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人曰》几小言

9、第八章

　　“阿爹！阿娘……”她一路跑，一路喊。看着一根根被刀剑削掉的竹枝，抖落的竹叶，全部都是打斗过的痕迹。

　　桑蓝紧握拳头，老天保佑啊！他们千万不要有事……

　　脚步在开敞的竹门前猛然止住。紧握的拳头不断收紧，连指甲深陷掌心也没放松一丝一毫。

　　捂住抽搐刺痛的心口，她的泪无声而下，扶着门沿勉强支撑着身体。嘭的一声跪倒在眼前倒在血泊里的男子。

　　“阿爹，阿爹……”

　　“你醒醒，你醒过来好不好！”

　　“怎么会这样……”后来到的姜彧见到这般情景，也怔住了。

　　桑蓝伸出纤手，摩擦着木水的脸庞。“阿爹……为什么……”闭上眼睛，泪如雨下，啪啪的滴在男子的脸上。

　　忽然，一双颤抖的手抚上她满是泪的脸颊，艰难的擦着不断落下的泪珠。

　　“别，别哭，桑儿。”

　　忽然，桑蓝睁开泛着水光的明眸，终于扬起一丝笑容。“阿爹！你坚持住，我去找大夫。”

　　然而，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泪珠又骤然落下。“不行了，所有人，都，都死了。没，没有大夫了……”

　　“没关系，桑儿，别，别哭……”虚弱而厚重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又倔强的擦掉不断溢出的眼泪。“好，我不哭。”

　　“爹没用，你娘，被捉走了……咳咳！”木水突然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桑蓝颤抖着手擦掉那刺眼的红色，却将那红色越擦越大，染了木水一脸鲜血。她连忙拿起淡青色的衣袖，轻轻的拭擦。“阿爹，对不起！”

　　木水的脸已经毫无血色，嘴唇干裂苍白到恐怖。他捂住盖在自己脸颊的小手，虚弱的摇摇头。

　　“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没有爹，要坚，坚强……”

　　桑蓝咬住嘴唇，不断的点头。这时，木水的眼睛猛地睁大，扬起一丝微笑，仿佛用尽身体所有剩余的力气，将插在自己心脏位置的利箭狠狠拔了出来！

　　她震惊的立刻双手捂住男子胸前血水崩堤的伤口。“阿爹！”

　　将利箭塞进桑蓝的怀里，像被剑划过的声音沙哑响起。“一定要，要……找到，子依……”

　　“子依……”

　　…… ……

　　地上的人已无气息。

　　秋雁悲凉的鸣声空荡荡的萦绕在竹林中，让人心疼的，还有那低低的抽涕声……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唯二的亲人其中一个从此离开了。

　　阿爹，你叫我别哭，我就不哭。可是，为什么这些水珠还是怎么也止不住，好要把我身体所有水分抽干。

　　阿爹，你真的再也不回来了吗？

　　阿爹，你听得见吗？

　　刻上‘尊父木水之墓’的最后一划，桑蓝的手终于无力垂下，安静的看着自己一笔一笔刻上去的字。

　　身后姜彧一直站在她十米多的位置，看着老实又五官分明的脸上也一直皱着眉头。刚才他便想帮
　　她刻墓碑上的字，可是她却一定要自己来。望着桑蓝竟在一日之间显得形容憔悴，他微微叹了口气。

　　脚步声停在身旁。“小桑，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语气淡淡的带着一种小心翼翼。

　　桑蓝手撑膝盖，慢慢站起来，声音淡淡道。“我们先把村里的人都火葬了吧。”村里人说少也不少，如果土葬的话，凭他们两个一定得弄上不少时间。

　　“好，小桑我来帮你。还有我在呢，你别怕！”

　　就这样，他说出了一个永生不变的诺言……

　　看着茫茫燃烧的火焰，一个个映着的身躯，桑蓝洒出手中的花瓣，片片飞扬，又悠悠的旋转落入火海。

　　又早是夕阳西下，景色依旧，却物是人非。顶上的苍穹一抹胭脂的薄媚，没一会就幻成血红血红的，仿若一段红绸。

　　站在村口，背上没多大的包袱，她依依不舍的望着身后那由陌生到熟悉的地方。

　　“小桑，你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吗？”清澈的声音听起来竟有点委屈。

　　“你要去报效国家，去冲锋陷阵，我一个女儿身跟去干嘛。”桑蓝想随手拍拍姜彧的肩膀，可是
　　没人家高，硬是要拍肩膀难免有些怪异,无奈下只好拍了拍他的手臂。

　　说起和姜彧的认识，还真是一句话，不打不相识。

　　这件事，要从很久很久说起，在一个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的早晨……打住，简单的来说，其实是两个月以前，桑蓝走着走着，脚下忽然踢到某样东西。没来得及低头看，就被一个忽然弹起来的血人打得个措手不及。但是没打两下，那个人又宣布当机，晕掉了……

　　桑蓝只好当一次义工，找地方给他住，找大夫治疗他的伤。没想到他醒来后竟然有了个最经典的后遗症，失忆了……

　　唉，回想到这里，我们都不禁摇头叹气啊！

　　就这样，枫竹村从此就多了一个表面看似无害老实的人。故事说完！

　　“你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又是那把不厌烦的声音。

　　“不跟。”

　　“真的？！”

　　“真的……”

　　“不后悔？！”

　　“后悔是猪八戒……”

　　“谁是猪八戒？”姜彧绕了绕头。

　　桑蓝忍住想揍他一拳的冲动。“我不知道啦！”然后又连推带拉的将姜彧推向和自己相反的小径。

　　“你怎么会不知道啊，诶！小桑你别推我啊！”

　　这里很安静，只有秋风吹过枯叶的沙沙作动的声响。

　　姜彧站在离自己五步远的地方，高大身躯的倒影折射在她的脚下，夕阳的红霞将桑蓝本来白皙的
　　脸颊映的红彤彤，甚是动人。

　　姜彧心中一怔，话堵在口中竟迟迟说不出。

　　这时，那把似风铃清澈剔透的声音调皮的响起，有点恶作剧的味道。“等你做了大大大将军我才
　　告诉你猪八戒是谁！”

　　姜彧清秀而五官分明的脸庞真的很耐看，桑蓝正盯着他的眼睛。而脸颊的梨涡出卖了她，隐藏不了那止不住的笑意。

　　良久，姜彧笑得爽朗，眼睛微微眯起。“好！等我做了大将军就去找你，到时你要告诉我谁是猪八戒。”

　　“一定一定！咱们来个离别的拥抱！”

　　桑蓝说完，张开双臂小跑到姜彧跟前，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那个只有他肩膀高的人儿撞到他怀里，姜彧还真有点怕会撞坏了她那个软软的身子。

　　感觉到某人僵硬的身体，桑蓝微微一笑。“好好保重。”

　　终于，等到头顶传来一声闷闷的答应声。

　　望着姜彧离去的身影，直到那小小的一点消失在地平线上。

　　桑蓝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没问自己要去干嘛，不然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她低头望了望手中紧握的箭，轻轻一笑。“娘亲，一定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