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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四十一、白浪千迭 ...

  •   一路上赵锦盯着对面坐着的人,脑袋里就剩了方才他那诡谲的一笑,那人的要求不管多么不合情理,自己都拒绝不掉,真是着魔了。

      “去刑部天牢。”出宫后送白圭上了车,他竟然听到那人这么吩咐车夫,当时他几步赶上拽住了马,“瑞桢你疯了,不是回府休息的吗?”白圭揭开帘子向他相视浅笑,“先去天牢,然后回府休息。”再给他一百个承诺他也不信这人的鬼话了,于是赵锦跳上了马车,一路就这么监视着他,到底要看看他有什么“企图”。

      “去天牢干什么?段玉裁现在不是在宫里议事呢?”

      “我去找犯人,不是找堂官。”白圭颜色稍济,歪着身子倚了车壁,眼睛都没有睁开,懒懒地回着赵锦的话。

      “刚才怎不跟我直说?”赵锦负气揣着个手,还是盯着那人,在埋怨。

      其实,念起他要去探的人和做的事,白圭隐隐觉得有些对不住赵锦,个中原委他都不知怎么跟他直说。他举袖掩着口轻咳了几声,心里极不舒服,举目交顾,竟然含了几分不安,“文彦,你回去吧。”

      “不行!谁知道你还有什么‘阴谋’,我一定看你回府才放心。”

      阴谋?赵锦真的猜对了,是阴谋,不过他只是振作精神来以牙还牙罢了。白圭复又靠回车壁,颠簸的车轮及不上他此时心内的起伏,真是业障啊,这份恩怨怕是今生都说不清偿不掉了。不过,既然他想做那日指尖拈着的一瓣溪桥霜雪,又何在乎什么生时身后的虚名。

      “文彦……”

      “嗯?”

      原谅我。他想说,可是不敢此时出口,于是只留给赵锦一个含义颇丰的笑容,看得赵锦心里很不是滋味,直到到了天牢他都没想明白这人是怎么了。

      “里面气味重,让他们把犯人提出来审。”赵锦从后面拽了白圭的衣袖,一脸凝重地坚持着。

      “你又不知道我想见谁。”白圭回头冲他一笑,把袖子抻了回去,“何况我不是来提审的,总不能越了玉裁的权。”

      “那,你来见谁,问什么?”

      “还没问着犯人,倒被国舅先审上了。”白圭抱着两臂站定在大门口,“文彦,你回吧,我不会有事。”

      “有鬼,我一定要跟你进去。”赵锦先一步越过白圭上了台阶。

      从来没见过这么高品级的朝中大员光临天牢,司狱提着衣襟一路跑了出来,“相爷和大将军有什么吩咐,小人这就去办。”

      当先走的是赵锦,可他连为什么而来都不知道,侧了侧身把白圭让了出来。

      “带我去见月前在近畿之地捕获的刺客。给赵将军泡壶好茶在外面等。”

      “喂!谁说我要在外面等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赵锦瞪了一眼司狱,意思是赶紧带路,不许泡茶。

      为防串供,两个刺客本来就是分开关押的,狱司问要不要一起审,白圭当即否了,“不必,你带我进去,到械押之地即可,我只当面问几句话。”他撩了袍襟准备就这么踏进囚禁犯人的大牢,赵锦却说什么都不准他再进一步,像个耍赖的泼皮一样拽住了他,“那里不是你这样的人去的地方。”

      白圭一怔,颜色也瞬时为之一肃,“怎么来不得……”第一次有些绝情的,甩脱了赵锦的手,冷冷地道:“我也姓韩,现在投案倒嫌晚呢。”

      “瑞桢你——”赵锦吓傻了,他没见过白圭眼里还能有这般的狠戾,“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白圭的头隐隐地痛着,他想还燕王一个清白,那么罪名就要有人背,因着之前的诸多顾虑,他不愿也不忍揪出真正的幕后之人,因为那样很伤人心。可是这叫做“妇人之仁”,事到如今也该是他清醒的时候了,成全一段天伦,却姑息了祸国的隔阂,孰重孰轻,个中利害,心内一番不足为外人道的挣扎,其实权衡得很辛苦。

      白圭只见过定案的文书,其间审讯录供的案卷却是为皇帝一道旨意给封了,大概除了刑部尚书段明良之外,谁也不知内里备细。

      犯人锁着重枷,但不像吃过很多苦头的模样,人已经被两个狱卒拎起来直送到了白圭跟前,按在了地上。“你们统统去外面守着。文彦,你也出去。”

      “不可,”赵锦上前拦了,“别忘了这人是刺客,之前要害你的。”

      “以他们的身手,如果真想我死,当时就能如愿了,”话里有话,让赵锦迟疑了一下,白圭牵起他手温和一笑,“放心,我有分寸。”

      这后半句话让赵锦心内一热,终是拗不过他,“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不妥一定扬声叫我!”叮咛了几遍才不放心地退了出去。

      候赵锦走远,白圭一声轻叹,开了口,“你说是燕王指使你来杀我,却是如何指使的,细细给我讲了。”

      细细讲,刺客除了一口咬定主使之人是燕王之外,什么都不讲。白圭却也不恼,他从一进门就在观察这刺客,面上没有杀手的冷然无情,也不像个暴徒凶相毕现,只是个武人,甚至带出几分憨直来,白圭一撩袍襟右腿搭在左腿上,摆了个奉陪到底的架势,“凭你一介布衣,不知是如何识得燕王的?”

      那刺客缩了缩,为白圭陡然变冷的声调和表情惊了一惊。“不必识得,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哦哦,这么说来你是杀手?难道你不知道做杀手是致死也不能供出雇主来的吗?这么一口咬定,难道你还想求生?”

      听到“生”字刺客眼内闪过一瞬光彩,旋即暗淡。

      见他不言白圭一声冷笑,“既知供认也是死罪,何苦供出主使坏了你的江湖名头。堂堂燕王竟然会用你这样一个拖泥带水的刺客,未免荒唐。”最荒唐的,却是如此错漏百出的供词竟也能取信于刑部段尚书,想到此白圭起身,踱至刺客身前,温声道:“我看你并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叫你供出燕王的,到底是什么人?”

      刺客目光缩了一缩,没有应声。白圭干脆在他身前蹲了下来,柔柔一笑,“如果有人相胁于你,焉知我便不能保你一命么。”

      “我……我活着出去又有什么用。”

      “如何无用呢?你总有亲眷家小吧。”

      观刺客默然,白圭笑着立起了身,“原来如此……也好,左右你是不会招供的,不如好生放你出去与家人团聚吧。”

      听他这么说,那刺客面上惊异的神色一闪即逝,旋即跪在了白圭脚下,频频叩头恳告,“大人,不能放我,不能放啊,小人宁死也不出这天牢一步。”

      刺客的态度让白圭愈发肯定了,此人家小一定已经为人所禁,做了要挟的筹码。那刺客一定认为自己死在狱中或者家人尚有一线生机,所以白圭反其道行之,扬言要好端端地送他出刑部大牢,这样一来反而会促其家人速死——刺客真正心忧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家人。

      白圭虽然不忍,可心上十分明白,如果此时他心软了,殃及的是遭人离间的郑氏兄弟,而那后果极有可能演化成一场内乱——这是目今的大颢无法承担的。于是白圭一摆衣袖,本是虚张声势却也真的带出了几分心内的怒气,“难不成你逼着我刑囚么?我大颢国主仁孝治世,做臣子的自然也不会行此暴虐的勾当,你既有隐衷,我少不得直陈于刑部主官,休叫人指摘我大颢讼曲不明——”说罢白圭作势便要走,却为那刺客膝行几步拽住了袍襟,“大人,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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