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不拣花朝》清风何故

40、心上人

　　转眼又过一年，还在春寒料峭，乍暖还寒之际，汉|匈决战的战幔就要正式拉开了。

　　长安城内，十万雄兵集结枕戈，精甲铁骑如海，旌旗车乘如云，只待一声圣令便踏上征程。

　　山雨欲来，战气空前激烈，世人惴惴也众说纷纭，单是派出卫霍这两位共战就已震动天下一片。这些年那骠骑叱咤风云，战功也罢，势力也罢，说他已然越到了大将军头上也早不是什么过分的话了，可眼见习惯了什么事都由他独当一面，却未料到大将军还有重新出山的这一天……另有人作高深莫测状道，就算两人一起，这孰轻孰重还不是一目了然？跟霍家军的五万精英比起来，大将军那麾下的，真是不得不汗颜，皇帝把最好的通通给了霍家军，不明摆着，这一战主打的还是骠骑…… 更有甚者大着胆子瞎猜，卫霍两家据说都不相往来了，那眼下这场仗还能配合着好好打么……

　　任你百种说法千种传闻，到了骠骑本人这里都只当是放|屁，大战当前，一丝丝儿而的紧张顾虑没见到，反显得一派自信沉稳。虽说他从来就没怕过打仗这件事，可比起早年间那股子从脸上就能看透的一往无前的劲儿，现在的他更懂得怎样不露声色，任万千气象自在心中。

　　此时隔得不远不近规矩地站好，却一直留意听着天子和大将军的对话。

　　“那几个战|俘全都死了？”

　　“回陛下，统统都是咬舌自尽，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问话就……” 说来也奇怪，前前后后抓过这么多次，偏偏这次抓来审问的全自尽了……

　　“罢了，原本以为还能从他嘴里挖出点什么名堂来。”天子有些遗憾，敌军情报能多一点是一点，知己知彼有谁会不嫌少。

　　“是臣疏忽，臣有罪……”

　　“……区区几个俘|虏还不至于牵扯到大将军——话说这次攻打匈奴王庭，可已有几分胜算？”

　　霍去病听着心中暗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大将军早有万全之策应对。昔日于他营中见过武钢车阵，以环为营，进可迎敌对攻，退可坚守拖缓，堪称攻守兼备，实在精妙，当然，以舅舅的脾性定要扯上一堆”久疏战阵” “保险起见”的套话，但实则这确是为打败以逸待劳、占尽先机的匈奴部队献上的上上策……他倒是还觉得王庭残余不过鸡零狗碎，配不上舅舅这么一大番的良苦用心呢。

　　“……臣定当全力剿灭匈奴王庭，不过臣更担心的其实是……” 说到这里卫青微顿，稍偏过头来看向不远处的外甥。

　　霍去病当然明白卫青的担心，因为自己要迎战的是匈奴几乎所有的精锐部队，这才是重头戏。匈奴人可不蠢，得到的惨痛教训是多，但从中学到摸到的也不少，苍狼之名威慑大漠，他这条命怕是比昆仑神的还值钱，此番再遇，他们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想他死……

　　呵，那也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耐。

　　“去病，你告诉朕，这一次会是什么结果？” 天子对上他，要当事人放个明白话。

　　“胜，臣此去必胜。” 没有丝毫犹豫，双目笃定，坚不可摧。谁叫他遇强则强、遇强更强呢，这块硬骨头只管留着给你霍爷爷来啃。

　　得到满意的回复，天子爽朗笑出好几声，接着将视线放回卫青身上，正色道：“还有件事，朕要跟你交代。” 这时停下若有似无看一眼霍去病，却并不在意他也听得见。

　　“李广老将军不甘废弃多年，此番随你出征，必定立功心切，虽说给了他先锋之名，但朕再三考虑……你还是不要给他什么机会，只当带着他到大漠走上一回便是了。”

　　卫青领受，霍去病却听得浑身不舒服，带着个无用之将岂非累赘？到时李广发现自己无立功机会岂不更加不满？万一因此拖累全军怎么办？是不是又得算到舅舅头上？

　　“李将军年至六旬，这次算朕还他最后一个征战沙场的机会……”天子远目道，自是清楚李广不堪重用，但毕竟三朝老将，一门忠良，若是断了他老人家此生所愿，世人怕又要议论皇家薄情寡义，于战时团结民心更加不利……何况已器用他的幼子跟随骠骑，那倒是立功有望，能有这份打算，也算对李家做了足够。

　　霍去病满腔都是鄙视，动了动脖子尽量不表现出来，天子看他那副样子怎会不晓得他心中所想，顿了顿，朝他打趣般地说道：“眼见就快是当父亲的人了，你小子动作麻利点，最好赶得上回来喝杯满月酒!”

　　“……陛下日子算得真清楚，” 随口便回答，反正现在也就他们君臣三人：“愿承陛下吉言，此番大将军与臣都攻无不克，一举灭敌。” 话谁说都容易得很，他暗中嘀咕，您少派个李广之流跟着也许真能省点力……

　　点到正题，上头顿时正了颜色豪情起来：“有我大汉双璧共赴，此战必成经典，名垂千古！等日后凯旋归来，朕再给你们盛大庆功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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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来的时间刚刚好，缠完父皇缠舅舅，最后终于到了表哥这儿。天子乐见，又命卫青多留一阵，说一会儿便会传皇后过来，自己则安心先走了人。

　　“去病哥哥你又要去打仗啦？” 小刘据渐渐长大，霍去病看他边问边伸手举过头顶和自己比较个头。

　　“是啊，等舅舅和哥哥打完仗，你又会长高不少。”

　　“去病哥哥，我们去外面！” 说着便从手心变出一个皮球，小刘据拖着霍去病就往殿外去，卫青挥挥手：“这个也只有你陪太子玩。”

　　暂时忘却战事，他放开了心和刘据玩蹴鞠，各式花样一个接一个地来，神气活现，十足的少年活力，小刘据得他真传，也能踢得像模像样，天气依然寒冷，两人却越玩越热。庭院里的小宫女们一个个看得脸红红，过了今天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再看到骠骑将军啊……

　　正尽兴，忽见一抹久违的倩影经过——是她。一股快意由心底涌起，终于还是出现了……

　　想他这些年来每次出征，都没能跟她好好告过别。哪怕号称是能吃了鬼的天兵神将，哪怕谋略手腕如同鬼谷在世，可只要作为一个军人，“马革裹尸”就必然是最正常的结局之一……战死二字，他不信，却不能不想。天子总笑说让他打仗就跟请他去吃顿饭似的，嗯，其实不全对。明日自己便要上路，既说这次是千古一战，那这千古一战前的甜头，可否也来得多些?

　　“哥哥去去就回来。”停下来轻刮一把小刘据的鼻头，转身示意从旁看顾好太子。

　　“……听说这次的仗非比寻常，所以我担心……” 一走近便传来她的声音，不由停住，专心听着。

　　“为何不直接跟他说？”卫青接着问道。

　　“我就是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况且他怎么会爱听这些，可我，可我实在放心不下，便只有来找舅舅了……” 他听到这里，暗暗觉得好笑，舅舅这个大将军还真是有的辛苦，可同时心中那股久违的暖流却让他觉得舒服极了……

　　恍惚间回想起往昔，那日踏春路上也能遇上自己的对头，只是对方六七个人都敌不过他一个，不一会儿工夫他已经环着她人驰马飞奔出好远。

　　“你又是什么时候招惹了人家？”马步逐渐放慢，小公主缩在他怀里惊魂未定。

　　“是他们惹上本公子，是他们倒霉！”他丝毫没放在心上。

　　“我听见他们最后还在冲你喊‘这事儿没完’什么的……他们还会找上你的！”

　　“放心吧，从来就只有我跟他们没完的份儿，找我一次我便教训他们一次！” 已在心里盘算起到时如何收拾那帮家伙，嘴上答得也顺口极了。

　　“我，我可不管其他的，反正…只要你当心，别让我担心……”

　　他听得一愣。怀中人真切关怀的声音，令他心里再装不下其它念想，原来小姑娘一心一意记挂的是你、是你这个人的平安周全！原来不管有多强的功夫多大的自信，都不及能有心上人这样的一份记挂！哈。半晌不言不答，嘴角的弧度却不知不觉间贴上她乌黑的发……

　　荡漾着的温暖欢愉让他精神更盛，支起身子大喝一声“驾——” 飞马载着双人穿迎一路红花绿柳。

　　“诶，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么？”高速前进中她居然还在问。

　　“好妹子！……” 牛头不对马嘴。心中却暗然，霍去病，我说你啊，真是好福气。

　　回忆紧接着又来到了在军营的那次……而如今还是这样，他望着前方那柔和窈窕的背影，目光一片温柔。只是好妹妹今天进来的时候竟没注意到他和他宝贝弟弟也在，一门心思就只晓得借舅舅的口去了。

　　面对卫青，刘妍斟酌着话，眼中带着恳切：“我明白您身为大将军，不可，不可偏袒……可是，妍儿恳请舅舅，一定要照顾好他。”

　　他正欲走上前去，听到这里却神色一变。

　　“曹襄他，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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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沙四起，乱云沉沉不见天日，大风吹打如刀刻，出塞千余里进入大漠以北，霍家军千军万马正于一方林立不动。更远处，是乌压压囤积一大片的匈奴精锐。

　　恶战明明一触即发，却迟迟未见哪一方率先发动，对峙之势不知要持续到几时。霍去病心中却一片精明，前方早排好阵势等的就是他带着人往里冲，他怎会那么容易随了人家的意，再说人家想着以逸待劳，现下断不会多行一步主动来打他。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眼见风沙走势越来越大，一旁赵破奴不禁有些着急：”将军，我们是否要出击？怕再过不了多久，这飞沙走石就更厉害了……”

　　“我等的就是飞沙走石。”他眼中精光闪动，抬手抓一把弥漫在天地间的黄土尘粒，继续道：“你我都能看出这风沙走势，匈奴人只会更明白，他们会觉得借着风沙作战于我们更加不利……不过那也太小看了我们。” 虽说汉军不比匈奴兵适宜风沙作战，可他霍家军这些年也练出来了，出征前早做好了面对各种突发情况的准备，这大漠风沙只是最平常的一项。

　　“将军这么肯定一旦风沙起势，他们就再不会按兵不动？”

　　“绝不会——他们料定我们长途跋涉，千辛万苦越过大漠之后定然疲惫不堪，这个时候正是攻打我们的最佳时机，时间越长，我们就恢复得越好，他们等不起。” 率先发动的一定是匈奴人，他心中笃定，做梦都想打败他，哪里耐得住性子，索性这次就让霍家军改改脾性，先停下来，当然也时刻准备。

　　“可我们一会儿就这么跟他们硬碰硬，恐怕也……”也不是一定打不赢，只是这样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吧。

　　“你觉得本将军有那么蠢么？” 霍去病一挑眉头，这次想要飚速度是搞不定了，硬拼当然更没用。如今首当其冲是要搞清楚对方的兵力到底有多少，他这五万人打起来才能有个底。

　　“赵破奴，我军出定襄时，本将军发过什么命令？”

　　“将军发令，不管大战进行到何时，局势如何发展，军队都不可自乱阵脚，露出慌乱之态，务必做到遵守指令，处变不惊。” 赵破奴记得再牢不过。骠骑将军大智大谋，他此时却也不敢多加揣测他的心思。

　　很好。这个指令非常、非常重要。凝神的同时暗暗吸住一口气，下一刻便厉声大喝：“校尉李敢听令——”

　　他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刚刚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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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就是交代各种信息量的一章(别被本章标题骗了=V=
我要道歉，本章原是计划圣诞节更新，可当天我的硬盘就是这么巧！合！的死了！！！盘里所有东西都没了！！包括所有成文，写好的本章和大纲，还有作者工作和学业方面的重要资料。。。。
花了相当长的时间从新搞定各种资料，然后重建大纲，最后再重新写完本章，于是就拖到了今天。。。。。
终于！我记得原稿是近5000字的，第二遍无论如何都写不到那么多了= =
祝各位2014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