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上杉城

16、腊八

　　腊八前一日，我正在里阁同秋儿、瑞珠一同刺绣，在院落里几日不出门，我刺绣的功夫的确大有精进，现下连那繁复无比的千手观音的图样都绣的有木有样的，秋儿同瑞珠也大加赞赏。
　　相传观音有千面，时男时女，千面不同，主尘世的送子事宜，听娘说，若想生男总要去拜一拜送子观音的。
　　只是不知道我这样细心的绣了那送子观音图，徐佳袅受不受得起。
　　等到了那日落时分，开始变了天，鹅毛般的大雪不出一个时辰就将这尘世的污垢遮的一丝不露，满王府的好景儿也都剩下了皑皑白雪苍茫一片。外阁的丫鬟进门掸了身上的雪花，进门对着瑞珠禀告了，瑞珠进了里阁说了声：主子，王爷今晚还是宿在徐福晋那。我道了一声知道了，便也没在意，继续拿手放在那鎏金的火炉旁烤着。
　　这炉子里什么物件这样香？我纳闷问道，瑞珠闷不住笑道：主子还不知道啊，这可不是秋儿那丫鬟放进去的芋头。这样好的炭火烧的灰烬子，正好用来捂那芋头了，可不是香气阵阵的。
　　秋儿也笑道：主子可是没食过？
　　我有些好奇地问：芋头可不是煮食的吗？亏得你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找吃食。
　　主子有所不知，这捂芋头可是我们穷人家的救命法子，煮芋头自然是矜贵的吃法，只是这拿了芋头放灰烬里捂着，可不是一举两得的？
　　我听了也笑道，想来什么样过什么样的日子，倒都是有乐趣的。就又和瑞珠、秋儿絮絮的叨了几句，便打发了。那日之前，我便开始将秋儿收做了心腹，只是一直到那日，我才真正将她视作我的人。
　　腊八那日，我早早的起来了，嘱咐了瑞珠拿了那月白色的长披风，里面着了妃色的里搭，只扫了峨眉，便打发瑞珠同我去了。
　　这样要紧的日子，可出不得纰漏的。我前几日装病今日哪里能容光焕发的？再说，想来那几个人定会好好装扮一番的，我倒不如素净来的好。
　　等我到的时候，樊落已同各位福晋落座了，我欠了欠身，对着樊落抱歉道：今日锦梨来迟了。
　　锦梨你有恙在身，雪路难行，本王岂会怪罪于你？你今日穿的倒是素净，来我身边坐罢。
　　我瞧了一眼，樊落左右两边可不是已经有了徐佳袅和张文绮了，哪里还好硬挤过去的？只好又福了福礼，对着樊落道：我虽几日不见王爷十分挂念，但毕竟身材抱恙出愈，还是离王爷远一点好的。
　　阮氏何等聪明的人儿，即刻道：这夏福晋才好，我倒是十分挂念，想着和夏福晋坐一块儿，王爷可要允了。
　　樊落也是一时口快，徐佳袅和张文绮已落座，他自然也是乐得顺水推舟的。即刻允了，只是嘱咐了瑞珠要好生侍奉。
　　我走到阮氏附近落座，她带着格格，我见格格可爱，便生了念头逗她。我对着格格道：格格，徐娘娘要给你生个弟弟可好？
　　我本是随口一问，哪里料到格格答：我不要弟弟，徐娘娘你帮我生个妹妹吧，可好？
　　徐佳袅被这样一问，顿时尴尬起来。
　　她肚子里的，谁也不知道是格格还是贝勒的。被格格这样逼的问，也只好道：徐娘娘觉得弟弟和妹妹都是很好的，不管怎样，格格都是疼的对吗？
　　樊落听了这话，哪里不知道是说与他听的，即刻拦了栏徐佳袅柔弱无骨的膀子道：要是生了格格最好像你，可不是大美人一个？要是生个贝勒，那肯定像我这样的文武双全。这样好的格格和贝勒，本王自然是要好好疼爱的。只是说罢自己倒是笑了。
　　我也笑道：王爷可是不知羞，哪有自己夸自己文武双全的，也不怕别人笑话。
　　别人哪里会笑话，只是今日啊，哪里有别人？胡氏也逗趣儿道。
　　樊落听了自是万分欣喜的，腊八宴即刻就开始了。最先上的自然是那开胃的几例点心。甜的有那赤豆元宵、酒酿蜜枣糕、桂花园子蒸栗子糕，咸的倒是也有，只是我一向不太爱吃咸，倒也没甚注意。
　　才上了开胃的，后面就是今日的应景之物：腊八粥。今年的腊八粥是张文绮特别嘱咐厨子煮的，用了每位福晋小厨房的一例食物，取那百家粥百家福的意思。打眼一看，那粥里可不是有许许多的吃食组成的。
　　红的是红枣，绿的是绿豆和碧豆，白色的是芸豆，黑色的是那黑米和木耳，端的是五谷杂粮都有了。徐佳袅看着，胃口似乎是不好，只食了几小口便罢了，我因着不喜欢粘食，这粥里因有糯米，也只食了几口便放下了。
　　等到那五色十香的各式菜样上来的时候，庄敬氏倒是都饱了——她极少吃腊八粥，今日见着新鲜，便多用了些。
　　众人都用了宴，胡氏便招手示意那余兴的节目开演了。开头是张文绮派人寻的那有名的杂耍的，可不是惊人的厉害，人站在人膀子上那样稳当，倒是让福晋们看的心惊肉跳的，不过也新鲜。
　　等到胡氏找的人上来一舞的时候，我便知道。今日这戏终于是上了。
　　那舞姬头戴着面纱，也瞧不出什么样子，只是那舞姿倒是有些熟稔的，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我便问了旁边的阮氏，等我回头看她的时候，没曾想阮氏倒是像傻了一般盯着那舞姬。
　　我刚要开口，她盯着那舞姬对我耳语道：这，这，这莫不是紫琼？
　　我大惊。再细细的看了，可不是像极了紫琼？等我回神拿眼偷瞄樊落的时候，我才发现不妥。
　　樊落倒是盯着那舞姬一动不动的，视线像是长在了那舞姬身上，可不是傻子一般！
　　张文绮似也是大吃一惊的样子，想来这支舞是胡氏所编排的，她也是不知道的。胡氏只是如常的样子，想来她进府之日，紫琼已经去了，她不知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舞姬长袖善舞，舞姿仿若那天上的惊鸿仙子一般，细细的腰身着了紫色的长纱裙，那长纱随着舞动，整个人翩若惊鸿。
　　我打眼看了，徐佳袅倒也是如常，只是我仿佛瞧着她趁着众人不注意深深的瞥了一眼庄敬氏。
　　莫蓝合一副大失惊色的摸样，也不敢言语，只是低着头品茶，藏在那长袖的手轻微的抖动，旁边伺候的丫鬟也是一脸紧张的摸样。
　　今日这好戏，可有的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