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不拣花朝》清风何故

9、锋芒

　　卫青还朝这日，长安城的天都快要烧起来了！

　　那是日暮时分，大街小巷却到处都燃起了火把，点上了彩灯，天地间一片透亮。

　　几乎全城的人都出来了！他们都在说，那大汉朝最好的将领一会儿就要带着军队进城、城门口宣旨的特使天不亮就到了、陛下也老早就在未央宫等着了、整个皇宫都在等那一个人！那咱们这些老百姓今晚也要通宵庆祝！也要一醉方休！

　　。。。。。。

　　“朕要犒赏全军！朕要摆宴三天！卫青，朕要满朝凡三公九卿以下的官员都对你行跪拜之礼！都来拜我大汉的大将军！”

　　“臣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刚刚加封了大将军的卫青还未来得及换下一身戎装。暂不提他次次出兵立下的赫赫战功，光看那正当风华的大气尊荣，也没有人敢说他不配这无上的恩宠。

　　陛下既然说了要犒赏全军又要连续庆祝三天，干脆当即就宣布第二天要亲自去军中慰劳将士。

　　“听说去病那蹴鞠练得不错，传旨下去，明日让朕跟大将军都开开眼！”

　　下了酒宴，已是很晚了，陛下依然兴致高昂，要不是想到卫青刚刚回来一路辛苦，不知道还想把酒言欢到什么时候。来了椒房殿，话也不停：“今天是在前朝设的大宴，明天，明天就是家宴了！子夫，你明天就能见到你弟弟了！”

　　卫皇后一边拿下陛下的外袍，一边温声说道：“臣妾不急，陛下能带着群臣为卫青开宴也是臣妾的荣光。”

　　“嗯，好——”他又想起明天白天还要去趟军中，“子夫明日跟朕还有卫青一起去军营如何？”

　　卫皇后差点没反应过来：“臣妾、臣妾去。。军营？臣妾一个妇人，去那里恐怕——”

　　“那有什么！你是皇后，又是大将军的姐姐，现在汉军可全都归大将军管！ 哼！。。。啊。。。不过军中着实烦杂，又都是些刚打完胜仗的大老粗们，只怕是会惊了你——要不是据儿还那么小，朕真想带着他去！”

　　卫皇后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据儿还不到四岁。。。陛下明日就好好跟弟弟去军营吧，晚上在椒房殿的家宴还需要臣妾布置。”

　　“那也好——对了，妍儿这几天在做什么？”

　　“那丫头啊，自从陛下一年多以前准了她出宫，她的心就没在宫里好好呆住过，也不知道出去了多少次了，臣妾是管不了她。。。”

　　“子夫辛苦了。。。。这样吧，明天让妍儿跟朕去——”

　　“啊？！。。陛下。。。”

　　“妍儿不是总吵着要见她舅舅吗？明天就让她先去见！你也说了她在这宫里呆不住。。。况且明天去病还要一展身手呢。。她啊，定会喜欢的！”

　　第二天的军营，全军肃穆，静待天子和大将军。

　　庞大的侍卫队护送着御驾缓缓而至，陛下刚刚从车鸾中走出，所有将士便齐刷刷地跪下行军礼，站在在陛下身后一点的当然是卫青，可稍微留意一下，就会发现在他身边除了一众副官副将，还多了一个侍中模样的小儿郎，正是一副男装打扮的刘妍。

　　待陛下登上高处坐下，一直跪身行礼的将士们立刻三呼万岁，呼声阵阵，响彻云霄，站在最边上的刘妍看着这一片铁甲银盔的威武，心里也是万分地翻涌着。她是养在深闺的金枝玉叶，第一次见识到这等豪情万丈的点兵场面——这还是战后归来，那真正在战场上的搏杀与激烈，真是想都不敢想。

　　待陛下和大将军训完话，又颁旨下达一系列封赏之后，搭起的台子上才开始真正的好戏，现场的气氛也一下子没了之前的肃穆壮怀，反而越发越透出一股兴奋与畅快劲儿来。

　　蹴鞠的双方都是军营里十几个正当年少的小伙子，平日里一个个光是站在那儿都觉得生气得不得了，真正踢起来，简直是带着火光似的嚣张！

　　刘妍看得一阵眼花缭乱，她的目光一直跟在霍去病身上，但那人满场飞奔，脚下跟踏着风火轮一样，加上场上人又多，每个人玩起来都跟拼命似的，她哪儿能跟得住，上一秒瞄上了，下一秒就又丢了。

　　周围的将士也都看得带劲，哪里还管什么天子在场，都跟着吼起来，有的更是摩拳擦掌也想要上台。高处的陛下看得更带劲：“好！好！让他们好好玩好好看！朕也看得爽快！！”

　　“台上的气氛越来越激烈，刘妍眼都晕了但还是一刻也不松神。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对方那一队的有那么四五个人像是故意跟霍去病作对似的，，一有功夫就上去手推脚踹，却管都不管那鞠，但霍去病的本事显然大得多，硬是能一边对付他们一边让自己的队一直领先着。

　　这时那鞠从高空飞过来，他猛地就要冲上去接，那几个人立马也都冲了上去，其中一个上来就一脚踢向他，刘妍吸了口气，她看着都觉得疼！另外的几个也没闲着，抓了他的手臂就要撇了他——老天，这分明就是要打人！

　　霍去病本来还想着好好踢完赢了就当教训了他们，哪想到他们越来越过分，刚又吃了那几下，心里的火简直一路烧到了嘴里，当下眼神就变了！一个招式出去就趴了好几个，再一个拳头，顿时那帮人全都倒在了地上。

　　这还没完，霍去病瞟了一眼，见地上有一人仍不甘心地要起来，立刻借着机会一个飞身把鞠踢远，落脚的时候正好踏踏实实地踩在那人胸口上！立刻疼得他哇哇直叫，像是要死了一般。

　　“这是在干什么！”陛下这时也变了脸色，怎么好端端地踢着踢着就变成踢人了！还一个对付好几个！朕这侍中真是好身手啊，难怪才这点年纪就人人都怕他。。。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卫青，也是一脸异样。呵，再过几年这外甥定是要狂上天去的。。

　　周围一片天的喧哗和躁动，霍去病却抹了一把汗，像没事一样吼了一声：“继续踢！”看也不看躺地上的那堆人，便又寻着鞠去了。

　　。。。 。。。

　　陛下还要回宫议政，便也没有久留，卫青倒是还要在军中处理些事情，刘妍挂心霍去病，也没跟着回去，偷偷拿了药酒，指了个人带路就去找他。

　　到了那人的帐里，却没见到人，问了问路过的守卫，说那人是洗澡换衣服去了。守卫只当她是卫青身边的小郎官，以为是派来问话之类的，便让她在帐中稍等片刻。

　　她还没在帐中坐稳，就见一帮人猛地冲了进来，“他娘的霍去病呢！让他出来！”再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之前在台上整治霍哥哥不成反而被他打趴了的那些人么！他们个个灰头土脸，鼻青脸肿，嘴上却嚣张得不得了：“老子还没跟他算清楚呢！”

　　刘妍刚想厉声说话，却立刻冲进来又一拨人，这次却是之前跟霍去病一队的，领头的是个皮肤黝黑的小伙：“你们这帮混球有完没完！自己使那些卑鄙手段不成，被教训了还不识相！！”

　　“你说什么？什么卑鄙手段？哈哈哈！现在的情况是他霍去病伤了我们！那才是人人都看见的！老子一会儿要去报大将军！老子倒要看看大将军这次会怎么处置他外甥！！”

　　“呸！就你这鼠辈，为了这点破事还要去找大将军！也不掂量下自己是谁！”

　　哗啦一声，那蛮横之人踹了桌子，作势便要出手：“老子先教训了你这霍去病的走狗！”说话间便已经推搡开来——

　　刘妍看着是心惊肉跳，可自己能做什么。。。难道真得去请舅舅来。。。

　　这时门帐猛的又被掀开——

　　霍哥哥！他这一来估计更是要开打了——

　　霍去病也瞧见了她，眼神却闪过一丝变化，下一秒就气势如虹地道：“参见长公主千岁！”说着人就拜了下去！

　　四下的人都愣住了，刘妍更是被他这突然一拜吓死。

　　“还不快参见公主殿下！” 霍去病又是一句，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霍去病的那波人立刻就拜了：“参见公主——”可这帐里怎么会有公主？！

　　“霍去病你耍老子呢！这儿哪来的什么公主！”

　　霍去病的眼神只定定地看向她：“让殿下受惊了！不知殿下前来是否是有要事交代？！”

　　刘妍一直呆呆地，这时发现那人朝自己打眼神——

　　“啊。。。父皇临走前特意让我、让我来告诉你，下午要你进宫。。面圣。。。询问你军中的一些事情。。。父皇还说，这次蹴鞠霍侍中很是出彩，要赏——”

　　众人听着这响起的婉转女声，才惊觉这帐里的小郎官原来就是公主——

　　“臣谢陛下，臣稍事之后就立刻进宫去。”

　　“呵，别跟我来这一套！你说她是公主她就是么？！别想吓唬老子！” 那人依旧不信。

　　刘妍这次没等霍去病开口，就一把拿出自己的令牌：“你好大胆子！见到本公主不拜已是大不敬之罪，现在还这般无法无天的态度，是真的想受死罪么！？”

　　那人一看这阵势才觉得不妙，勉强着行了个礼。

　　“还不快带着你的人滚！”霍去病这是已平了身，“刚刚圣上的口谕没听见么，本公子还要进宫，没工夫陪你耗着——”

　　那人想起那“口谕”里霍去病不但没被罚还要被赏，觉得自己这次是讨不到理了，何况真闹大了这“大不敬之罪”不知道会被怎么处置——虽然没讨个便宜就回去实在不甘心。。。

　　“姓霍的你等着！！走！”说着便愤愤地离了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