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不拣花朝》清风何故

11、酝酿

　　第三天的庆宴上，来了大名鼎鼎的淮南王之女刘陵。

　　随着这位风姿绰绰美艳绝伦的翁主缓缓而至，一众宫人侍卫都不禁纷纷侧目，后宫之中群芳争艳，但像这样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万般风情的女子放眼长安怕也只有她刘陵一个。这几年她虽名声在外，却依然是各家亲贵最欢迎的来宾。这次大将军的封典简直是举国同庆，各位王宫贵妇女眷均进宫拜礼，刘陵的到来也是理所当然。

　　刘妍坐在一侧仔细打量起刘陵，这位翁主可不是一般的女流之辈，色艺双全，智胆兼备，自己早早就听说过她了，但今天还是头一次看见。果然是极美的美人——“艳冠淮南”、“长安之魁”，霍去病说过的她可是还记得很清楚。。。

　　“淮南臣女刘陵恭贺大将军。”

　　“恭谢翁主。”卫青还礼。

　　“回想臣女上一次见到大将军，大将军还只是初立奇功的车骑将军，一晃这些年过去，大将军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了。。。”

　　刘陵笑意盈盈，声色柔媚婉转。一众亲贵乃至女官都看痴了，惟独陛下却是一副没有表情的表情。

　　“想将军在战场上何其彪悍勇猛，下了战场却是这般玉树临风的翩翩君子，臣女也算略有眼界，可像大将军这般气质的还从未遇到过。。。”

　　卫青听着这话，未表现出任何不妥，但心中却没那么安稳，不知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臣女听闻将军自发妻过世后至今还未续弦。。。敢问现在将军心中可有中意的女子？”

　　此话一出，众人都欷歔起来，刘妍也吃了一惊，陵翁主竟如此直白，这样的问题大庭广众下也敢问。。莫不是。。莫不是她看中舅舅了？！当然舅舅这样的人被哪个女子看中都不奇怪，可。。可几年前父皇就派霍哥哥探过她，她和她那父亲。。。是。。。是有谋反之心的人啊！

　　这如何使得！

　　她赶紧转过头去看父皇和母后，父皇一派高深莫测，她辨不出，母后倒是实实在在地透露着几分不安。

　　“卫青的私事岂敢劳烦翁主费心，多谢翁主关怀，臣承蒙皇恩还有重任在身，国事为大，其他的事情不谈也罢。”

　　“大将军岂可这样说？天下哪个女子不仰慕英雄，何况是像大将军这样不凡的英雄，臣女。。自然也是仰慕的。。。”

　　话已到此，谁都听明白了，纷纷在心里道这刘陵也太张扬。。。身为女子岂可这样毫无羞耻之心。。。刘陵却是不以为然，依旧不减气势。“大将军是太过谦了，反倒叫臣女更加——”

　　“好了！”陛下一声，此时已是带着些鄙夷的神色看了过来：“陵翁主，这里是皇宫，收起你平日里的那一套，别让朕觉得自家的姊妹如此不知礼数不懂规矩！”

　　“朕想起来，跟大将军还有事要议，你自己在这儿继续吧！摆驾宣室！”说罢便退了席，卫青也立刻跟着退了出去。

　　被陛下当中“羞辱”的刘陵却似乎根本不屑这些，依旧维持着一贯的仪态，待陛下移了驾，清了清声音，又若无事一般地问到：“咦，怎么不见那位霍侍中啊？”

　　“霍侍中今天不在宫里——不过陵妹妹真是好兴致，这才送走了大将军，下一秒就问起霍侍中来了，莫不成妹妹还想收霍侍中这般年轻的儿郎做——弟弟？”说这话的之前一直冷眼旁观着刘陵的平阳长公主，陛下的亲姐姐。

　　这明显是在讽刺刘陵那不耻之心，还故意加重了‘弟弟’二字，刘妍暗道平阳姑母厉害。

　　“平阳姐姐这是说哪里的话。。妹妹只是随口一问，霍侍中的事迹也是远近闻名，都说他如何狂傲不羁，妹妹在想，像大将军这般性格的人，他的外甥怎么会是‘狂傲不羁’呢——”刘陵掷地有声，丝毫不怕。

　　“性格有差有何奇怪，霍侍中可不止‘狂傲不羁’，他的才华想必妹妹还未有机会见识过，那绝对跟大将军是一脉相承。。。”

　　“看来，姐姐对大将军的事很清楚啊。。。。”刘陵这时眼光变得更锐利起来，“啊。。我都忘了，大将军当年是出自平阳侯府，连皇后娘娘都是呢。。。。”

　　刘陵把话眼不知不觉就对准了卫皇后，皇后却一脸平和如常地道：“本宫和弟弟当年都是平阳府出身，这些天下人皆知，若翁主忘了，这次提到了便好好记着，别再忘了就是。”

　　刘妍一脸崇拜的望着母亲，这刘陵怕是觉得自己对付不过姑母，又想母后性子和柔，便想从母后这儿钻空子。。。呵，母亲为后以来的气场怕她是还没好好见识过。

　　“娘娘教训的是，娘娘国色无双，如今又是母仪天下的尊贵，谁还会在意娘娘的出身。。。。臣女忘记也是自然。。。。”刘陵的话里任谁也能听出刺来了，母亲那里依旧无异样，但刘妍心里早已是万分不痛快，哼，最好快点谋你的反去！让父皇早日治了你的罪！

　　“。。娘娘自己如今事事顺心，可也想过为大将军续弦之事——”

　　怎么又绕回这事上了？！她一阵凌乱，这翁主还真是赖上舅舅不放了。。。

　　“大将军的事娘娘自会考虑，况且妹妹的心意之前大将军也是明着暗着都给了回应，妹妹难道这个也没看出来？”平阳公主抢先一步答道。

　　“哎呀，姐姐真的是——如此紧张大将军。。。”刘陵瞧瞧她，又瞧了眼皇后，“昔日‘主仆’之情原来这么深远。。。。”

　　卫皇后这时迅速地开了口：“陛下兴致已尽，又已摆驾，三天的宴席下来，大家也都累了，就到此为止吧。翁主若是兴致不减，本宫给你一人置宴继续便罢。”

　　皇后一出此言，众人起身拜礼，又再一次朝向皇后贺了大将军，便纷纷退席离去。刘陵起先没动身子，双眼流离着盯了皇后好久，好半天才幽幽一句：“岂敢让娘娘费心，刘陵告退。”

　　宴后，平阳公主留在了椒房殿。

　　刘妍自是不敢打扰母后跟姑母交谈，但也好奇得很。任那刘陵再唱多少出戏，舅舅也是不可能娶她的，但看今天宴席之上的情景，平阳姑母还真是紧张舅舅。。。现在又留下来跟母后一起——说不定就是为了舅舅的婚事呢。。。倒也不比那刘陵少几分关心。。。。

　　等等——

　　难不成——难不成姑母跟刘陵也一样。。。也有嫁舅舅的心思？！

　　刘陵起先被自己的这个猜想吓了一跳，但随即就觉得释然了。虽说当年是主仆，而姑母也年长很多，但两人现在的身份倒也般配，只是少不了会有闲言碎语。。。

　　“殿下！”正在出神，却发现自己的贴身侍女跑了进来，一脸透着慌张。

　　“怎么了？”

　　“奴婢刚刚经过娘娘的内殿。。不小心听到了几句话。。。。”

　　“是吗？那她们说了什么？”她也正好想知道。

　　“娘娘好像正和长公主在商量殿下的婚事。。。”

　　“什么？！”她一时愣住了，这是为何？！她完全没有料到，何时又变成自己的婚事了？难道自己猜错了？不是舅舅？。。。

　　“。。。。。那。。是怎么说的。。？”

　　“奴婢听到长公主对娘娘说。。。说。。。想让陛下和娘娘赐婚给殿下和。。。。。和。。。平阳侯。。。”

　　噼啪一声，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裂开——

　　平、平阳侯。。。。。。

　　如今的平阳侯。。。是。。是曹襄。。。

　　和曹襄。。。。。成亲。。。。。。。。。。

　　刘妍顿时像被抽空了气一般，身子一软就跌了下去，吓得侍女赶紧跪下去扶。

　　怎么会、怎么会。。。。。

　　失焦的瞳孔汇聚到一旁的人身上，她立刻又下意识地激烈起来：“你、你没听错？！你没胡说？！”

　　“奴婢岂敢胡说这些。。。奴婢从殿下小时候就一直伺候殿下，殿下的心思奴婢多少也知道一些。。。正是因为刚才不小心听到这些觉得不妙，才来急忙告诉殿下的啊。。。”

　　“我。。我要去见。。母后。。。”说着就要站起来，却根本没使上力气。

　　一直扶着她的小侍女已是一副哭腔了：“殿下此时如何去得！长公主还在，殿下这样子去了怕只会冲撞到长公主和娘娘,那就更不好了。。。。何况现在都已这么晚。。。”

　　这时她似乎清醒了一点：“是。。你说得对。。现在。。不。。不能去。。”她强制着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但心里却早已乱成一团，这一天来得竟这么快。。。自己转眼就到了待嫁的年纪，可是、可是自己心里面的那个人——

　　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全都是那人，他的眉与目、傲与气、剑与马、笑与情。

　　夜越来越深，她却不管不顾，一直呆呆地坐着不发一语。直到体力不支，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