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九庭

5、初相见

　　这日，阳光正好，我去那日遇见小鸟的树下，树上小鸟一家温馨和谐。

　　紫苏急切的声音传来，“婕妤，婕妤！你在哪里？”

　　我撑着紫苏替我制造的拐杖走出来，“紫苏！我在这里。”
　　她跑过来，扶住我，不住的喘气，却难掩激动之情，“急死我了，一没看住你，你就乱跑！快随我回去，皇上的赏赐来了。”

　　我满腹疑虑的随她回去，一个太监昂首挺胸地吩咐几个小太监干活。我认出他便是常跟在韩鹤后头的太监。

　　紫苏有些谄媚地跑过去，褪下手上的镯子，“凌公公啊，天气严寒，你也辛劳，可要当心自己的身体啊。我家婕妤真是日夜盼着皇上，夜也盼着皇上。这一片诚心，奴婢我看了都忍不住落泪。”
　　凌云瞥了一眼那成色极差的镯子，客套虚伪地笑道：“婕妤自然有皇上记在心上，哪里需要我来提醒。你好好服侍着，终有你的好。”

　　紫苏怏怏的笑了笑，退到我身后。凌云这才行礼拜道：“奴婢参见华婕妤。”
　　我看了看皇上的赏赐，各色华美的服饰和价值连城的饰品，偏偏没有我最最想要的被子。

　　随手拿起一支镶着各色罕见宝石的金钗，“第一次见，小小赏赐，你拿着吧。”

　　凌云眼愣了一下，笑意深了几分，也真了几分，“婕妤真是个通透的妙人儿，难怪陛下时时刻刻记惦着。陛下让咱家传话，明日就是寿宴，希望婕妤能好好打扮。到时候，咱家会亲自来接婕妤的。”

　　我微微一颤，点头道：“我知道。你同他说我知道了，多谢他一片苦心。”

　　凌云大概是被我不敬的语气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我，“婕妤，伴君如伴虎。你本是公主，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我不以为意地笑笑，沿着桌子一面走，一面抚摸那些上好的绫罗绸缎和金银玉器，“只听不说，你有如今的地位，却还是不太聪明。”

　　凌云思索片刻，躬了躬身，“奴婢这样的小人自然是不懂，不过奴婢就此起誓。不会刻意为难婕妤，至于其他，皆因无奈。”

　　“我懂，你们退下吧。”我突然觉得有些疲了，这样和人说话果然是件苦差事，便摆出一副孺子可教的高傲姿态下令道。
　　凌云摆了摆手，领着众人退下了。

　　紫苏不解，“什么聪明，什么为难，为什么我听不懂。”

　　我笑而不语，那日莫妃说了韩鹤的行踪，韩鹤便怒气冲冲地看凌云。显然他早被莫妃收买，如今韩鹤这些宠爱，自然会一字不差地传到她的耳中。

　　紫苏见我不答，有些急了，嘟囔着说：“你们都当我傻子！”
　　我无奈转身，摘下紫苏的镯子，“你这镯子我甚是喜欢，归我了。”

　　紫苏瞪大了眼睛，一副想将我吞下肚的模样，“哪有这样的，在这里月俸本来就少，你还想抢我的东西！”二话不说便要抢回去。

　　我笑着将手背在后头，故意气她道：“刚刚不还挺大方的么？罢了，这些赏赐你喜欢什么便拿去吧，当做我和你换了。”

　　紫苏双眼放光，手顿在半空，咽了咽口水，“你说真的？”
　　“当然。”

　　赏赐本来不少，紫苏不情不愿地给我余下三四副首饰，衣物倒是一件未拿。用她的话来说，衣物不好带出宫，也太过惹人注目。我只好摇头苦笑，她自以为聪明剔透，却也不甚聪明。好在我本就没想如韩鹤的意。

　　入夜，我早早睡下，将几件衣物披盖在被子上，明日，必定是一场恶战！

　　第二日一早，紫苏便拿着服饰在床旁候着。

　　我梳洗过后，翻出了从依云带来的素白胧月添镜袍，这是母后为我在庵堂诵经，专门命工匠制造的。
　　正随意挽着发髻。紫苏在一旁连连摇头，“婕妤，你要是这样去赴宴，一定比不过那些争奇斗艳的娘娘。何况昨日皇上特意赏赐，你又何必惹皇上不开心呢？”

　　“你不懂，我越惹他不开心，他越有将猎物慢慢折磨致死的快感。”我装扮结束，起身幽幽地说。一时间心中涌出不知悲哀，还是讽刺的情绪。抑或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而已。

　　门外传来凌云尖细的喊声，“华婕妤，陛下派我来接你。”
　　紫苏扶着我到了外头，门外竟然停着撵驾。凌云笑的古怪，“婕妤，你可是这后妃中乘坐撵驾的第一人呐。”紫苏的手猛地用力，一脸兴奋地看着我。我点点头，直接上了撵驾。

　　撵驾一路往南走，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到了神武殿。

　　凌云扶下我撵驾时，看了一眼远处和侍卫聊得正欢的紫苏，低声在我耳边道：“婕妤，你应该知道，皇后的位子一直空着。你今天一定要好好讨陛下的欢心。奴婢愿意鞠躬尽瘁，尽绵薄之力来帮您。”

　　我撇头看他，“好啊。”他并非良善之辈，让他费尽心思一场空，也并无不可。

　　凌云笑的更欢了，尚年轻的脸上现出几道褶子，“陛下正在忠孝殿召见各国君主派来的使臣，各位妃子们都在神武殿交谈。你千万要小心呐，特别是莫昭仪和慕贤妃。”
　　我笑着点头，内心却无比清楚，真正该小心的人，永远不会在行动前露出她们的野心。

　　我们跟着宫女往里走，殿里四周燃着火炉，将外头的阴冷隔绝。我活动有些僵硬的手脚，不安的心也变得安稳。里殿传来众人的交谈声，全然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

　　宫女挑起帷幔。里殿里众位妃子按着资历排位，最上头坐着的两位妃子，一位着大红色，妆容隆重华丽，眉眼间透着傲气和难以言语的妩媚。另一位妃子在她的映衬下显得黯淡不少，她着着紫色的袍子，上头布满精致的黑色花纹，妆容也显得大气清淡。眉眼和蔼，让人亲进。下头依次坐着十几位妃子，皆是穿着隆重，一瞬间我竟有些眼花。

　　一时间众人都不再说话，扭过头来看着我和紫苏。

　　“呵。没想到一个小小婕妤，见到众位上妃竟然也不知道行礼。亏你还是依云公主呢，礼仪教养都忘光了吗？”我顺着尖细的哼笑声看去，果然是莫昭仪。
　　她身旁的女子笑道：“莫昭仪这可就错怪华婕妤了，众所周知，依云皇后早逝。当然没人来教小公主礼仪教养了。”

　　众人哄笑出声，我不由握紧拳头。心中不停安慰自己，不过是一群深闺怨妇的嘴碎而已。

　　上位的紫袍女子轻咳出声，“魏修媛可不许胡说，让人听去了像什么样子。华婕妤不必拘谨，这不过是姐妹间的小聚罢了。”

　　紫苏上前，小声在我耳边说：“紫袍是洱贵妃，红袍是慕贤妃。”我换上笑容，微微一拜，“臣妾参见洱贵妃，慕贤妃和各位姐姐。”
　　慕贤妃捻了捻裙摆，眼睛盯着手中的茶杯，嘴角微扬，声音高亮尖锐，“妹妹可真是金枝玉叶啊，自从入宫以来不曾见你来参见过一次，要不是这次陛下大寿，恐怕还见不到你呢。”

　　“贤妃恕罪，只是我地位卑微，自知是罪身，实在是没有颜面来拜会各位姐姐。”我不想惹上麻烦，只好勉力应和道。

　　“嘴倒挺会说，算了，免得让人听去，以为我故意刁难你。传到陛下口中，我可担待不起。”贤妃白了我一眼，和下席的一个妃子聊得欢畅。洱贵妃端庄一笑，“妹妹不必挂心，雅慕她向来心直口快，但是并没有恶意。你坐下吧。”
　　我躬身，“是。”

　　周围的人都相谈甚欢，至少表面上是如此。我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好在我是习惯了孤寂的。一旁的粉袍女子一直吃个不停，桌上的瓜果早被吃了干净。我将自己桌上的递过去。她这才转头来看我，对我甜甜一笑。

　　“咦，我听说过你。”她凑近我耳边，“别看她们现在都对你笑，背地里老说你坏话呢。”说罢，她又对我笑了一下，低头继续吃。她有一张圆润的脸，笑起来的时候两边的酒窝让她显得格外娇憨可爱。

　　我愣了一会儿，转头不语。过了一会儿，她又扯我的袖子，“忘了告诉你了，我是令婕妤。我们平辈，你可以叫我芸儿。我以后就叫你华姐姐吧。”

　　我点头，心想她便是韩鹤如今最为宠爱的令妃吗？她眨眨眼又道：“这里可真闷，我不爱和她们聊天，她们总把我当小孩看，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我有些哭笑不得了，韩鹤的口味还真奇特，令婕妤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真的无法想象他和这样一个尚孩子气的人同床共枕的场景。

　　与其说是聊天，不如说是令婕妤永无止尽的独自絮叨。我只是听着，偶尔附和几句或者笑笑，她便会开心地继续往下说。我倒是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

　　直到天微暗，众人一起到却仙亭用过晚膳。凌云便来宣召，让众位妃子到仲武大道去参加晚宴。

　　冷风开始刮起，我紧了紧衣服，夜璃的冬天实在是难熬。

　　韩鹤和一众使官还没到，众妃依次坐下。我刚想挨着令婕妤坐下，凌云便跑到我面前道：“华婕妤，你坐错位子了。”

　　我不解地抬头看他，他指着帝座旁边的座椅，“今天你要坐在帝座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