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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

  •   一楼的草药全数收到了柜中,桌上干净得不留一根草药碎末,二楼的书卷仿佛是才搬来的,一丝不苟摆放整齐地摞在架上。越往上走,陆砚笙的表情越是难看,等到他踏上三楼时,终于彻底阴沉下了脸色。
      原本用于休息小憩的三楼一尘不染,不带一丝人气。
      这一切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那么很显然,颜玉舒想要离开并不是临时起意。

      将颜玉舒放在软榻上之后,颜玉舒也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陆砚笙为他解去了衣带,小心翼翼地褪下颜玉舒苍青色的外衣。寒玉一般的削瘦身躯显露在了视线中,心口处的一缕鲜红于烛火下分外显眼。
      呼吸不免有些急促,但很快陆砚笙就平复下来,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那扎在心口上,只偏了毫厘的银针。若再深入些许,即便是有些偏差,依旧能伤到心脉。
      就这么想离开么?颜玉舒……即便是死,也想要逃离他身边。
      陆砚笙的表情极是复杂,他启唇无声地叹息,目光却是阴鸷而幽冷。可就是死,你也别想离开我。

      “夫人,教主有要事,暂时无法回来,请夫人先歇息罢。”传话的婢女说完就福了福身退出去,轻声关上门。
      迦毓已经在床边枯坐了两个时辰,婢女也再没有进来过。她终于坐不住,自行揭去了红盖头,有些局促地环顾四周。她的夫君还没有回来,可现在已经是亥时了啊,不多时就该天亮了……
      她绞着手中的帕子,看桌上的红烛燃尽,门外也依旧没有响动。

      待到颜玉舒恢复意识睁开眼睛,已经是翌日清晨,守了他一夜的陆砚笙凝视他尚有些迷茫的眼睛,过了片刻方出声,“你是不是一定要走?就因为我娶了妻子。”
      还无力出声的颜玉舒有些疲惫地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是。”他不愿多做解释,只要陆砚笙让他离开,他并不在意陆砚笙如何揣测他的心意。
      而陆砚笙闻言只是露出一抹有些苦涩的笑容,“不,你是在骗我。若你真是因为这件事,或许我连这婚事都不会向长姐提起,更不用说将迦毓娶进门。”颜玉舒只是想离开他,决绝而毫不犹豫。
      颜玉舒冷眼看他,看不出情绪,“让我走。”
      “不行。”陆砚笙收起前一刻略显脆弱的表情,冷硬地拒绝道:“只要我还在这里就绝不许你离开。”
      灰色的眸子立时蒙上了冰霜,看上去既疏远又凉薄,被陆砚笙握住肩膀时,颜玉舒垂下眼睫,感觉对方的唇落在了自己的唇上,辗转缠绵,过了好一会儿才移开。
      “出去。”他说,声音没有丝毫起伏。而后他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在耳边掠过。
      陆砚笙走出去后,颜玉舒缓缓支起身子,将陆砚笙放在一旁的药扫落在地,缓了缓气,吃力下床去取放在桌上的酒壶。
      猛灌一口酒下去,颜玉舒几乎被呛到,他依着桌沿坐在了椅子上,脸色苍白而木然。

      迦毓在新房里等了又等,待到陆砚笙推门而入时,天已大亮。迦毓有些委屈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却不知该说什么。母后说过,在中原,嫁给了夫君就要以夫为天,她纵然贵为公主,此刻也只是眼前这俊美得好似神祗的男子的妻子。
      两相对望,陆砚笙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日启程归宁罢。”在北炀也有着与中原相似的习俗。女子成亲三日后需协夫婿回家省亲,称之为归宁。
      原本迦毓远嫁到江南来,并不需要遵守这一习俗。但陆砚笙做这个决定自有自己的打算。迦毓与颜玉舒都有一双灰眸,他早就疑心这其中的关联。从未听颜玉舒谈及身世,他的属下也查不到消息,可这双灰色的眼睛却骗不了人,让人很难不怀疑他的身份。
      迦毓自然是不知道陆砚笙的心思,欣喜异常地露出了笑容,一夜的委屈都化作烟消云散,“好!”
      “昨晚我有要事在身,实在委屈你了。你先休息罢。”陆砚笙说罢,片刻不做停留的出了自己的新婚房间。

      吩咐蔡允去处理事务后,陆砚笙站在回廊中迟疑了一下才迈步继续前行。
      颜玉舒在小楼上远远就看到了他的身影,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将凝脂草制成的丹药混合着自己的药酒喝了下去。
      昨晚着实忙乱了一阵,离开时也并未注意到异常。陆砚笙再次踏入小楼院落时才发现花圃中竟是一片荒芜,所有的凝脂草都不见了。他漫步上楼,看见颜玉舒正站在楼梯口。他微微拧起眉头,不悦道:“玉舒,回榻上歇着去。”他正欲伸手搀扶对方,颜玉舒就在下一刻沉默地转身回去。伸出去的手僵了一下,陆砚笙收回手,随他走了过去,又道,“后日我带迦毓回北炀归宁。”
      颜玉舒低垂着眼睫,不出声。
      “你随我一同去。”
      “不。”颜玉舒在陆砚笙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出口拒绝。可话一出口,他就想到陆砚笙那霸道的作风,不由目光一黯。
      “你怕去北炀?”陆砚笙问,“是因为你也是北炀人罢。”他甚至都没有用问句,颜玉舒的反应让他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颜玉舒立刻否认,“不是。”不知是否因为情绪的起伏缘故,他心口附近伤隐隐作痛起来。
      察觉颜玉舒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陆砚笙立刻放弃了先前的追问,转而问:“可是伤口疼了?”
      面色不佳的颜玉舒不说话,拿过酒壶又猛灌了一口酒。这一次结结实实被呛着,他按住伤处,一手捂住嘴低声咳嗽起来。
      陆砚笙不顾对方抗拒的眼神,将他揽入怀中轻拍他背部。
      不自觉地弓着身子咳嗽了会儿,声音中渐渐掺入了一丝痛楚,最后竟是咳出了血来。鲜血溅在纤白的指间看上去分外触目惊心。陆砚笙握住了那只手,素来高深莫测的表情尽数换做了惊愕慌张,“玉舒!”他别无他法地做出让步,软化了态度,口吻也温和了不少,“我不逼你去北炀了……只要你不走便成。”
      昨夜暗中看护颜玉舒的死士已全数恢复了神智,他宁可冒着被背叛的危险让蔡允去处理这个残局,也还是要来这里看他。可他终究开始怀疑,自己对颜玉舒的感情,若真只是喜欢,他断不会……
      “我会去。”颜玉舒却在此刻改变了主意。低着头的他眼中带着晦暗诡秘的光彩,可从陆砚笙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轻颤着的纤长睫毛。
      陆砚笙正想说什么,颜玉舒就已从他怀中挣出,躺入软榻之中,背对向他。
      “那你好好休息。”陆砚笙良好的定力让他此时的声音听上去依旧冷静镇定。但其实他心中已是五味交杂,对于颜玉舒方才的举动也没有多想,只一径思索着自己的揣测。他慢慢离开,神情有些魂不守舍。

      去往北炀时正是初夏逐渐变热的时候,然而越往北走,属于冬季的寒意就越盛。颜玉舒的面容越发削瘦苍白,他早早就穿上了御寒的衣物,可四肢依旧冰凉。
      迦毓知道自己的丈夫整天和那个似乎是乐舞兄长的人待在一起。而她与陆砚笙一天也只有在用膳的时候能见着。可即便是见了面,也不见陆砚笙多关心她,一双眼睛总在那人身上打转,就好像,她才是多余的那个人似地。迦毓心中虽然觉得苦涩,却也没敢说出来。她又能和谁去说呢?她心知自己及不上那人在陆砚笙心中的地位,也不曾想过要与那人争什么。若那人真是乐舞的兄长,她又怎么怨得起来。那张与乐舞别无二致的面容,只要看见就让她止不住地思念已有许久没见到的乐舞。软弱无害的乐舞只有她一个朋友,她现在也嫁到了中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
      “夫人。”陆砚笙动了动唇,唤着迦毓,待她回了神才继续说了下去,“夫人慢用,我先回马车了。”陆砚笙站起身,步伐稳健的往一旁的马车走去。
      他本应该骑马,却又不放心颜玉舒一个人在车里无人看顾,索性就弃了马,一同乘马车。
      迦毓握着筷子,神色尴尬。才下马车用了不到一盏茶时间的膳,陆砚笙就迅速回去,留她一个人独自用膳……她望了一眼那安静的车厢,顿时也失了食欲。

      “玉舒,没胃口么?”陆砚笙看了眼马车中那精巧的案几上摆放着的菜,没被动过分毫。他坐到正在闭目假寐的颜玉舒身旁,伸手轻触他微凉的脸颊,“冷么?我让人生起火炉可好?”
      幅度微小地摇了摇头,颜玉舒微微睁开眼,“到哪儿了?”
      “洛山附近,过了洛山再走上三百多里就能到北炀国边境。”陆砚笙将他抱在怀中,为他捂热冰凉的手。
      颜玉舒看着窝在一角的棣,没有说话。一路行来已有半个多月,按这个速度,应该来得及。
      “这几日你甚少饮药酒,倒是时不时在喝药,是哪儿不舒服?”陆砚笙问。他虽然没有给颜玉舒继续酿酒,但也让蔡允带上足够的酒,可颜玉舒却反而减少了饮药酒的次数,连着几日喝药也不见他苍白的脸色有所好转,整个马车都弥漫着草药的苦涩香气。这附近没有大夫,而颜玉舒又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守口如瓶。
      果不其然,颜玉舒只是再度摇头,“没有。“
      “喝些粥再睡可好?”陆砚笙轻抚他一头墨似地长发,动作轻柔。
      颜玉舒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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