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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十一、镜里桃花 ...

  •   菱花镜里桃花笑,清影团团。月淡风寒。深夜移灯许细观。
      武陵溪上当时事,何处飞鸾。泪纸惊澜。飘尽红英不忍看。

      桃园中染目皆是红萼绿绮,当真是个世外桃源的样子,白圭不由释然轻叹,这光景竟似当初他和郑珽闲居过的山谷一般。彼时春风过处,遍地落红沾了一头一身,郑珽会体贴地替他一片片拣来,“瑞桢比这花还香,国士、天香。”他把花瓣托在掌心一壁轻呵,一壁伸头故意嗅到他身上去。

      林花散了能再红,如今人却已成永诀……

      “春去花落,愁亦无益。”

      八个字落进心里,白圭回过神,发现徐宸英还是那种玩味的模样在看自己,只不过一挥衣袖,指了指花下。对放的两张宴几之上,早就有人备下了果品盘盏。见四周并无侍从伺候,白圭走过去执起酒壶,要先给徐宸英斟酒安席,却被徐宸英拦下了,“怎好要白大人动手,府中岂不是没了人。”

      在徐宸英的招呼声中,从花荫中转出一个年轻女子,手里端着托盘,托了个白玉薄胎执壶,三只单耳的白玉杯。看这装束,倒像是内眷,所以白圭始终没有抬眼,也未入座。

      一只素手递过了淡烟色澄净的桃花酒,映在半透明的薄胎白玉杯中,说不出的剔透。不过不知这女子身份,白圭没有贸然接下酒杯。那女子却又递进了几分,一片桃花瓣便在这时飞进了杯中,白圭视线飘过去,桃花之下,他看到了一张同样艳若桃李的容颜,似笑非笑地正望着自己,杯中酒浅浅泛起了涟漪,是这女子向自己深深一福行了礼,看这礼数的情形倒不像平辈之人。

      “徐相,这是……”

      “小女寒香。”

      白圭心里诧异,徐宸英这等因循守旧之人,怎会让未出阁的女儿露面奉酒。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徐宸英已让女儿奉酒,那就更加说明这场酒喝得不寻常,不如且安心坐等他吐露心机,于是微微一笑,白圭便去接那杯子。寒香递过来时双手托了杯底,将半凸的小巧杯耳递了过来,于是白圭只用指尖捏了,这一送一接,动作说不出的婉转。

      白圭借手中酒敬了徐宸英,才终于算是安席叙了位,各自坐下,寒香却在席边侍立,这一安排让白圭很不自在,想着尽量不拿眼睛去看就是了,没想到徐宸英先开了口,让他不得不像品评字画一样去打量这女子。

      “向白大人直言了吧,陛下服制期满第一件大事便是选后,以小女的年齿身世,定会在入选之列。其实陛下的大婚从现在操办也不算早,一应礼节用度都要准备妥当,不过这些都不及最终人选重要。”

      话说到这里,白圭明白了,寒香此来是交给自己预审一下的意思了,不过他徐宸英怎么知道这事太后竟然跟他讲过——这些本是内命妇、命妇们操持的事,而自己的义务也不过是劝皇帝能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而已。想到皇帝,白圭心底苦涩,到底把他交给什么样的女子自己才能安心。“陛下大婚是一国喜事,自然千挑万选,但总要陛下钟情之人方好,不然深宫清冷,误了小姐青春。”

      “瑞桢这话不错,所以才要请教使陛下钟情之道。通晓天子好恶,本朝无人能出瑞桢之右。”

      原来如此,徐宸英话中明显的刻毒并不出他预料,可见今日之宴的目的倒也单纯,那就是辱他——如果真要自己帮忙推荐寒香入主后宫,决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这个才是真的徐宸英啊——不过他总喜欢做这些徒劳无益的事吗?

      尽管心理准备十足,可偏偏额头有簇东西在突突跳着,白圭伸手抚了抚,却发现一双目光似在关心地注视自己,回望后才发现那竟是寒香,这是怎么回事……面上宁静依然,白圭却知道这酒是喝不成了,“倒不如让小姐闲时进宫走走,与太后和几位公主熟识一下总是好的。”寒暄适可而止,白圭起身逊谢,是告辞的意思。

      明知道自己不在乎徐宸英的刻薄,但白圭心里依旧难受,徐宸英如何想自己倒在其次,只是这一来自己也将皇帝郑裕拖下了水——这班老臣心里本就不服少主。

      “徐相,白圭虽然教过陛下读书,但那是陛下未曾理政的时候,如今陛下年已弱冠,亲自临朝问事,还请徐相不要看轻了陛下,尤其不要因为白圭看轻了陛下。”

      “这话怎么敢说。”

      “我知徐相不会引白圭为知己,但这些话确实出自肺腑,虽逾了规矩,还请徐相宽谅。季川的折子,也请徐相抽时间细读。”

      看他辞色间有种难言的沧桑寂寞,徐宸英倒真把这话听进去了,白圭要走,他居然直送到最后一重门前道了别。

      出得徐府,白圭见自己的车马候在门口,便默默走过去,却发现府上随从的神气不似往常,连站着都如临大敌似的。今天这是怎么了,都这么有精神,白圭撇撇嘴角。

      揭开帘子上车,白圭终于看到了答案:皇帝郑裕正坐在位子上摩拳擦掌,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无论如何皇帝是不能现身在这门口,所以坐在车上一副如坐针毡的样子。白圭揉了揉跳突的额角,皇帝不做正事,怎么追自己到这里来了。他低了头给郑裕施礼,在窄小的车厢内腰还没弯到位,他人就被郑裕一把扯进了怀里,“让我好等。竟然还喝了酒。”皇帝将头埋在白圭颈边嗅着,看准时机促狭地在耳边血脉处狠狠吮了一口,明显感到怀里人身子一颤,那是他的敏感,皇帝昨晚如获至宝的新奇发现。

      拂开扑面而至的热浪,白圭挣脱怀抱坐在了相邻位子上。皇帝和郑珽一样,喜欢在显眼的地方主张权力,从来都不管他衣领够不够高。见白圭沉默,郑裕又凑了上来,“徐宸英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刚才在徐府的种种白圭不想谈,“怎么追到这里来了,看来应该像从前一样,每天或诗或文地给陛下命题了。”

      “啊,那倒不必。”皇帝像孩子一样摆着双手,有段时间,白圭竟也像其他西席一样要他做那等课业,害得他日日对着墙壁发呆。虽说文章是千古大事,可在白圭眼里读书明理增识见远好过咬文嚼字,也并不逼着郑裕练这笔下功夫,所以那段日子于郑裕就越发心有余悸。

      两颊堆起眯眯的笑,郑裕将一团白色的物什丢到了白圭膝上,然后便闪在一边等着看好戏。谁知白圭只将那团白色拎起来端详了端详,便又放回了膝上。预料中的好戏没上演,郑裕有些不甘心,双手提起那团毛茸茸的白色送到了白圭面前。

      “裕儿!”白圭双手接了,用自己额头顶上那团小东西,任它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着自己面颊,“有人告诉你我怕狗吗?”白圭从眼角瞥着郑裕,很显然,他发觉皇帝是想拿这小东西吓他的。

      皇帝一脸的挫败感,他已经决定跟白圭回府找流纨讨个说法了,因为流纨明明告诉他,白圭见了狗就会远远躲开的。本来他准备到府里将小狗交给流纨,让她来实施计划。可看了白圭上车后不悦的样子,他才临时起意,决定让白圭换个心情——和表情。

      “还说自己不是个孩子。”白圭将狗狗抱在怀里,手指轻轻梳着它背脊,看那小狗偎着自己臂弯,一副很受用的样子,白圭不由微笑,“纨儿向我讨过,我竟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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