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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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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楚楚的想法,我一点都不明白。”苏越语气轻佻,乔洛城耐心听着,握着话筒,面色平静却指尖发白。
“我想让他留在澳洲重新开始,他执意回去。我说要助他挤走安以笙上位,他又骂我挑拨离间。当年那么要死要活的,现在被车一撞就什么事都没了。”苏越嗤笑,“如今也难为他和安老狐狸装什么好爷孙,我说我回去都不肯送我,还说什么陪老爷子看戏。”
“洛城,你可给我有良心一点。跟安楚说是唬他,但是明天我可是真要走了,你不能不来。”
“为什么?”乔洛城听到自己的声音,苍白干涩。
“什么为什么?”苏越的语气陡然一变。
“你话虽讲的刻薄,却处处为楚楚着想。”
苏越反而笑了:“乔洛城,你问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你虽问的温情脉脉,当年把安楚楚逼到那个地步的,不是你么?”
“我那是因为……”乔洛城没说下去,连呼吸都有点不畅。
“你别误会,我不是在质问你。”苏越又笑,“你本来就不是慈善家,胜败兵家常事,你也不需要太自责,更何况……”苏越顿了顿,“安楚楚也不记得了。”
“什么?”
回答乔洛城的是忙音。
安楚楚也不记得了。
这话之于乔洛城无异惊雷一记。当年的事情,乔洛城自知有愧,但并不后悔。他觉得对不起安楚楚,只是因为安楚楚差点丧命,但并不代表自己爱他。
乔洛城不能否认自己最初接近安楚楚目的不纯,所以他在这段关系中始终抱着一种赎罪的态度。在决定自己要利用安楚楚达到重振乔氏的目的之后,他对安楚楚可谓百依百顺极尽温柔,各方面都算得上是模范情人,除了不爱他。
安楚楚是无辜的,所以乔洛城想要尽可能地补偿他。
现在,苏越的意思是,安楚楚失忆了。真假不论,安楚楚他打算重新开始——不仅仅是在对待和乔洛城的问题上。他回到安家,不管当年安西是如何利用自己保全正牌继承人安以笙,也不管当年安以笙是如何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同性恋对不起安家列祖列宗,他回到安家,前嫌不计,云淡风轻地承认了弟弟和爷爷。
可是他始终没有回来,承认乔洛城。
乔洛城自嘲笑笑。自己决然不是在失落,只是觉得可疑罢了。自己一步步,把安楚楚娇惯成那种样子,可是仿佛一夜之间他就变得成熟,成熟到足以挣开束缚独自生活。
乔洛城知道,自己这不是爱,而是不甘心。
安以笙支着太阳穴坐在桌前,这个姿势似乎保持了很久,修长食指微微颤动着,而他本人对此却毫无自觉。
门在这时被打开,进来的竟然是安楚楚,安以笙一惊。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工作。”
安以笙若无其事地合起手上文件,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早就凉了的茶水,说:“做完了,正准备睡。”
安楚楚笑了笑,并没有拆穿。他拉开椅子,面对安以笙坐了下来。
“有我能帮得到忙的么?”
安以笙的动作顿了一下,问道:“你身体好些了么?”
“你把我在医院里关了小半年,有什么病都好了。”
安以笙皱了皱眉,语带不满地说:“你昏迷了那么久,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我知道。”安楚楚摆摆手,“你不用岔开话题,我不是来说这个的。我问有没有要帮忙,也是诚心要帮忙。毕竟我也在你的位子上做过,而且我也是真心关心安家的安危。多少人盯着我们这个瘦死的骆驼,你也不必都一人承担。”
安以笙抿着嘴,并没有回答。
“你不必对我心存芥蒂。安家是你的,从一开始就是你的。我只是你的肉盾,连备胎都算不上。你有爷爷的支持,大家的承认。我不过是个恶心的同性恋,还不至于在这件事上自取其辱。”
“哥!”安以笙听不下去,打断了他。
“你怎么会这么想,你从来都是安家一员!我这么想,爷爷也这么想。”
安楚楚想笑,却只能干巴巴地发出两声意味不明的声音,末了他只是淡淡道:“我是安家一员,那我参与公司事务也就名正言顺了吧。”
安以笙白着脸,抿嘴不吭声。
“以笙,沉默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你对着我沉默,我的确没什么办法。可我们的对手有的是办法。当年我们安家说一不二,那些董事不过是摆设,而今他们只嫌自己话讲得不够多。现在的情况,我都不忍心在这里吃白饭了。”
安以笙的语气也冷了下来:“你是在说我能力不足?”
安楚楚不置可否,只是径自发问:“穆秋臣能给多少?”
见安以笙不回答,安楚楚也没在意,继续说道:“他们要的太多,狼子野心不可不防。”
“那你又有什么高见?你如果是来嘲笑我的,大可不必这么拐弯抹角,说起来我们如今的困境,你也算得上劳苦功高。”
安楚楚皱了皱眉:“安以笙,你这么天真,爷爷怎么放心把安家交给你。”
这话戳的是安以笙死穴,他猛地站了起来,却捏着拳头按捺心中怒火。安楚楚回来后,自己处处留心忍让,由内由外都是做的无可挑剔。安楚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实在让安以笙觉得难以捉摸。
“安以笙,你何必对我这么客气。”安楚楚目光炯炯,反而让安以笙感到畏惧,“你什么都没做错。你不过是拿你应得的,我虽然不是输在你手上,但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我不恨你,也不恨爷爷,我都想通了,你们却不肯信我,宁可我一哭二闹三上吊。”
安以笙沉默着,头脑却一片混沌,安楚楚想要说什么,他完全不能理解,安楚楚想要做什么,他更是无法预料。不得不说,安楚楚说的并没有错。当年的事情,严格说来自己并没有什么作为,更多的只是老爷子的计算。而安以笙之所以一下子把所有的罪过都揽下来,一方面是因为安楚楚一下子变得一无所有,而自己又突然被飞来的名声砸晕,这前前后后的落差,让安以笙一直觉得自己愧对安楚楚。第二个方面自然也是安以笙的私心。事实上,曾经的安以笙对继承安氏并没有太多执念,他也的确觉得力不从心。可是权势的滋味一旦尝试就难以放开。掌控感与无力感同时压在安以笙身上,这种感觉反而让他更加欲罢不能。看到安楚楚乖乖回来给爷爷当个好孙子,安以笙也乐于怀柔。可是现在的安楚楚,更像是一头狼,安以笙看不透。
“你究竟想要什么?”
“听起来像是穷途末路的小羊羔才会说的话,”安楚楚笑的时候带着狡黠,眼睛会微微眯起显得温柔而迷离。“我只是想让你别对我那么好。不然总是带着一层不近不远的血缘,碍手碍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