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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四十六、披林择荈 ...

  •   赵锦离了白府,郑裕却没走,手里捏了柄宫女常用的大团扇,坐在床边,给白圭慢慢打着扇。其实以那人过低的体温,并不至于着了暑热,可郑裕手里的动作极轻,几乎是在无意识地挥着纨扇,因为那样会有徐徐的风拂过白圭鬓边纤长的发丝,让他有了一丝生气,就连睫毛也会轻轻颤着,仿佛随时会醒过来似的。

      高几上置的烛火很暗,只照亮了白圭的侧脸,在红艳艳的灯光下,那面颊稍稍有了些血色。郑裕痴痴地看着,又想到了军中与他相处的时日。“如果那时我知道了,现在我还会追着你,就算舅舅说你的心被父皇带走了,可我不信,除非人死了,他的心总是要跳的,我只有二十岁,你也才三十,为什么就没有可能。”他俯身趴在了床沿,侧着脸枕着白圭的手腕,细细滑滑的皮肤蹭在面颊上,舒服到心里去了。

      “你去幽州的时候,我只要想你就会到你府上来,严成看到我起初还惊讶,后来竟然教我插秧、施肥,其实我也常去徐宸英家看流纨,可每次一见到那老家伙玩味的表情我就想,说不定是他鼓动你到幽州去的。比起江山来,我更希望你平安,你知道么。”歪着头,嘴唇掠过他掌心,甜甜地啄吻着。

      “我手艺不好,把你的琵琶扭得走样了,别怪我。其实,我是想听你再弹给我听,像那天一样……或者只有那天,你的心里才满满地装下了我,知道吗,我其实很贪心,一天真的不够。可你偏偏就像一缕烟雾,明明就在身边的,却抓不到,留不住……是了,离得太近了,就见不到了。”把团扇丢在床边,郑裕再不说话,而是把头埋在手臂里,呜呜咽咽哭得极委屈,所以他看不到,枕上白圭早就疲倦地睁开了眼睛,望着床边红烛上明灭摇曳的焰芯,一颗心也因错愕而浮荡着。灯火阑珊处,一望间竟恍如隔世。傻孩子,何必这么执着,苦苦等着不复东回的逝水回头呢。这一生,只给过一次,既给了,还能剩下什么给你呢,那样待你太不公了。

      似密意潜通,郑裕拭着泪抬起了头,刚好对上白圭未及收回的目光,他竟丝毫不觉吃惊,因为他自语时,本就想着那人在听,只不过听到后会有何感想,让他心内惴惴。

      白圭眸光漾出一抹温暖的笑,淡淡的,郑裕七上八下的那颗心就这么沉了,静了。“师父,你都听到了。”

      “嗯。”他轻声应了,伸手抚上了郑裕的嘴角,有道小伤口在那里,“文彦手重了,疼吗?”

      一句话,郑裕收拾起的委屈又从心内翻涌而出,不过他忍住了,比起面前这个说话都嫌虚弱气促的人,他这点疼算什么。他两手将白圭的手抓在了胸前,保证式地摇了摇头,“不疼,舅舅要是下重手,裕儿现在已经胖了一圈了。”

      油嘴滑舌的,什么时候教他这样了,白圭将手从他掌心里抽了回来,似在责备,然而脸上的表情,亦只品得出慈爱二字。

      “饿不饿,我叫他们依着膳方准备了很多东西,严成忙活一天了。我去叫他端来。”郑裕喜滋滋地转身要走,白圭却牵住了他衣袖。

      “什么时辰了?”严成忙活了一天,那皇帝就忙活了不止一天,现在想必是半夜了,怎么能让他这样在自己身边熬着。

      “用膳的时辰。”郑裕狡猾的一笑,俯身亲了亲白圭的额头,“我也饿着呢,别赶我啊。”

      白圭点了点头,要想打听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也要有劲说话才行,于是松了手。郑裕握了那只垂放床沿的手,放回床上,又把滑落的轻罗衣袖给他拢好,手下清瘦的肌骨,苍白得刺眼,让郑裕心疼了一阵。一定得给他好好补补身子了,不只身,还有心——可就凭自己动辄不分青红皂白地伤他怨他……

      不是说出去找吃的,可郑裕怎么痴痴地盯着自己的手腕,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在自省,这是怎么了。白圭侧身撑了床,要坐起来。

      “起猛了头晕,慢点,”郑裕抢上一步扶了,自坐在床边,让他倚在了自己胸膛上,将自己的手覆在白圭的手背上,扣进他的五指。“还是躺会儿吧,我去去就来。”说罢又要将人按回枕上的架势,没想到白圭的手攀上了他的脖颈,从怀里抬眼关切地看着他,想要开口问些什么,却终于松了口气,紧了紧自己的指,想要平抚郑裕颤动的手透露出的情绪,“裕儿,我不怪你。”这句话说给郑裕听,何尝不是说给自己听。

      “改天,我教你给琴上弦吧。”白圭靠在了郑裕怀里,阖上眼睛徐徐的说着,“你呀,小时候就是这样,东西摆弄过,要是怎么也弄不明白就会丢在一边不管了,我的琵琶也不用琴袋收好,上面可是积了一层灰尘呢……还有啊,你那么多桃子一下子摘下来都放在我府上,难不成要我去市集上摆摊子……”想到此他扬了扬唇角,“纨儿摘的那个最大的桃子呢?你们神神秘秘地藏了,我还没见到呢,我可不吃烂掉的……”

      白圭说一句,郑裕便含笑答一声好,直到他发现怀里人的手慢慢松脱了,这次是真的累得睡着了,可他舍不得就这么将人放回枕上,于是就着这样的姿势一直坐着,嘴角浮着笑,痴痴地想了很多东西,直到红烛燃尽,窗外隐隐有了鸡鸣之声。

      西乡轻轻扣了扣门,唤了声“陛下”。透过窗纱他约略看到两人相偎坐了一夜,心底竟有微微的酸楚。时辰到了,他有些不忍心破坏室内那份难得的平和隽永。可郑裕此时应该动身回宫了,早上例行到坤阳宫去问安是不能免的,否则……唉,就算不问起,皇帝在做什么,先生又在做什么,太后还是会知道的。想了想,便又抬手在门上拍重了些,“陛下,问安的时辰不要误了。”

      郑裕深深吸了口气,忽然发现这么做胸膛起伏太大会扰了白圭,又小心翼翼地呼了。怀里的人动了动,却没醒,他又在他额上吻了,轻悄地放开了怀抱。临去时直到门口还回身张望了一眼,才安心地回了宫。哪里承望着,白圭一直目送郑裕离开的,直到窗格子外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他才慢慢地起身,是该去唤严成了,只不过不是讨药膳果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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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无良地中途改名了……因为发现可以多些温情戏……而原本的题目不是给这两个人的,这俩要是继续由春天搞成秋天,不关俺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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