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流年》潜海鱼

12、12.

　　尽管何敏平时不太逛街，对A城的了解甚少，但这个英杰双语小学她还是知道的，原因是名声在外，据说想要进入这所小学的孩子必需品学兼优，还要会至少一门特长。许多家长削尖了脑袋找各种门口千方百计把自己家小孩塞进去，似乎塞进了通往光辉未来的道路。
　　站在宏伟的学校门楼前，何敏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能进英杰教书的肯定都有两把刷子的，而她，自认为平庸无能，最多可以在那个乡村小学混迹下去。
　　“别看了，进去吧。”罗文不放心何敏一个人过来，刚好何敏也不大情愿一个人来。
　　“哦……”何敏小声应了声，望向校园里鳞次栉比的教学楼和郁郁葱葱的绿化，感到自己十分渺小。
　　大概是正在上课的缘故，学校里静悄悄的，偶尔树丛间传出几声清幽的鸟鸣，听得何敏心里一颤一颤的。她甚至有想跑回去的冲动，余光里偷偷撇一眼罗文，逃跑的念头被扼杀在萌芽状态。怎么能这么没出息呢，那样太对不起他了！他对自己这么……好……
　　校长室里，坐着一位五十上下的微胖男人，灰色的立领西装衬着擦得油亮的皮鞋，眼睛炯炯有神。看到罗文和何敏进来，笑呵呵的从老板椅上缓缓站起来，脸上是慈爱的笑容。罗文微笑着迎了上去，喊了声“吴伯父”。
　　“半年没见到，小文你好像瘦了嘛，不要太拼命工作啊，年轻人，身体也很重要。”吴报国拍拍罗文的肩膀，语含关心。
　　“呵呵，就是长不胖没办法。吴伯父倒是越来越年轻越来越精神了。”罗文的表情里都是尊敬，附带了几分僵硬。
　　何敏抿了抿嘴，原来罗文也会说这样的话哦，还以为他就是根木头呢，大开眼界。
　　“这就是何老师吧，”吴报国打量了一下站在罗文身边的何敏，“何老师果然是个美人啊呵呵……”
　　何敏没料到吴校长突然这么说，一时没了应对的话，只好也跟着傻笑了几声，“吴校长，您好！”
　　吴报国收起笑容，对何敏点点头，接着对罗文说：“小文亲自送来的人我一定好好安排。”
　　罗文笑了，说：“刚好公司没事，我也想念吴伯父了就来看看。等会一起吃饭，我已经安排好饭店，是吴伯父是最喜欢的那家。”
　　吴报国脸上的笑容绽放开来，看罗文的眼神里竟多了几分宠爱，连夸他懂事。何敏站在一边看着，羡慕非常，原来罗文也是这样会说话的人，和方丽丽她们一样。瞬间的失落感爬过心间。
　　方丽丽是她以前的同事，人小，却极会应酬，场面话说得一套一套，何敏经常暗暗的崇拜这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女孩子。
　　何敏只要是在有陌生人的场合，就变得更加寡言少语，形同哑巴。就像此刻，她虽然心里明白应该对校长说些什么，可就是大脑一片空白，内心还强烈的抵触。她讨厌自己这样没出息的性格，哪怕有方丽丽的一半也好啊，她常常这样感叹。
　　酒店是A市最高级的五星酒店。最好的学校的校长进最好的酒店吃饭，理所应当，何敏心想。
　　对何敏来说，这不是吃饭，而是煎熬。她不喜欢，但也知道人在社会上生存必需得这样，不能事事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只是她对罗文更加的佩服了，她从前了解的罗文似乎也是不大喜欢这样的场合的。人，原来真的会变啊！他是变得越来越好了，自己呢，越来越糟糕。
　　何敏坐在桌前正胡思乱想，回过神来突然发现大家纷纷站起来敬酒了，慌忙也端了盛着饮料的酒杯直起身。罗文侧过头对她微微笑了一下。
　　突然，何敏发现罗文的另一侧坐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孩，女孩在往他的碗里夹菜，眼望着罗文略羞涩的笑着，但谁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举止非常亲密。还没等何敏缓过惊讶，坐在上位的吴报国呵呵笑开了，洪亮的声音传过来：“圆圆啊，有了罗文就忘了爹喽！”语气里满满的宠溺。大家都笑起来，笑声里多数虽是附和，但也看得出这个吴校长的份量了。
　　这个时候，何敏才总算发现，今天桌上坐了很多人，远远不止他们三个，而这个圆圆……何敏的心揪了一下，脸色仍平静着，只是没了任何努力维持的笑容。
　　为什么罗文事先都不告诉她？请这么多人吃饭，早知道就不来凑热闹了，整个饭桌上就自己多余。渐渐的，何敏食不知味，也忘记了起身敬酒。
　　吴报国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何敏的礼仪疏忽，甚至好像没有注意到有她这个人一般。他和邻座的人热烈交谈着，眼神时不时瞄一眼罗文和自己的宝贝女儿。
　　“吴伯父，何敏不能喝酒，我代她敬您一杯。”罗文站起身，顺带拉了拉何敏的衣角，何敏仓促的跟着起身，感激的望了眼罗文。罗文仰头一饮而尽，何敏只好也喝下一杯甜腻的果汁，无措的继续站着。
　　酒桌上猛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何敏身上，仿佛何敏是凭空冒出来的，何敏感到脸上发烫，知道一定脸红了。
　　吴报国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秒后恢复正常，呵呵笑着，喝下半杯酒，抬手示意他们坐下。
　　大家又聊开了，喝开了，桌上气氛又恢复了，只是，开始有几道有意无意的目光会不时瞟向何敏这边。
　　坐下来的何敏松了口气，转过头正想小声的对罗文说句谢谢，罗文这时也正在看她，视线交集，他的眼神带着关切的询问，他不是不知道何敏不适应这种场合，从前哪怕朋友间的吃饭，她都推脱着不来。他很想从底下握住何敏紧握成拳头的手，告诉她别怕，什么都不用多想，吃你的菜就行了，但是不行，因为他的身边坐了吴圆圆，和他一起长大的吴圆圆。
　　“这果汁很好喝。”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一句言不由衷的敷衍，何敏真想扇自己一巴掌，连最想亲近的人，她都不能好好说话，自己这张嘴留着有什么用，光吃吗。
　　“是吗，我再给你满上。”何敏还没来得及说不用了，罗文已经从吴圆圆桌前拿过果汁熟练的倒进何敏的空酒杯里，然后给吴圆圆也倒满。
　　“谢……谢谢！”何敏两只手握住酒杯凑到唇边，没敢看罗文，结巴着总算说出了道谢的话，只是用错了地方。罗文弯了弯好看的嘴角，没说什么，又给自己满上酒。
　　一边的吴圆圆，这个时候，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她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还是在罗文这儿。
　　从小到大，罗文宠着她，顺着她，她认为他是爱她的，而她，当然也深爱着他，他和她，注定是要在一起的！就连双方父母也几乎默认了。然而眼前，这算什么，他在对另一个女人嘘寒问暖，大送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