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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归: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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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聂芊君咬牙切齿道:“全部退下!”
我挟持聂芊君步步为营地靠近别昊,士兵退让,不敢轻举妄动,虎视眈眈地盯着我。这时,我终于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他,黄金铠甲支离破碎,暴露出触目惊心的血肉,却苦苦挣扎着爬起。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把汗血宝马留下,退兵三里,一个也不许留!”
聂芊君不为所动,我狠心地将刀逼近一分,她皱着眉头,命令全军退兵三里。
大军纷纷撤退,愈元僵在那里,哀哀地看着我,漆黑如豆的眼一片血红,嘶声吼着,“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对不起!”面对他的声声质问,我泪流如雨,真得对不起!“我欠你的下辈子也还不了,但我没有办法了!不要记住我,也不要原谅我!对不起!”
我朝聂芊君使了个眼色,聂芊君扫了旁边将领,将领会意请迫愈元退离。我一眼一眼看着这个陪伴我度过生命中最美时光的男人一步一步被拉离,偏执地扭着头回望我,神色凄怆,固执的呢喃零乱风中,声声破碎。我的心纠心地痛,痛得无以复加。如果我不是迟尉玦,他也不是愈元,那该有多好!如果我们不曾相遇上,那该多好!不曾遇上,就不会如此伤害他!
“你们是逃不掉的!”聂芊君睨眼看我,冷冷笑道。
我不以为意,挥手砍在她脖后颈,将她击晕在地。迅速把别昊扶上马,翻身上马,纵马奔逃,不停地逃,一刻也不敢停下来。不远处,千军万马呼啸而来,誓将我们吞噬。
我慌不择路,误入密林,林深无路,身后追兵紧追不舍,旋即便到。我忧心如焚,不知如何是好。屋漏偏逢连夜雨,偏这时马腿中箭,顿时翻倒在地,我和他双双掀倒,一地翻滚着。一时之间,天旋地转,翻滚不休。但我却被他紧紧护在怀里,用他的身体护全我,不让我受伤。
他的血不断喷涌着流进我身上,火一般炙烤着我的心。
不知何时,我们停止了下滚,我被甩到一边,顾不得身上的痛,我冲过去抱住他,他满身都是血,没有一处不是血。
“你....走......走!”他推我离开。
我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又硬是逼着回去。我扶他起身,他挣扎着推我走,我不走!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欠的,别以为你死了,就可以偿还!”
他倒在地上,身上浸满了血,再也动不起来,血痂板结的双眼微微翕动,哀哀地望着我。我艰难把他驮上背,一时如泰山压顶,几不能站立。但我管不了那么多,即使世界末日,我还是要驮着他,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往前走。
天大地大,我不知道该往何方,找不到出路。死亡的绝望深渊般吞噬着我,丝丝缕缕地抽离掉我的意识,一点一点挖空我的身体,风在叫,树在吼,很冷,累了,脚下的路也糊了,有那么一刻,我真得就这么闭上眼,生死也罢,但我不停地告诉自己,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即使风雪呼啸地凛冽,纵然血肉模糊,即使死去,也不能倒下!不能倒!
“为什么?”风雪中回响着他的呢喃,犹如绝崖上一缕执著徘徊不肯消失的风,无声低语。
“为什么要救我?”
或许一天,或许两夜,或许一生,我驮着沉重的他踯躅独行天地间,三生三世不相离。不知何处,不知不觉中,只觉得周围变得熟悉,一片黑压压的森林,却是黑森林。
枝垭罅隙,断壁残垣,草生萧萧。多年前一场大火将狼牙神庙烧毁,只余半堵石质的残墙,我在背风处将别昊安置下来。
冬寒未消,夜风砭骨,残墙处焰色暗了暗,挣扎着蹿动。
我撕着身上衣服包扎他的伤口,但没有用,他伤口太多,我永远也包扎不完,那些伤口又那么深,甚至暴露出白森森的骨节。血完全把衣服粘结在伤口上,我稍微一动,他就受不住地呻吟。
“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他的身体变得冷了,像凉水,一点一点地冷掉。我紧紧地抱住他,企图用身体温暖他。他从昏迷中挣扎醒来,颤巍巍地伸手抚上我的脸,温柔地拭去我脸上的泪,“怎么哭了?”
“不要死!”
他的手柔弱无力,似乎随时就掉下来,我不由握住他的手,紧紧贴着我的脸。他微微地笑,渗血的眼眸泻满了柔情蜜意,绻缱情深,一个音节一个音节说,“我——爱——你!”
他的声音并不大,几乎微弱,似琉璃的堕落支离破碎,嘶哑不明,却那么强有力地洞穿我的耳膜,一字一音撞进我的心,不绝传响,融为水乳。
我能感受到他手下滑的痛感,我握着他的手,执意不肯放手,泣不成声,“我不要你死!”
风声萧萧,无情肆虐,老天,可不可以不要再吹了,他的身体已经很冷了,祈求你不要再把他的温度夺走。
“你欠我的,都没还,你怎么可以死!”
“你这个恶魔,我命令你睁开眼,不然我就离开你,你听到了没有?我不准你死!”
我拼命地皖搓热他的身体,往他身上吹热气,但为什么还是无法阻止他在我怀里一点一点冰冷。他不是别人,体温比常人高出许多,从来不会这么冷。即使冬天,他也像天然的炭盆,源源不断地发热,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温度,不会!
“明明是报复,为什么你还要来?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你不知道你会死吗,为什么还要来?为什么?”
古林幽幽,月色苍苍,薄凉如水,天地空灭。
那一夜,我抱着他,抱在怀里,仿佛抱着整个世界的孩子,眷恋着不肯放手,迷失在他寒冷的气息里,每一次与他的过往如此清晰,爬满了我的神经,我的心。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当时我被押送前往伊文国的军营的路上,千军万马中你跃立马上,一身武装,我一眼就看到了你,那时我真得怕,但却忍不住猜想那个男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那次,我真得没想过你会来?姐姐要杀你,为什么你要来?虽然你杀了姐姐,我一点也不恨你,我只是恨我自己,恨自己.....我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所以我想杀你。”
“李思哲要杀我,你就挡在我身上,你躺在床上,伤得很重,就要死了,他们都责怪我不去看你,但你知道吗?我有多怕,我怕看到你死,你肯定想不到我竟然怕你会死。”
月色苍茫,碾过我们身上,悄然之中,一片荧光,狼毛氤氲,纷然消散。清光下,狼毛消退间,玉质之肌隐然浮现,若云的纯白,绸缎的光滑与优雅,神迹身般的容颜莹然幻生。
“你留给我的苍狼面具,我一直留着,我们一起戴好不好?”
“你知道吗?你就要做爹了!我.....我有了我们的孩子,你不是很想他叫你爹吗?你怎么不要他了!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们......虽然别人都说他会是狼人,但我知道不是,你也不会知道,当我们在一起时,你从来都不是狼人,你是那个神迹一般存在的男人,只属于我的!”
“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霸道,从来都不考虑别人。在龙埏山你一声不吭就走了,甚至在伊文军中你也不肯对我说哪怕一句话也好,就把我扔给愈元,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有没有想过我也会爱上你?”
“我恨你,恨不得你立刻就死,为什么我还会爱上你?”
“我爱你!我爱你!”
“别昊,我爱你!”
“我爱你!你听到了吗?”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