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面之缘 ...
-
风雨交加，狂风咆哮卷起的是愤怒，道路两旁的树几近刮倒，漫天雨声，夹杂着万生无助而又悲悯的哭嚎。
叛逃者身受重伤，右手紧紧捂着左手的枪伤，仍有鲜血一滴一滴的淌在走过的路上，天已昏暗，雷电交加。
叛逃的少年不时的朝后看去，空洞的双眼，却是有倔强的灵魂。
似乎已经没有人来追了呢……
少年这样想着，一路仓皇的逃亡已经让体力耗尽，一个踉跄，倒在身旁的草坪里。
雨已让少年的衣衫湿透，少年年轻的身体轮廓隐约可以看见，他朝前匍匐爬去，挨着一棵大树，瘫倒下去。
会不会就这样死在这里呢——
也可能下一秒就有人把自己带回去——
可能吧……可能吧——
倦怠的慵散像触电一般布满全身，意识已渐渐朝梦魇滑去，慢慢的……慢慢的……
伤口仍然渗着血，疼痛刺激着神经，少年终究无法睡去。
他抬头看着灰黑色的天，任雨水打在自己的脸上。
墙上挂的古老时针敲响了第十声，已近午夜。
看着书桌上堆着的明日上课需要用到的讲义，我关掉了台灯，朝后瘫坐，脖颈隐约可感到一丝酸痛，已经是两夜未眠了。
窗外传来的风雨声十分细微，通过阳台可以看见外面饱受风雨摧残的树，打在玻璃上的雨如同冰雹，几乎要把玻璃窗穿破。
有一种欲望迫使我朝阳台走去，我可能的确需要发泄。
拉开阳台的那一刹那，风在我耳旁呼啸而过，白色的窗帘随风狂舞，狂风卷着被打落的树叶径直扑入我的房间。
我用手挡住这发了狂的风，缓缓的走向阳台，抓住栏杆，狠狠地。
心里所压抑的烦闷与压力，那一刹那化为我几近发疯的咆哮，我仰面朝天，冰冷雨水打在十五岁的面孔上，宛如冰刺。
风吹乱了我暗棕色的头发，
那呼吼在狂风之夜显得几乎渺小，但我却几乎是喊到嗓子哑了。
我不再说话，只是抬着头，闭着眼，仿佛这场风雨可以为我洗礼。
我睁开眼，低下头的那一刹那，我看见了楼下的一个身影。
我看见的是他的眼眸，
深蓝色。
像大海，却比大海还要深邃。
但我发现。
他也在看我。
四目相触，他的眼眸里似乎有冰，和他对视之时我竟有些发颤。
下一秒，我便踉跄的跑进了屋里。
却忘了关阳台的窗。
片刻后，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只有我和他，唯一的光源只有窗外的月亮。
风却依然咆哮，狂雨打蔫了我窗前养的那株植物，虽然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植物。
少年手中的银勺恰到好处的指在眼前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男孩脖侧，少年将他反缚在床边，蓝眸里隐约藏着一丝杀虐。
那银勺似乎是放在书桌上的。
少年的嘴角轻轻上扬，渗着血的伤口崩大了一些，暗红色的血液顺着湿透的衣服淌到床单上。
可以隐隐听见被自己压在床边的少年的颤栗声，少年深蓝的眼眸里可以看到几分胜利之色。
手机响了……
两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在床上震动的手机。
“我……可不可以接个……电话……”
少年看了他一眼，缓缓的移开银勺。
“……好，嗯，我知道了。”
说完，我挂了电话，几乎是颤抖着摁了挂断键，我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眼前这个蓝眸少年会对我做什么。
我缓缓对上他如寒冰般让人生畏的眼眸，余光仍然注视着他渗血的伤口。
“你很厉害……可是，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你的伤口会发炎……”
我可以感到额上渗出的冷汗。那少年的眼神异常坚定。
我指了指他左手臂。
却看见他几乎是笑着瘫倒在我的床上。
“你真是有趣啊……”
少年看着眼前的棕发男孩，他依稀能看到他脸上稚嫩的表情。少年笑着躺倒在床上，血又染红了一块被单。
“和我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问我姓名，竟然是……哈哈哈……你真是有趣啊”
等我给他包扎完，已是十点过半，看着血迹斑斑的床单，我只得摇头去更换。
刚才母亲打来的电话是告诉自己她与父亲出差。
他半撑在床上，蓝眸透光，在黑暗中显得明亮。
他的躯体十分美，借着月光可以看清他脸的轮廓分明。
他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少年，但也不乏英气。那双蓝色寒眸，比海深。
我也许，
已经迷上他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很犹豫要不要把名字告诉他，可最后我还是说了，“我叫未西。”
“嗯，未西。”
“你呢？”
“我？我没有名字。”
我稍稍感到讶异，那一瞬间却看到他眼底闪过的一丝悲凉。我低头，不再说话。
“啊，对了。”少年眼里闪过一丝戏谑，蓝瞳微眯，可见一丝嘲讽，“以前在剧场的时候，剧场老板给我起了个名字。”
“叫‘雾’”
那个叫雾的少年说完，便倒在我的床上，沉沉睡去。
我看着他，似乎是第一次心悸。
他的眉眼，他的嘴唇，他的轮廓，他的一切……
我都深陷其中。
多年以后，我目睹了一场属于他的盛大逃亡。
绞刑架上的他一如我们初见那时，我站在人群的中间，早已面无表情。
我不知道他是城市叛逃者，但我却好像早已知道。
但我不会停止爱他，
他的眉眼，他的嘴唇，他的轮廓，他的一切，
包括他那双让我深陷其中的蓝眸，
我都念念不忘。
他仍然那样衣衫褴褛，他仍然那样桀骜不驯，他那双比海深邃的蓝眸仍然那样苍凉。
他仍然那样让人心疼，不论是哪样的他。
也许那个暴雨夜就注定了我们的命运，纠缠而无法分离。
绞刑架上的他垂着首，额前银色的碎发湿哒哒的，遮住了他的神情。
他的双手被粗大的绳索紧紧捆束，他不做任何挣扎。
我只是淡然的看着这一切，绞刑架的冰冷，行刑人丑恶的面容，以及人们惶惶不安的神情。
审判者掩在黑纱后的容貌无法看清，他冰冷的行令词冻结了一个世纪。
人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城市里寂静的几乎灭亡。
直到远处袭来的炮火炸开了这种寂静，绞刑架被炸倒，围观人们慌乱的四处逃散，城市军团开始准备防御，远处的防空警报已经响彻。
我如同疯了一样的逆着人流奔往那片废墟。
雾，你不会就这样死了的。
你不会这么窝囊的死去，你说你的生命是用来保护自己要守护的人。
我跑着，拨开人群，拨开废墟里的钢铁与岩石，身后仍然是无尽的炮火，城市军团正在疏离人群，没有人会关注这片废墟。
我一直拨，一直拨，钢铁与岩石，绳索与锋利的刀，我的双手沾满鲜血，却仍然，看不到他的身影。
我失声哭嚎，雾，雾，雾！为什么我找不到你，为什么你不在这里！
我瘫坐在地上，紧紧攥拳，泪水夺眶而出。
炮火震动大地，铁甲与枪支扫荡的声音渐渐逼近，夕阳已经染了鲜血，血光布满我的眼眸。
“喂。”
我的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止住了哭泣，抬头，转身看去。
“未西。”
我看见他了。
是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是那个蓝眸胜海的少年，是那个我在十五岁的时候遇到的少年，是那个。
说要保护我的少年。
心就像被点燃的火，你怎么会舍得我心死，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的。
我奔向他，一把抱向他。
“混蛋！你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
我像一个孩子一样躲在他的怀里哭泣，他抱住了我，那双手仍然是那样冰冷，但却给我无限温暖。
“笨蛋。”他温柔的抚摸着我额前的碎发，“我怎么舍得让你担心。”
十五岁，我遇见了他，三个星期后，城市战争爆发，我和他一起逃出这里。
战争停战后，这座城市已经满目疮痍。我所有的亲人都死于这场战争，我和他一样，成了城市叛逃者。
十九岁，我又遇见他，别后重逢，还在这座城市。
“雾，我们走吧，我们走好不好，再也不回来了。”
“好”他的瞳孔中流露出一种别致的温柔，嘴角是他久违的笑容，“世界末日，我也带着你一起逃亡。”
因为，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事。
因为，因为你是未西。
你是我最想守护的人。
夕阳下，他笑容单薄的让人心疼。
十五岁那夜的一面之缘，怎么会变成日后的念念不忘。
蓝眸胜海，桀骜不驯。
我爱的人，他叫
雾。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面之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