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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大结局上 ...


  •   在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哪个女孩子,不祈祷自己的婚礼,是挽着父亲母亲的手,走向最爱的那个人吧。
      上帝乐善好施,有求必应,但是偶尔也会遗忘冷年年。

      举行婚礼这一天,沉隐多年的闵斯澈亲自出山,像打磨稀世珍宝一般,为她点上了最美的最适合她的妆容。或者她本就是遗世明珠,闵斯澈不过是在她面前添了一盏橘灯。

      他看待她的眼光,就像一个父亲在看待自己的女儿。他为她完善着每一个细节,连安迪和阿本这样的黄金造型师,都只能在旁边观摩打下手。

      冷年年提起婚纱的裙摆,幸福地在镜子面前转圈圈,这是他的父亲慕子瑜,亲生手为她设计的婚纱呢。
      “哎呀,美成这样,以后想起来,我肯定会还想再结一次婚了!”

      “胡闹,你挑男人的眼光这么差,以后谁还敢娶你?”

      冷年年自知理亏,委屈地撇撇嘴。

      “不娶就不娶,年年,你嫁到慕家,我们俩一起过,我会永远保护你!”
      容若跟着武嫂走进来,他手上抱着一个大大的礼匣。

      冷年年:“阿若,你不去婚礼现场,怎么先来顾园了?”

      容若:“你是我的姐姐,我是女方的亲属,当然要从这里为你送嫁呀。”

      冷年年:“……”真是个好弟弟,比珍珠还真。

      容若笑着打开手上的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只漂亮的红底水晶高跟鞋,摆在她的脚下。

      冷年年:“好美的Rene Caovilla,真不愧是鞋履界的米开朗琪罗!不过,你为什么要送我一双鞋子啊。”

      容若:“受巴黎的一位朋友所托,借花献佛。那人说,一双好鞋子,能带它的主人前往一个好地方。所以,今天你一定要穿哦。”

      冷年年:“可是,他怎么知道我的鞋码?”

      容若:“据说是在东京帮你整理行李箱的时候,有看到过?”

      冷年年:“……”好吧,她猜到送鞋子的人是谁了。

      闵斯澈也了然地挑了挑眉。

      虽然觉得接下来围困她的地方,并不会比牢狱好到哪里去,冷年年还是换上了某位先生口中的这双“好鞋”。

      真正离开的时候,她再次回头,深情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顾园。

      冷年年并没有因为这场虚情假意的婚礼去装饰顾园的一花一木。这里的半亩方塘依旧清澈,三里林荫依旧茂盛。顾孝春、顾青然的背叛,顾宵良的离世,安琪、顾安安的出走,以及后来逐渐离开的园丁、阿姨,司机……都为这里增添了浓浓的孤独。

      坚持留下的武嫂,即使已经头发花白,仍旧为她换上了喜庆的红色老旗袍。

      车队离开的时候,冷年年轻轻拥抱了她。

      “武阿姨,我会回来的。”

      ……

      与慕泽协调婚礼流程的时候,闵斯澈坚持将婚礼的举办地点设在鞍江码头。原因很简单,“鞍江码头是鞍江口和东海口的衔接中心。宵良是在鞍江大桥上出事的,子瑜和冷玉的故居也是鞍江畔的东华公寓。在鞍江码头举行游轮婚礼,是他们为女儿送亲的最好方式。”

      近年来,选择在鞍江海口举行游轮婚礼的伉俪并不鲜见。但是这种婚礼方式容易受天气影响,安全系数相对偏低,参与的宾客人数也会受到限制,慕泽觉得闵斯澈的理由不足以让他忽略以上缺点,而且,以他对慕容娣莲的了解,老佛爷显然更偏爱庄重的教堂婚礼。

      但他请示过慕容娣莲之后,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老佛爷对这位嫡亲孙女的包容,她说:“满足丫头的任何要求,让她高高兴兴地出嫁。”

      是以,鞍江码头里,在周围数艘游轮里鹤立鸡群的“人鱼公主”号上,慕泽正在春风得意地招呼着往来的宾客,等待着他的新娘。
      而程农农,则单枪匹马地站在通往“人鱼公主”号的必经长堤上,等待着本该属于他的新娘。

      冷年年抵达鞍江码头,从车子上下来的时候,看见许韶康和秦韬的车子停靠在旁边,她就知道,农农在前面等她。

      许韶康拦住她:“农农舍不得骂你,但我真的打你一顿都不会解气。你们两个人的事,别人从来插不进去,所以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可是他那么纯粹,我只求你,别再伤害他了,别毁了他,行吗!”

      冷年年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事实上,大厦倾倒时,一夕之间,他们都已不再是过去的自己。

      眼前的男孩子一身白衣白裤,即使满脸憔悴、布满凄凉,在冷年年的心里,他一直是不二的新郎。

      午间烈日炎炎,他满腔孤注一掷,她却满腔刻骨寒冷。
      她求助似地回头,远远地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闵斯澈和容若。

      程农农很委屈:“你别怕,任何时候,我都不会舍得伤害你。”

      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枚银色小圆环。

      冷年年一眼认出来,那是她的“连心”设计,除了Y&D的LOGO,圆环背后还刻着她身为设计师的名称缩写。

      他缓缓地跪了下来。

      她的眼泪也随着他的动作落下。她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年年,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恨时间和命运的无情捉弄,我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恨我自己的无知和无能。我知道很多东西已经无法挽回,但是我一定要在这枚被你许过诺言的‘戒指’面前,向你发誓,我程农农这辈子只认定你一个人,所以,我没有办法真心祝你终生幸福,我只能祝自己以后终生不幸,终生孤寂……”

      “农农,求求你别说了。你知道的,我不想听到你受伤害的消息,哪怕说说也不可以……”所以,请不要再互相折磨。伤害自己,就是伤害彼此。

      “也许剖心,骄傲,自尊,是我做这件事最后的动力。一旦失败,我会血本无归,再无轮回之路。但我还是想要拿着这枚‘戒指’,问问你,当初的承诺还算不算数,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冷年年曾经用这枚“戒指”许诺过他——“以此戒为信物,未来只要你肯拿着这枚‘戒指’带我去民政局,我会永远对你说‘Yes’……戒指的保质期,一百年。”

      而现在,她用颤抖的手指,接过了他手中的“戒指”。

      然后,重重地抛向了远方。

      银光划出的抛物线,像一颗鱼雷,跌进汹涌的海水中,摧毁了程农农的一切信仰。

      她最终还是绕过他,缓缓地登上了“人鱼公主”号的升降梯。

      闵斯澈没有说话,只心疼地跟过去,为她提起婚纱的后摆。

      容若弯腰将程农农扶起来:“农农,还记得在玫瑰山庄的赌约吗,是我先找到她的。你答应过我的,永远不要勉强她。如果不能给她幸福,那就尊重她、保护她……所以,愿赌服输吧。”

      ……

      “人鱼公主”渐渐驶向远方。

      新娘的迟到,引来了诸多宾客的侧目。

      闵斯澈没有理会任何人,直接将冷年年带去游船三楼的化妆室,为她整理方才哭花的妆容。

      慕容娣莲不动声色,继续等候在二楼的休息室。于是,没有人再提出质疑。

      等到新娘从化妆室里走出来,夜幕已经不知不觉覆盖了整个海岸线。

      “不管时间多晚,婚礼继续进行。”慕容娣莲冷静地吩咐。

      慕泽点点头,对他来说,婚礼的流程怎样都无所谓。婚礼之后相关慕氏集权的协议签署,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点灯。”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人鱼公主”号上所有的灯光,都亮了起来。

      宏大的巴洛克风格船体,宽阔的甲板,以及精心设计的墙壁和顶棚都被绚丽的霓虹和新鲜的玫瑰装饰一新。硕大的“囍”字,投影在洁白的船舱上。让整座“人鱼公主”看上去浪漫喜庆,优雅大方,又纯洁无比。

      “公主”的光彩夺目,吸引了附近数艘游轮上的观光者,那些游轮忍不住靠近停泊,观光客们同样聚集在各自的甲板上,吹着口哨,祝福这对萍水相逢的新郎新娘。

      一时间,海面上热闹非凡,灯光与星光互相辉映,“人鱼公主”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海上明珠。

      当然没有人在意,三里之外的海岸上,蔓延着无尽的伤心,早已死寂如墓。

      闵斯澈牵着冷年年的手,在庄严的婚礼前进行曲中,缓缓走进被精心布置过的一楼礼堂。

      “不要再哭哦,我的手艺价值百万,很贵的!”他轻轻在她耳边嘱咐。

      “放心,战场上,我不会为敌人掉眼泪。”

      她走向慕泽,脸上再看不见一丝忧伤,她只沉浸在自己选择的小世界里,她的微笑只为自己绽放。

      她的手被温柔递到慕泽的手中。

      从京华市城东的奥罗拉教堂赶来的神父先生,站在新郎新娘中间,为他们宣读最神圣的誓言。
      “主啊,我们来到你的面前。目睹祝福这对进入神圣婚姻殿堂的男女,按照主的旨意,二人合为一体,恭行婚礼,终身偕老,地久天长……”

      在众多亲友的祝福声中,他们互相交换了戒指。

      慕泽微笑着撩起新娘的冠纱,轻轻浅吻了她的额头。

      慕泽:“辛苦了。”

      冷年年:“还好,就是你订的戒指大了一号。”

      慕泽:“抱歉,下次给你买新的。”

      冷年年:“……”

      坐上席的慕容娣莲和闵斯澈,分别饮下新娘和新郎的敬茶。

      皮特立即取出两套文件送到慕容娣莲手上。

      随着红包,慕容娣莲将文件分别递给冷年年和慕泽。
      “奶奶老了,赖在慕氏也不中用了,这是我个人在慕氏的所有股权,已经过重新划分。算是送给你们的结婚贺礼。阿泽,未来你要好好照看慕氏,好好照顾年年。”

      慕泽的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他等待了二十多年,仿佛接过来的不是一份协议,而是一座泰山。

      闵斯澈只把玩着手上的红包:“老佛爷,您一次出手这么大方,显得我这儿多寒碜啊。”

      慕容娣莲低头看了看冷年年,将她扶起来:“孩子们以后仰仗闵大师的地方还很多,我已经是过一天少一天的人了。”

      冷年年心中一颤,但她没有说话。

      慕泽郑重地在慕容娣莲面前叩首:“奶奶,谢谢您给我的一切,您的恩德,无以为报。只求您寿比南山,让孙儿好好孝敬您。”

      慕容娣莲摆摆手:“今天是你结婚,不是我的寿辰,签字吧。”

      慕泽直接将文件翻至尾页,从马克的手上接过钢笔时,指尖的颤抖仍在持续。

      然,落笔前的一刻。
      礼堂的大门被重重推开。

      随着海风灌入大厅的,还有一道尖锐的女声音——
      “慢着!”

      头戴黑色帽纱,身穿黑色长裙,顾青然冷冷地站在礼堂入口,月光洒在她的身后,像一尊破冰而来的复仇女神。

      慕泽的脸色有点难堪。

      冷年年唇角轻扬,忍不住奚落:“哟,慕家的金盘子不够使啊?第13位女巫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果然还是小孩子,喜欢看童话。慕泽好脾气地配合她:“嗯,所以你要珍爱生命,远离纺锤。”

      他暂时放下笔,对马克耳语吩咐:“去查,背后保释顾青然出狱的人是谁。”
      站起身,他向众人解释:“抱歉,个人私事,我来处理。”

      顾青然却没有看他,只当他是陌生人。

      她冲冷年年大声喊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作为唯一的姐姐,怎么能少了我的祝福?冷年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最初向顾宵良透漏京华银行存有唐家罪证这条消息的人是谁吗?够胆就跟我出来,所有的问题,今天,我们一次解决。”

      冷年年毫不犹豫地站起身,落落大方地向礼堂外走去。

      慕容娣莲愠怒:“这里的保安都死了吗?”

      慕泽也想追出去。
      闵斯澈拦住他:“毕竟是姐妹俩,动作太大,明天登了头条谁都不好看。女孩子不开心就吵架嘛,有什么恩怨,就让两个丫头自行解决吧。”

      ……

      室内太吵闹,空气太沉闷,冷年年的心情衰到了极点,迫切需要一个发泄口。所以……她还真是出来吵架的。

      走在宽阔的甲板上,风越来越大,深呼吸,就能感受到海水的咸湿。她抬起左手,理了理脑后的冠纱,无名指上的钻戒,在月光和灯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加剧刺激着顾青然的神经。

      她率先引战:“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给叔叔提供证据的人,除了你那愚蠢的母亲顾孝春,还能有谁?哦不,现在名叫顾春,你看,即使她再怎么不孝,再怎么背叛顾家,最后能信赖的人,还是顾家人,对吧。”

      顾青然很激动:“所以这就是你嫁给慕泽的理由吗?我承认,资产耗尽、证件失效,我母亲如今在多伦多过得如同下水道的老鼠,白天东躲西藏,夜晚窸窣觅食,并没有比坐牢的我好多少。但你不能把她怎么样,所以就选择嫁给慕泽,来报复我,伤害我,刺激我吗?!”

      这人,还真是看得起自己啊!但是冷年年宁愿她误会,也不屑对她解释。

      顾青然:“在经侦队赵队长的帮助下,我通过国际电话,将舅舅去世的消息告诉我妈妈时,她哭了,她说,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宵良舅舅。所以,她已经接受了警方的规劝,同意回国接受法律的制裁。”

      冷年年:“那有什么用呢?做错事,道歉,受罚,就能抵消一个人的罪孽?那么全世界的人都不用做事,只要每天为自己的原罪道歉忏悔就可以了?你以为这是小时候过家家吗?至于我结婚的理由,随你怎么想,如果你认为我嫁给慕泽,是出于对你的报复,无所谓,反正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们。”

      顾青然提高了声音:“你恨我和我妈妈,但是,你以为慕泽就该置身事外吗?至少从五年前开始,他就已经展开了击败顾氏、拿走Y&D的布局,不管是我、妈妈,还是唐家,LEO,都只是他手上的一颗棋子。要不是我入狱后,他仍然见死不救,我妈妈也不会在绝望的时候给舅舅打电话求助。而慕泽他,却将这个消息泄露给唐家……所以冷年年,就算是出于对我的报复,你也不可以嫁给慕泽,不可以嫁给那个衣冠禽兽。他也是害死舅舅的间接凶手,你这样做,舅舅的在天之灵会死不瞑目的!”

      冷年年怒走上前,狠狠地打了顾青然一记耳光。

      “你闭嘴,这里最没有资格提起叔叔的人是你!如果不是你当初,在所谓爱情的蒙蔽下,将静女花嫁所有的数据倾囊相送,外人怎么会有可乘之机?你以为叔叔当初没有任何察觉,不想把你从花嫁清除出去吗?又是你那可笑的母亲,拿着你为慕泽怀孕、流产的医院证明,再三向他保证,保证慕泽此生不会负你,不会负我们顾氏……可是,结果呢?亲爱的姐姐,如果当年,你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如今也该有安安这么大了吧?”

      最后一句话,瞬间击碎了顾青然的面具。她没想到自己隐秘多年的往事,原来家人全都知道,却全部帮她隐瞒。而这个充满悲伤和愧疚的秘密,被晒在阳光下,从此不再是一个人背负,她的心里又多了一些轻松。
      有难么一瞬间,她其实想对自己未出世的孩子说,你看,家族的人,其实都知道你的存在呢。

      “冷年年,我知道,我的弥天大错不可饶恕。但是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当我得知舅舅去世的那一天起,我就决定不再爱慕泽,他的一切与我无关。”

      肺腑之言。但,即使伤害别人的反作用力打在自己身上,一样很痛,她们还是让内心魔鬼的那一面,占据了上风。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放弃慕泽吗?可惜,我偏偏不让你如愿。顾青然,你看看眼前的一切,梦幻婚礼,流金嫁纱,还有我手上,被新郎慕泽许下誓言的钻戒……今晚的一切,都是你过去梦寐以求的吧?然而现在慕泽属于我,未来也属于我,我已代替你的位置,当然,这个位置本来就属于我,我的身体里流着我奶奶慕容娣莲和我父亲慕子瑜的血缘,我理所当然地坐享这一切。慕泽又算什么呢,他不过是慕氏培养出来的职业管家……不过他很优秀,未来我们会好好相爱,生儿育女,白首偕老。而与这一切再无关系的你呢,余生,你的身体,会永远禁锢在牢房里;你的灵魂,会永远束缚在对家族的忏悔中……”

      “不,不,不是这样的————”
      顾青然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大脑,锋利的指甲在她脸上抓出了血痕,却怎样都驱不走她对冷年年口中描述的,那些恐怖画面的想象。

      在她的身侧,游轮滑动引发海水的呼啸,从低矮的护栏上翻越过来,仿佛魔鬼的召唤。

      她冲到冷年年面前,抓住冷年年的手臂,纤瘦女孩子手上的钻戒点燃了她毕生的疯狂。

      “顾青然,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你疯了……”

      混乱之中,她拽下她手上刺眼的钻戒,撕碎她发间飘逸的冠纱——

      “冷年年,如果我们两个人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

      “那么,你去死吧!”

      ……

      礼堂外的甲板上传来女孩子的尖叫。
      闵斯澈第一个站起身,冲出去,容若紧随其后。

      美丽圣洁的新娘已经从甲板上消失,只有留下诅咒的女巫,瘫倒在地上,绝望惊恐地哭泣。

      “年年呢?你把她怎么样了!”闵斯澈一个动作拉起她,下一秒就能扭断她的脖子。

      顾青然已经神志不清,“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把冷年年推下海的,是她自己不小心,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水手船员们也闻声赶过来。

      闵斯澈狠狠将她丢在地上。
      他冲到护栏边,只看见一抹洁白的新娘冠纱在海面漂浮,但很快沉入海底。

      “还不快救人!救人啊!”闵斯澈指着冠纱消失的方向,喊声里充满了绝望。

      众人纷纷下水,动静之大,连周围兄弟游轮上的水手们,也纷纷卸下了救生船和快艇,下海协助搜救。

      海面上船来船往,射灯交错。然而夜黑风烈,水急涌暗,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不轻松。

      新娘落海的消息,震惊四座。

      慕容娣莲在容素琴等人的搀扶下,走上甲板,她看着冷年年落海的地方,同样恨不得将顾青然碎尸万段。

      “救人,不惜一切代价救人。”
      说完,她突然再在大庭广众之下哭了出来,老泪纵横,身上再无“时尚老佛爷”的光环。
      对着暗夜长空,她跪倒在地:“老天爷啊,有什么报应冲我容娣莲来,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的儿孙了……”

      老人的祈祷,悲怆哀鸣,闻者无不落泪。

      慕泽也红了眼睛。

      马克悄悄走到他身后,“我们已经把顾青然小姐控制住了。有客人报警了,警察正在赶来的路上。”

      慕泽犹豫了一下:“上岸后,先送她去市区精神病医院做个特殊鉴定。”

      “什么?难道您想……”马克捂住嘴巴,“好的慕总监,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时间每流逝一秒,冷年年生还的希望就减少一分。
      船上的人度秒如年,船下却消息全无。

      容若紧握栏杆的手指渐渐发白。他同样想不明白,在他交际狭窄的生命里,为什么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女孩子,却不能长长久久地留在他的身边?即使永远做他的姐姐,只要平平安安地生活在一起,这样简简单单的心愿,都不能被满足吗?

      “姐姐!姐姐……”他冲着大海呼唤,他的眼泪落进大海,心也跟着抽痛起来。

      渐渐地,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呼吸也困难起来……他捂着心口,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甲板上……

      “阿若!”慕泽第一个察觉他的病发。

      容若的随行医生从人群里冲出来,他将容若身体放平,解开他领部的衣扣,开展必要的急救措施。最后,他又取出几粒药片,让容若服下。

      容若身体的抽搐渐渐平息,看上去仍旧十分虚弱。
      医生的表情也非常凝重:“老夫人,阿若少爷这次病发得太急太重,特效药并不能控制太久。我们必须把‘人鱼公主’号开回码头,上岸后,尽快送少爷去医院救治。”

      闵斯澈当即反对:“不可以!把船开走了,会削弱搜救力量,也会影响搜救目标的判断,你们是要害死冷年年吗?”

      医生更着急:“新娘可以留人继续找,但是少爷的病坚持不了那么久!”

      容若也挣扎起来:“不……我要留在这里,我要等年年,我要看着她回来……”

      慕泽没有说话,一边是他的弟弟容若,一边是他的新娘。没有人忍心,询问他的意见。

      争执不下,所有人都焦虑地看着慕容娣莲,等待老佛爷的“圣旨”。
      却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能够理解,此刻最最煎熬的人,也是她。

      慕容娣莲仿佛又回到了三十多年前,她必须在儿子和女儿的去留之间,做出唯一选择的那一夜。
      此刻,命运再一次轮回,无情地撕扯着她最亲最爱的两个儿孙的生命,她甚至没有时间去犹豫。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一声令下。

      “回岸。”

      ……

      许韶康坐在堤口的礁石上,百无聊赖地朝海里扔着石子。

      “哼,那种女人……”
      他倒是想骂冷年年解解气,却被程农农一个冰冷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他只好回身,指挥岸边打散工的水手们,继续在夜色里,帮程农农寻找、打捞那枚被人无情丢弃的银环“戒指”。

      他讪讪嘀咕:“你该不会以后还想给慕泽戴绿帽子吧……这点我倒是支持你,有生之年,必须得让他绿一回!”
      回应他的,只有被烈石激起的水花,狠狠地溅了他一脸。

      来不及反击,许韶康发现了“人鱼公主”的返航。
      程农农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原本喜庆的霓虹已经被关闭撤下,陆续下船的宾客们,个个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呼啸而来的救护车几乎同时赶到,带走了虚脱的容若和近乎呆滞的慕容娣莲。

      悠扬的警笛声,也渐渐从远方的沿海公路上传来。

      程农农只在人群中搜寻冷年年的身影。

      “怎么了,都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许韶康急忙询问。

      容素琴几乎是哭着,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程农农只听到一半,疯了一样将慕泽踩在地上。
      “你他妈还是人吗?她选择嫁给你,是要你保护她爱护她的!出了事,你把她一个人留在冰冷的海里!你他妈还有脸活着回来……”

      程农农说不下去,他双眼充血,与众人逆行,冲“人鱼公主”号飞奔过去。

      “把船开回去,我要去找她,她一定在等我去救她,我要去接她回来……”

      容素琴、许韶康、秦韬,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清楚,程农农“很正常”地疯癫了。

      她拼尽力气,拉住儿子,“农农,你不要冲动,所有的水手船员,所有专业的搜救人士,还有周围的船只,甚至还有闵斯澈先生,都还留那里寻找年年。你去了并不能帮到他们,我们留在岸边等消息,好不好,你放心,他们一定会找到年年的。”

      许韶康这次,选择和容素琴统一战线。
      “冷年年已经是别人的妻子,跟你程农农不再有关系,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一切,值得吗?”

      趁他发愣的瞬间,他和秦韬联手,将他塞进旁边的车子里,重重地关上了车门。

      在那一瞬间,程农农也在问自己,值得吗?

      但答案是,没有什么放弃不放弃,他之所以成为现在的自己,就是因为冷年年的存在啊。
      如果失去了她,下一秒的程农农,将只不过是与他同名同姓的某个皮囊而已。

      他再也听不见车外人的喧嚣。
      他转动车子的钥匙,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飞速驶向另外一条长堤。

      车灯在堤口划出一扇绚丽的彩虹。
      落进幽静黑暗的大海。

      触底之前,程农农打开车门,在海水的包围中,向他心中的圣光之处游去。
      支撑他的,唯一的信念是,冷年年,等着我。

      恍惚中,他仿佛看见白纱拂面的新娘,如飞鸟一般,向上,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翱翔天际。
      而他自己的身体,却如游鱼一般,向下,越沉越低,越游越慢,深潜海底。

      能见一面,也好。
      他这样想,最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0章 大结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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