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莲花》桑墨裳

14、三天后我自莫府出殡

　　14.

　　请允许我回忆一下昨晚死去时候的情景。
　　冰糖血燕滑润香甜，是莫夫人亲自端给我的。她本来想着慢慢毒死我，可是我已经正式被七王爷认祖归宗，她怕我离了她的怀抱，毒性会慢慢解掉，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我没想到她会恨我入骨，到这种地步。“杀了我，忆山会恨你一辈子。他再尊敬你，再爱你，他也不会原谅你！”我警告他。
　　莫夫人啧啧两声，似在感叹我的幼稚：“你以为我会让忆山知道？我手上染着薛家庄上百条人命的血，早脏了。忆山没有。我怎么会让他的手染上半点血污？我要替他除掉所有会挡他的路的人。我绝不会给你机会让你替那贱人报仇！”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你这样拼了老命地害我，难道不怕菩萨看见？”
　　莫夫人站起身走到神案前指着菩萨道：“菩萨？我早就不相信了！如果世上有神明，他为什么不长眼睛？！我飞云堡嫁了最美的小姐，用二百万两银子的嫁妆替莫府争回了官银流通权。让望京莫府成了京城首富。可是他莫家如何回报我的？他莫百行如何回报我的？他说幼时认识的妹妹逃婚到京城避难。好，我任由那贱人住进了红树庄。结果呢？他告诉我那个贱人有了他的孩子，他要纳妾！”
　　她转过身，阴鸷的盯着我，眉毛一扬笑了：“吓傻了？郡主？哈哈，别做你的大头美梦了！”

　　今晚没有电闪雷鸣，我却感到周身冰冷。莫夫人身上披着的鎏金万福字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着点点金光，她以为我会难过，其实我内心乐不可支。“我是莫老爷和薛菲生的？你确定？”
　　莫夫人的声音轻而悲伤：“你是几月生的？七王爷四月就离开了望京，你是几月生的？看那贱人的肚子我就知道不可能是七王爷的种！“
　　呃，其实我不知道自己是几月生的。那么就让他们帮我判断吧。
　　“我没有父母！我不一定是你恨的那个野种！莫夫人，求你放我走吧，我马上离开望京城，我去江南，一辈子也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莫夫人摇了摇头：“迟了。花不弃，你活不到天亮。你喝下那碗燕窝，你就死定了。待会儿我自己也会喝下燕窝，这样方便对七王爷交代，英叔，都安排妥当了吗？”
　　莫伯低声说：“都安排妥当了。府里夜里来了莲衣客，小姐和夫人都中了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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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毒发的时候，他们抬我回到了房间，伪装了现场，我连眼珠都转不了了，可他们还往我的手里塞下了莲衣客给我的兔儿灯。
　　我的莲衣客，我的盖世大侠。我真想再看他一眼啊，那张眉目硬朗的脸，那双藏尽忍耐和无奈的深沉眼睛。在这间屋子里，他替我端药，他绝决地离开，他掐过我的脖子，他哄我吃药。
　　“不弃，来年愿你平安喜乐。”
　　弥留之际，我听到了陈煜在轻声对我说话。

　　莲衣客为我结过披风的绳结，莲衣客揽过我的腰；陈煜掐过我的脖子，差点掐死我。那两双手呵，都一模一样的美，柔滑，修长，那一天我终于认出了他。
　　天意从来高难测，他是不知道真相的，也许我死了，对他也是一种解脱吧。
　　我爱你，愿你来年都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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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琅是第一个发现我尸体的人，他第一时间仔细检查了我的尸体，和手里的兔儿灯。
　　于是，他马上有了一个自以为是的推理。
　　“不弃，杀你的人是莲衣客？他不是一早就说要杀你吗？现在终于出手了？枉费你喜欢他这么久？我对莲衣客说过，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扔了他的破铜钱！不弃，你醒醒吧！？他为什么要杀你？他喜欢你吗？他人在哪里？他会守在你身边吗？你说我的爱不需要做给你看，可是他有做给你看吗？”
　　我已经死了，可我好想对云琅说，你真傻。他不喜欢我，他不需要做给任何人看。我是单相思，你懂不懂？！就像你喜欢我，我不喜欢你一样！我是单相思！
　　我这一世，谁都不恨。
　　我不恨莫若菲。毒杀我，他当然是知情的，尽管他不舍得我，可还是要护着他母亲。上一世山哥和我一样，没有母亲，这一世他倍加珍惜这个家庭。所以我不恨他，换了是我，也一样护着我的母亲。
　　我不恨陈煜。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我希望总有一天，他会驾着七彩祥云来迎娶我。只是，我这一世没有这般好命，当我可以走向他时，我以为是他妹妹；当我知道自己不是他妹妹时，我却已经死了。终归是有缘无分。

　　天就快亮了，云琅抱着我拼命地摇啊摇，摇到房间里进来一个黑衣人。
　　“想她活，就收起你的匕首。”海伯终于来寻我了，可惜我已经死了。
　　海伯从怀里拿出一颗珍珠色的丸药喂我吃了，清亮的液体带着股莲花的清香进入我的喉间。
　　“现在老夫能保她不死，但她身上的毒在望京城解不了。她身份特殊，若是有人知道她不死，她将来的下场会比死更惨。”
　　云琅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要悄悄带不弃去解毒？要我瞒过所有的人？你究竟是何人？！你能救她为什么不早点来？！”
　　“我是能救她之人。”海伯冷笑道：“少堡主，你以为不弃今晚才中的毒吗？她已经中毒很久了。今晚下得分量最重，要她立时死去罢了。此事错综复杂，我没时间再向你解释。你若真心待她好，就记住老夫的话。不弃要尽快下葬，老夫自会带她离开。”
　　云琅犹豫了会儿从怀里掏出一只盒子道，“她好了把这个给她。我不问你们的来历。既然能救她，自然也不会害了她。每年三月三，我都会在兴龙山上的小春亭等她三天。希望尊驾告之，能让我们还有重逢的一天。”
　　窗户纸又白得两分，晨曦初现。

　　三天后我自莫府出殡。
　　灵幡飘荡，漫天的白钱随风飘洒。一路吹打，送葬的阵容庞大，哭灵人嚎得嘶心裂肺，云琅和莫若菲，里面所有的人连花不弃长得是圆是方都不清楚。
　　我落葬的时候，云琅轻轻拂开我脸颊旁的一络发丝，温柔的说道：“只要你能活着就好。你不告诉我总有你的理由。我过了年才满十七岁，我的力量还小。明天，我也要随父亲回飞云堡去。不弃，将来，我会变得强大，再不让你受半点委屈，明年的三月三，我会在小春亭里见到你吗？”
　　远处太阳初升之地由渐渐的生出一抹橙色。多么一个美好的春日。
　　与昨天，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