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八 须自珍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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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她甚至都没有办法恨他，因为即便心里明白他是在利用她，但那时的她是温玉，苏默辨要利用也是利用的温玉，利用来利用去又与她何干？
她心里确实是有心结的，这个心结结得很深很深，仿佛沉在海底不能被打捞上来，就像习惯了地下监狱黑暗的徒刑犯人长久不再制造表皮黑色素，皮肤已经变得发白，一旦见到久违的阳光，多是挣扎着不能适应的。
扯动将要结痂的伤疤是要滴血的，原本就生活在无边的黑暗之中，这么多年，不是没有渴望过光亮的，不是没有想象过自由的，只是无法确定，向前踏出这一步，再次迈入的是微弱的光亮还是同样的黑暗，更加不济的，在陌生的黑暗中，紧紧捂住自己的流血的伤疤，需得要再一次学会适应这全新的黑暗，痛苦，还要来第二轮。
记忆中那个抱着膝盖将脑袋缩在墙角的小女孩，好不容易才能吃饱穿暖，生活多么不易，幸福似乎离她很遥远，快乐只能自己创造，一切的希望和意志，都在她的心中，像从未破壳而出的种芽，静静地躺在那里，渴望着水源，渴望着土壤，同时也渴望着有一双手能够捧起她，让她体会一下那种温热的肌肤。可是这些渴望都被埋藏得太深了，她必须学着勇敢、学着坚强，将本来枯燥辛苦的事都变成乐趣，她需得给自己寻找幸福，用自己的手温暖自己的心。
她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本就比一般人坚强，她就是这样的她。
伪公子，黑暗，与她相随，成了她的保护色、安眠处。
在苏默辨身边过一个正常女人的生活，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好，只是温暖，在她身侧，如影随形，让她想要伸出手去，却又成为了扯开她最深处伤口的魔掌。
她觉得她有些坚持不住了，可不可以休息？
“默辨，我怕，那个时候你爱上的人死了，韩决明爱上的你就也死了，可我爱上的人还活着。”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呢喃。
他是真的，依然在她生活的空间里呼吸、发热。就像她每日见到的照亮月亮的太阳，那样真实地存在。
那过去了许久的种种，时至今日回想起来还会心痛。
好像苏默辨，与她就不是同一类人。或许说，身为伪公子的她与他有着太多的不同，太多的失之交臂。
“我们不适合。”苏珏将自己和苏默辨拉开一些距离，好让自己的头脑可以清醒一些，她头一次这样主动地跟苏默辨表态，表现得很平静，就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但是她的话语却让他心头一震，顿时如坠冰窖。
“可是你爱我。”苏默辨说道。他攥着苏珏的手不放开。
苏珏听他如是说，忽而不敢继续看他的眼睛，可是她此时不能移开视线，一旦移开，她就输了。因为已经不能再让他与自己这样纠缠下去了。伪公子很害怕，她看到了自己的恐惧，前方的黑暗化成实形袭向她压得她呼吸困难。她仿佛看到了继续不知悔改的自己的未来——日日惴惴。
她竟然是这么的脆弱不堪，经不起挑战，妄图用任何方式维持住坎坷命途中的安稳。只因她早看到了自己的终点，并且相信那是难得的好命。呵呵，她觉得自己很好笑，但，一直如此好笑的不正是她吗？
他假心假意接近过她，算得上是感情上的欺骗，而她其实也一直在欺骗他，只不过她骗术高超，欲要骗人先骗自己，所以才捧得出一颗真心，所以让苏默辨觉得有愧。伪公子挑唇一笑，她觉得这一点上他们彼此彼此，如果此时应下他，与自己来南林的目的相一致，自己也不吃亏，而苏默辨确实很对她的胃口，她也不介意长期地呆在他的身边。
可是。
她已经，不想再错下去。
“你是真的爱上韩决明了？”伪公子望着苏默辨，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是否忧伤，只晓得是淡淡地咧了嘴唇的，“多好，他喜欢男人。”
她曾听说大多数男人是不喜欢别扭喜欢钻牛角尖的女人的，思及此处她忽然有些伤感。
苏默辨皱起了他好看的眉，“我喜欢的是你。”
“我爱上的人是你。”他坚定地说着，就是有些不利索。
“珏儿，我知道，我让你伤了心。”
伪公子摇头：“不，你没有伤我的心，从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这么好。”
苏默辨眼中星星点点希望闪烁：“可是现在你要离开我。”
伪公子深吸一口气，她不是什么温玉，不是周岚，也不是韩决明，她谁都不是，她只是天问的伪公子，作为别人的复制活着，一切的一切都是别人的影子，并不曾表现出任何自己的本色。不论苏默辨喜欢的是韩决明，是周岚，是温玉，都不是她。她谁也不是，她没有自我。
是的，当有一个人把她当作最最珍贵的宝物放于手心爱惜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她这个“宝物”其实没有自我，这也就变相证明了珍视她的那个人珍惜来珍惜去珍惜的东西却什么都不是。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她只想要他得到最好的，是最好的，而不是她这种什么都不是的。
她很爱苏默辨，她只是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成为伪公子的自己。
曾几何时，她变得这样自卑了？
呵呵，也对，卑微地爱上南林苏家长弟子苏默辨的乞丐苏珏在最开始就是自卑的，卑微到本该将头埋到沙子里还不忘摇尾乞怜。
可是她毕竟不是苏珏。
她是伪公子。
她不是没有自我，而是她为了完成任务就须得要泯灭自我。
即便身为伪公子，她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她很努力，从刚出生开始，不论是后来当乞丐讨饭抢馒头，还是再后来做了杀手。一直认真努力生活着的她其实并不输给任何人。她值得任何男人来爱她。因为她也会同样的爱回去。
可是他们向来就爱的不公平，她无法做自己，受着他人的蛊惑操纵着自己的心，她不曾给她自己的真心，但她自己却一陷再陷，接受了他的真心。
她只是为他不值。
即便这样做在许多人眼里或许只是无理取闹。
“我很感激你。苏默辨。”伪公子平静地望着苏默辨的眼睛淡淡道。
她顿了顿，静静凝望了他一眼，又道：“你五师弟已死，是给你下毒的人灭的口。”
此时的伪公子还无法体会，爱一个人，何来值得不值得，两人相爱，又谈何公平不公平，只因为他们爱着对方，所以才会不断想要为对方做得多一些、再多一些。但如果因你纠结于公平不公平而伤害了自己，最终受伤的会是爱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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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包迷石粉撒下，迎着大雪纷飞，苏珏离开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苏默辨飞遍了维谷，再回到苏府的时候，只找到伪公子给他留的一纸信笺。
信笺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十个字，对于喜写草字的伪公子来说显得十分的认真。
信上说，近来寒暑不常，希自珍慰。
这十个字是伪公子向文学素养极高的史公子要来的十字箴言，她觉得自己肯定想不出来这么有意义且有格调的话来，于是两次与苏默辨分别后都扔给对方这么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八 须自珍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