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记》白延胡索

1、第 1 章

　　合上眼睛，眼前全是那少女的身影。一个穿白色短裤和玫瑰红色运动背心的短发少女。
　　漂亮是绝对称不上的，不是那种恁谁见了都会赞叹为绝世美人的样貌。当然，丑固然也不丑，五官都端端正正。如果非要说，少女很像一幅抽象画，对于大多数人来讲，是一团无关紧要的东西，见过也不会特殊留意，转眼即忘。而对另外的很少一部分人，少女是稀有的，能够立刻让人沉醉其中的东西，说不明白为什么，一旦见了，就会一直想着。
　　而我，恰恰是第二类，凌晨一点半躺在床上为这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女而牵肠挂肚。
　　她的年纪大概和我差不多，比我大一点也有可能。脸虽是像一张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的脸，但身体已经发育成熟了，丰腴又苗条，胸脯像秋天饱满的葡萄那样耸立着。走路时，腰肢不经意的摆动，像阳光照射下微光琳琳的湖面；四肢并非瘦，却因得益于充足的运动，显得十分修长。最可爱的要数她的短发了，虽然剪成整整齐齐的学生头，但那光亮柔软的发丝仍旧引得人无限遐想。
　　我见少女正在四个半小时之前，我独自在运动场打了一会儿篮球，球衣被汗水浸的透透的后往学生宿舍走，那少女徐徐的走在我的前面，背影看来很窈窕，姿势也美，我像所有十七岁男孩子会做的那样不禁加快脚步，希冀离她近一些，接着嗅到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香气，清甜如薄荷牛奶。
　　我想少女大约也是刚做了什么运动回来，脖颈上粘着细细的几根发丝。
　　少女仍徐徐走着，对身后不知觉出现的危险全然未觉——一个十七岁的对她有着强烈欲望的男孩儿。
　　少女脚上穿的是黑色高帮运动鞋，走路并不发出声音，能听闻的，只有初夏的夜风吹动梧桐叶子的婆娑声。静谧中，我不见她的脸，但这样的背影已经让我难以自持，我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如摇滚乐的鼓点，脸颊滚烫。
　　我的脑中开始构想着那是怎样一副容颜，因这背影过于完美，无论我在脑中构思怎样的面孔，都觉得不匹配这芳香，窈窕的身姿，一如那断了胳膊的维纳斯。
　　我愈想不出，也就愈好奇，愈发期待，也愈发害怕——
　　终于，在少女转弯的时候，她的脸出现了，如同抛给马上要在幻想的漩涡中溺死的我一只救生圈——造物主总有办法带给我出人意料的惊奇，或者说是惊喜也未尝不可。少女的脸，是出于我想象之外的样子，但看过之后，又觉得没有一个地方来得不是恰倒好处。眼睛，鼻子，嘴巴，眉毛，单单拿出来哪一个可能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但是放置在一起的时候，彼此彰显着，成了一件艺术品一样的东西。
　　这神奇的少女。
　　我盯着她，几乎呆了。想象不到那时候我眼神中流露的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目光，我并非以看一个人的目光在看，而是见到奇迹时那种虔诚又崇敬的目光，心里充斥着一种类似于爱情，但又绝非爱情的东西，女朋友之类，总是有什么足够吸引自己的地方才会喜欢，但这少女，是那种无需理由无需原因的，一见之下，就立刻知道是一生中只可能碰的见一次的弥足珍贵的东西。能觉察到，我的精神正在低头，弯腰，最终匍匐在这神圣东西的脚下。
　　少女，或者说女神。
　　我不知少女是否注意到了我，在转弯那短暂的瞬间，似乎看到了她似笑非笑的表情，也许她注意到了，也许没注意到，也许根本不在乎。
　　她只是静静的按着自己原来的轨道走下去，缓慢而决绝。我凝着那背景，感觉到我的周围弥漫着一种如雾的气氛，朦胧中，几乎分不清什么是真了。直到那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视野的尽头，我也没挪动一下。
　　回去的时候，寝室的灯已经熄了，我躺在床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疲惫，筋骨固然酸痛的，但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与那少女相关的每个点滴，像是被印刻在我的脑袋里。我一遍又一遍的回忆下去，短暂的过往无数次重复，奇怪的是没有一点厌倦的意思，那种奇妙之感，只是随着每一次的重放而加深，那少女仿佛在这样的过程中由一个陌生人变成朋友，不，也不是朋友，而是我本身的一部分。
　　思虑中，我丝毫没有想的是少女是谁，关于只一点，与其说没有欲望知道，不若说是有着强烈的欲望不想去知道，少女的神秘是她的一部分，就像四肢一样是不可分割的，除下这一点，少女将不再是这少女。
　　桌上的闹钟嘟嘟了两声，很轻微的，我知道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脑袋还是停不下来。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睑，少女仍从那黑暗的深处走出来。
　　白色短裤，玫瑰色运动背心。
　　还有，那柔软的黑色短发。我的鼻尖有那柔柔的发梢拂过的感觉。
　　睁开眼睛。
　　有个声音这样对我说，我感到头发的触感变得强烈，并非是来自于幻想，而是实实在在的冰凉凉滑溜溜的感觉。然而我的眼睛睁不开，无论使多大的力气都睁不开。
　　我闻到了薄荷牛奶的味道。
　　心狂乱的跳起来，喉咙发紧，嘴张开，声音完全发不出来。耳朵倒还好使，能听见室友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仍在继续。
　　此刻少女的脸已经与我贴的很近了，头发全部垂落在我脸上，鼻息长而浅，如五月的细风般吹过，痒痒的，让人说不出的舒服。我想伸出手去，揽着少女的腰身，那样窈窕的腰身揽在臂弯里必定是一种奇妙绝伦的感受，然而我的身体已经岩石般僵硬了。
　　此刻，我知道少女的身子正倚在我的身边，即便不见，也知道是非同一般的动人。她把手放进我的手心，一股电流立刻顺着手心传到全身，舒服的感觉让人实在恨不得就这样一直下去，哪怕一辈子再张不开眼，说不得话也好。我仿佛躺在云彩里，渐渐飘飘然，一股意志力控制不了的睡意让我不再有睁开眼皮的想法，身子更懒得动弹，觉得少女的动作缓慢下来，但我对这样的缓慢感到满足。最终，少女的手松开了，薄荷牛奶味儿淡下来，我滑入一个美好的无梦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