我一起吃吧。”

　　赫晏之同样体贴地帮她摆好餐具，见她迟迟不动，“怎么，这里不是一直倡导‘光盘行动’吗？这么多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可是，这样就没有公筷了，习惯法式西餐的赫先生真的不介意吗？
　　冷年年内心挣扎着要不要去楼下再取一双筷子。

　　赫晏之似乎比她更加苦恼，他拿起筷子，看了看盘子里美味，犹豫道：“我可能要麻烦你……教我使用筷子。”

　　冷年年愣了愣，最后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位万能boss拿筷子的姿势……真的不是在拿刀叉吗！

　　情况至此，她也不再矫情。拿起筷子加起一片冬菇放到赫晏之的饭碗里，“像这样，您看清楚了吗？”

　　赫晏之雾水满额，摇了摇头。

　　冷年年看看自己的右手，努力让自己的形容更加……靠谱：
　　“就是，将两只筷子先放到食指与中指之间，末尾延伸过虎口，然后大拇指压制筷子中端，最后运动指头的关节控制力度……就像这样！”冷年年又为他夹了一片雪花牛肉。

　　赫晏之露出一丝内疚，依旧无辜地摇了摇头。

　　年年简直要抓狂暴走，她绕过石桌，在赫晏之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她大落落地掰着赫晏之的手指，为他纠正了拿筷子的姿势，索性牵引着他的手连续将烧四素里的香菇、腐竹、菜花、山药分别夹取演练了一遍。

　　女孩近在咫尺的脸蛋认真又细致，被敬业的汗水微微打湿，就像雨过空山后被洗礼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摘撷、珍藏、品尝。

　　“好了，年年，我已经学会了。”

　　赫晏之看着餐碗里堆起的小山，声音里尽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柔情似水。

　　冷年年也难得如此近距离地看他。

　　她觉得他那波澜不惊、却总是疏离有度的湖水蓝眼眸里，仿佛越出了一只喀纳斯水怪，轻易地斩获了她的理智，扰乱了她的心跳。

　　她赶紧放开他的手，坐回对面，保持原有的距离。

　　二人各自用餐，认真贯彻“食不言寝不语”，直到用餐结束，相安无事。

　　只是偶尔，冷年年脑海闪过赫晏之修长劲练的手，会觉得他弹钢琴的样子一定非常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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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年年将空掉的餐具重新归纳收拾好，大理石桌面恢复原有的简约整洁，一尘不染。

　　“赫先生，谢谢您的赞扬，武阿姨听了一定会非常开心！”冷年年想尽快将餐盒带下去清洗，以赶走这份诡异的尴尬，“那个，如果您没有其他的要求……”

　　“是我应该感谢你，让我领悟到中餐的魅力。只是，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哪怕是工作也行。”赫晏之改变了话题。

　　冷年年想了想：“其实，我很想知道，这次各大婚纱品牌举行联合发布会，Maria的设计总监恩雅女士会不会来到京华……因为我一直很喜欢她的设计作品，所以会很期待见到她本人！”

　　其实赫晏之也很想问，如果Maria和Y&D同台竞技，你会更希望哪个品牌夺得殊荣？
　　然而他在三个小时前，或者一开始就知道了答案。

　　“很遗憾，恩雅总监不会来中国。”赫晏之无奈地给出了答案。

　　三年前，与他同母异父的姐姐恩雅，对外透漏了想要来中国的意愿，京华的那位闵斯澈先生就迫不及待地宣布环太平洋国家旅行。是以，恩雅的中国行再无下文。

　　或许，他躲开她，是他旅行的意义。

　　“的确有点遗憾。”安琪阿姨这次也不能见到这位学姐好朋友了。

　　“没关系，7月份在东京举行的新锐服装设计师大赛，我想你应该会参加。”

　　“诶，您连这个都知道？”

　　赫晏之答非所问：“恩雅本人非常喜欢发掘、培养年轻的设计师，所以经常关注国际新锐比赛，只要参赛选手是Maria的员工，她就会亲临比赛场地，给予指导。”

　　“真的吗？！”冷年年第一次听说Maria的员工还有这等福利。

　　“当然，只要她还是Maria的正式员工。”赫晏之强调。

　　冷年年只庆幸自己早上手打的辞职报告……还没有正式提交。

　　小姑娘提溜着餐盒兴冲冲下楼，回到自己的办公桌，第一时间将草拟的流程作废。

　　因为真的很想见识恩雅本人，想知道她和安琪阿姨的设计感的核心区别，好奇、并想要触碰她和闵斯澈之间传说中的死结……所以，很抱歉叔叔，请让我延迟一个月回家。

　　冷年年将辞职报告，暂时放进了回收站。

　　赫晏之看着杜馨通过加密渠道传发过来的截图——某位员工最新的电脑操作记录。

　　一切如他所料。意外的是，这次他的心中并没有目的达成的快感。

　　但他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他继续拿起了电话。

　　六个多小时的时差，此刻的巴黎刚刚迎来新一天的阳光。

　　温柔清润的法语，在越洋电话里响起：

　　“亲爱的姐姐，我可能需要你再帮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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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有了入赛东京、“觐见”大设计师恩雅的……小目标，冷年年后面的工作变得更高效了。她想及时完成下午的工作，尽快回到顾园赶工最后一部分参赛稿。

　　异地恋的男朋友不在身边，下班后的时光与“约会”二字无关，她依旧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冷年年提着便当包，刚走到门口，公司里的前台小姑娘红着脸跑回来，兴奋地和财务部的一个小文员交谈着：

　　“是真的诶！紫瑾大厦外面的恒瑜广场上，有个倚着宝马手捧玫瑰的帅哥，真是帅得天怒人怨！我刚都假装路过3回了……”

　　“有什么好看的？你都看到人家手捧玫瑰了，肯定名草有主了！”

　　小前台毫不介意：“那又怎样，像这样的盛世美颜可求不可遇，就该贡献出来美化环境，咱们多看两眼，也算是净化心灵之窗，给眼睛做了个SPA。”

　　“谬论，什么小帅哥，还能比咱们楼上那位神秘的董事帅？”

　　“拜托，楼上那位可是天神一样的存在，正常人都不敢肖想，对视三秒心脏都会骤停！再说了，你见过天神下凡谈恋爱有好结果的吗！我说的对吧，小年年……”

　　冷年年：“……”

　　拜两位同事的五星好评所赐，冷年年走出紫瑾大厦，不注意这位“镇场爆款”都难。

　　她顺着骚包的宝马望去，两条颀直的大长腿并没有倚靠车门，而是惯性地以标准军人姿势挺拔站立着。至于捧花的姿势……会不会和仪仗队拿枪的姿势太像了！

　　帅哥心无旁骛地等待着什么，笑容灿烂，仿佛整个夕阳都燃放在他的眼睛里。

　　嗯，冷年年心想，原来是她家的男孩……刚刚是给多少姑娘做了润眼SPA呀！

　　“农农——”

　　她飞奔过去，扑进男孩子的怀里，“谁想的主意呀，土掉渣了！”

　　程伯伯家里清一色的军牌东风，对这种“资”色浓重的香车宝马素来不喜，也曾明令禁止儿子接触。

　　“这是从许韶康那‘征用’过来的新车。论颜值论财华咱都不缺高配，还能随着时间，无上限扩展。这样会不会觉得你的男朋友才是最好的，根本不是那些职场怪蜀黍比得上的？”

　　“幼稚鬼！”她紧紧抱着这个幼稚大王不想放手，这是一个幸福的惊喜，除了眼前的人，她根本不愿意再思考其他。

　　许韶康，这次暂记你一功。程少表示很满意。
　　他微微弯腰斜靠车门，放低自己的脸向怀里的女孩邀功：“你小时候喜欢哼的儿歌不是这么唱吗：开心你就抱抱我，喜欢你就亲亲我……”

　　你喜欢见到我吗，你开心吗，那快来亲亲我对呀！？

　　就算上帝也不忍心拒绝程农农的邀吻吧。

　　冷年年踮起脚尖，朝他漂亮的唇心吻去……但在接触前的一刹那，她的理智和节操重新上线，让这个久别的吻微微偏离了轨道，落在了他线条完美的下巴上。
　　周围这么多“雪亮的眼睛”，她可不愿意被当做动物园里的猴子参观。

　　程农农非常不满：“喂，你刚刚是不是想亲我嘴来着……”

　　“才不是！”

　　“你肯定是！”程农农不打算放过她。

　　“绝对不……”

　　可惜她话还没说完，程农农已经吻住了她的嘴，在她的唇齿间辗转，缠绵。

　　除了二人空间，冷年年再也感受不到第三个人的存在。

　　而在程农农的眼中，自始至终都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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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纯黑色的奔驰MAG缓缓从二人面前驶过，冷年年认出这是公司的商务专用车。

　　后座的车窗微启，赫晏之看着忘情拥抱的男孩女孩，以及女孩脚边被临时丢弃的便当包……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逆光的缘故，冷年年看不清车内人的轮廓，她犹豫着是否上前打声招呼。

　　她下意识地推开了程农农。

　　察觉到女朋友的不自然，程农农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他是谁？”

　　“他是我们总部的董事，临来京华办公……他今晚就飞回巴黎了。”冷年年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好像在介绍一个路人甲。

　　程农农盯着后视镜里男人的眼睛，半线的唇角微微上扬，回敬对方一个挑衅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