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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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终于完全黑了。李寻欢本就不多的体力被激烈的缱绻榨得干干净净，倦极不支,意识渐渐远离，陷入了半昏半睡之中。阿飞从他身体里小心退出，在他嘴唇上亲了亲，备好热水把他抱去入浴小心翼翼清理干净。结合处明显红肿撕裂，阿飞取了伤药，动作尽量轻柔地抹上，昏睡中的人还是身子瑟缩了一下，无意识地低低呻/吟了一声，皱起了眉却没有醒。阿飞见他面白气弱，身子软绵绵地好似没有骨头，任自己抱来抱去怎么折腾也昏沉不醒，知道他实在累得过头了，又熬了安神补气的药来，一口一口哺他喝下。做完这一切，才上床去轻轻伸手穿过李寻欢肩下，让他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心中也不知是怜是悲是疼，虽然已好几夜没怎么合眼，还是舍不得睡，只痴痴地盯着怀中人。
李寻欢散乱的长发披在枕上，两道乌黑的剑眉斜飞入鬓，眉尖却轻轻地蹙起。
阿飞的指尖轻点在他的眉心。这英挺的双眉，扬起时，让人豪情陡生，欲上青天揽明月。皱紧时，让敌人战战惊惊，摧眉折腰心胆裂。
意兴横飞的双眉，却有太多的时候笼满了愁，沾染了忧。
富贵，声名，荣耀，自我放逐，背叛，悲欢离合，什么都改变不了他淬在骨子里的刚毅，却在他眉间刻下抹不去的印痕。
许许多多的悲哀，沧桑了李寻欢的眉眼，却使他更知晓生命的伟大与辛酸，更加温和沉默地体谅每个人。
这个男人，风华太俊美，性情太高傲，心太软，情太深，血太热，骨太硬。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注定了他会伤得体无完肤，心血吐尽，被上天早早收回去。
阿飞终于得到他，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悲伤。
自古诗人多薄命，就中沦落莫如君。
......
夜半时分，李寻欢难受地“唔”了一声，迷迷糊糊说：“阿飞，渴”。阿飞赶紧倒了热水，扶他靠在自己胸前，搂着肩膀喂了几口，然后又扶他躺下。李寻欢始终闭着眼睛，喝完又偎依在阿飞怀里沉沉睡去。
这是李寻欢夜里第一次主动叫阿飞，以前都是阿飞听见他的动静，自己起来去看看他有什么需要。
阿飞纷乱的心忽然平静下来。刚才恍恍惚惚做梦一般的不真实感终于消失。他渴望已久的人就在这里，阿飞可以感觉到他的体温，他的呼吸，他轮廓分明的脸的弧度。他自自然然地要求他照顾，好象阿飞天生就应该这么做，不用抱歉，不用道谢。这是一种彻底放松的姿态，是只有把身体和心都全然交托才会产生的信任。
阿飞不只是李寻欢要怜惜保护引领的小兄弟，也不只是激战中李寻欢愿意把后背交托的人。阿飞是另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是有能力站在李寻欢身边的强大伴侣，让他信任，让他依恋，也让他安心。
阿飞伸出手，颤抖的手指轻轻把李寻欢眉心抚平。
天上人间黄泉，他都会伴着他。只要能抹去李寻欢眉间的憔悴，让阿飞用什么来交换都可以---性命，肉身，魂魄。
没有人能阻挡死亡的脚步，但是，前路上剜心剜肺的痛，阿飞与他一同承受。
......
叶开觉得，师父和飞叔叔之间更加古怪了。
昨天飞叔叔说要走，师父去送他。叶开很舍不得飞叔叔走，躲在花园里假山石下发呆。突然看见飞叔叔抱着一个人象风一样地掠过去，快得叶开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连忙跟上去，结果发现师父的房门关得紧紧的，只隐隐约约听见一声闷哼。叶开等了好久，耐心耗尽，正准备去敲门，伺候他的竹青姐姐却急急把他拉走了。
好不容易等到第二天早上，叶开急急跑到师父那里，从门缝里看到师父倚在床头，脸色雪白，明显很疲软虚弱，神情却很安详，不象前一阵的恍惚迷离，眼神温暖，看着正给他喂粥的飞叔叔。飞叔叔的眼睛也很亮，看着师父，一勺一勺地喂着。可是有时飞叔叔会愣在那里，师父也不催他，两个人就那么对视着。过了一会儿，才如梦初醒似的，一个继续喂，一个继续吃。
叶开就觉得好象不应该进去打扰他们。正想蹑手蹑脚走开，师父却笑道：“叶开，来了就进来吧。”。
叶开跑过去，忍不住伸出手抱住李寻欢，把头埋在他的胸前。李寻欢伸手摸着他的头发，温和地问：“怎么了？”
叶开觉得很丢人，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么想哭呢？埋了半天，偷偷在李寻欢衣服上蹭掉眼泪，叶开抬起头，近距离之下，看见李寻欢被他蹭得有点敞开的衣领下面，有几点红痕若隐若现，衬着白皙的肤色艳若桃花。
叶开嚷道：“师父，你被虫子咬了？这里，还有这里......”
李寻欢一愣，看一眼阿飞，“哗”一下整张脸和脖子都变得通红。
大家都是男人，本来也没什么好扭捏羞涩的，但是居然被小孩子看见痕迹还问出来，实在是太过考验李寻欢的心理承受能力......
阿飞板起脸，把叶开从李寻欢身上拎下来，说：“叶开，师父很累，别问那么多。你该练武去了。”
叶开撅起嘴，磨磨蹭蹭地出去了。飞叔叔什么都好，就是板起脸的时候实在太吓人了，眉眼间的肃杀之气比冰还冷，平时也不怎么笑。虽然英俊过人，但是看起来比他插在他腰带上的那柄没鞘的剑还要凛冽，还要锋利。
还是师父好，清雅温和，说话的时候总是笑着的。就算有时候看起来心事重重，也还是十分温暖可亲。
难怪叶开听见丫环们说悄悄话，偷偷喜欢师父的人很多，敢喜欢飞少爷的就少得多。
可是为什么阿飞叔叔看到师父的时候就好象变了一个人呢？目光一下子柔和下来，面上也会露出春风解冻般的温柔笑意。
大人，还真的好难懂啊。不过叶开决定，以后自己一定要多笑笑。
若干年以后，江湖上果然多了一个脸上时时带着懒散笑意的青年。那会儿，他早已懂得了飞叔叔的眼神，却没有想到，命运让他认识了傅红雪。
从小在师父的关爱中长大的叶开，性情很柔软，和冷峻峭拔的飞剑客根本是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人。飞剑客一生中也没哭过几次，叶开却动辄泪流满面。平日则嬉皮笑脸，好象什么都不在乎。
但是叶开看着那个如冰如雪，背着一柄漆黑的刀的青年，眼神和当年飞叔叔看他师父的眼神一模一样，那是心疼一个人到极致，愿意付出一切只想温暖呵护他的神情。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信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