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女正传》枫翎

2、第一次被告白

　　我不喜欢别人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所以总是将自己埋在人群深处；但我又厌恶平凡的生活，总认为我的人生应该更精彩，毕竟我有一个不平凡的母亲。
　　矛盾的我，就做着矛盾的事，然而，想不到，矛盾竟成为被瞩目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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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心，我们有新邻居了。”放学回家后，母亲告诉我这个信息。我家所在的公寓是一梯两户型，自从三年前黄姓人家移民美国后，对门的套间就一直空置着。事实上，我一点也不关心新邻居的情况，但母亲的表情似乎有点犹豫，应该是还有话要对我说。
　　“新邻居?”
　　“今天早上搬进来的，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而且，没有大人，只有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男孩。”母亲停顿一下，再说：“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安分守己的孩子，如果你不想惹事，最好不要跟他走得太近。”语气中居然含了点忧虑的成分，让我有点讶异。母亲可是从来没有干涉过我的交友情况。这样的反常，反而让我对那位新邻居产生好奇心。可能这个年纪的小孩都有点叛逆心吧，我也不例外。
　　“知道了。”我随便应了声，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心心，有同学来找你。”母亲的声音在门的那边响起。
　　“靳洛，这是你要的笔记。”早猜到他会直接上来的了。放学后我是与他一道回来的，他要我的数学笔记，我让他在楼下等。靳洛一向不是有耐心的人，虽然他待人谦和而有礼，所以他竟在楼下乖乖等了十分钟，已经很出乎我意料。
　　“你不问我要这些笔记做什么吗？这是小学的了。”靳洛有着傲人的身高，至少，在同龄人中，一米七五已足够鹤立鸡群了。因此，他必须弯下身来迁就刚达一米五的我。
　　“我为什么要问？”我兴味的问。在同学中，他是少数几个能接近我的人，因为我欣赏他的表里不一——外表阳光活泼，内里骄傲冷漠。而今天的他，则表现得有点反常。
　　“好奇啊！你实在太不像十四岁的女生，冷傲、不理睬人，不聒噪又不好奇。”靳洛将腰弯得更低，似乎近视400度看不清我。他继续说，不予我反驳的空间：“你不问，我偏要答。我要你的笔记，不过是想相处多一会。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吧。”
　　“我不像十四岁，难道你就像了吗？长那么高，虚伪、自大。”怎么有人用这么拙劣的方式表白，明明他不笨。
　　“你要以这些理由拒绝我吗？”靳洛皱眉，且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哼，他这么高大，怎么看都是我比较可怜。
　　“好假，恶心。”我瞥了他一眼，转身打算回家。
　　“赵莹心，别走。你不想当我的女朋友也可以，但你也不能接受其他人。至少，我要当你的第一顺位候选人。”靳洛扯住我的右手，认真地宣布。
　　“你凭什么？你下订单，我就一定要接受吗？”太过分了。早看出他的冷傲，却没有料到真正的他根本是个恶霸。
　　“凭我说得出，做得到。我会揍晕每一个竞争者。”靳洛用气死人的语调威胁我。
　　“我不信找不到一个比你高、比你壮、比你狠的男生！”我气坏了，搁下一句话就奔回家里。
　　“心心，那是你的同学吗？为什么不请他进来坐，而要在楼道上聊呢？”
　　“他不配！妈，我不舒服，想睡觉，晚饭我不吃了！”冲进房里，我立刻跳上床，用被子蒙住头，但可恶的靳洛，那无赖极的威胁仍徘徊在我脑海里。靳洛，你惹火我了，我一定要教你“后悔”二字如何写！
　　自那天起，我跟靳洛的关系就变得水火不容。
　　而我的平静生活也开始变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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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门的新邻居从搬进来的那天起就没再露面，不知道是足不出户，还是根本没在这儿住。我更加好奇了。好奇？十四年来，这两字从来没再我的字典里出现，难道终于浮现了？
　　“喂！”黑暗的楼道里，一把粗声粗气的嗓音的突然响起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我把手中的垃圾袋挡在胸前。待会处理完垃圾一定叫管理员赶快把楼道灯修一下。
　　“谁？谁再叫我？”
　　“我！过来这里！”
　　声音似乎是从新邻居那边传来的。难道终于有人露面了？我小心翼翼的移向对门。靠着窗外透进来的一丝朦胧月光，我看见一个黑影坐在新邻居的门口。咦？原来对门是闯开的。
　　“是你在叫我？什么事？”我大着胆子在靠近了一点，停在黑影的身前。
　　“你家有胶布、绷带之类的吗？”那人不耐烦地说。
　　“你不是受伤了吧？跟别人打架？”我的眼睛也习惯了这样的黑暗，渐渐看清对方是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大概就是母亲所说的“不安分守己”的男孩吧。经他提醒，我似乎闻到了空气中有股血腥味。天，我不会是到了凶杀现场吧。
　　“我打不打架关你啥事！有就赶快拿来，没有就滚！”那人的脾气真不是普通的暴躁。
　　“没有，但我不滚，我有腿懂得走路。”只有笨人才会死守着所谓的男子汉气概，都虎落平阳了，还不低声下气一点。不对，这岂不骂自己是狗？反正就是烂人一个。
　　“他妈的臭婆娘！”后来传来了一连串咒骂，之后就毫无声息了。该不会是气昏了吧？我动摇了，想回去看看他，但一举步，又停下了。

　　母亲说过不要跟此人走得太近，所以我不可能拿家里的胶布给他。摸了摸口袋的零用钱，赌气与同情之于我都是稀罕的情绪，今晚竟然成双涌现。
　　“妈，我想到楼下的图书室看杂志。”这个小区是封闭管理，治安好得很，而且以我的身手，等闲小贼都只能感叹找错人。
　　“去吧，早点回来。”母亲素来放纵我的行为，她相信我能够掌握好分寸，所以虽然她以为我是去看漫画也不加阻止。
　　我拎着刚从药房和速食店买来的药物、面包，走到对门。一如我所料的，门并没有关，而那只暴龙，正奄奄一息的瘫在沙发上。
　　“胶布给你，你自己懂得扎吧。”我把客厅唯一的灯打开，显然是厅中人吓了一大跳。
　　“谁准你自出自入的？”暴龙又开始咆哮了，但却一点也不含糊地接过胶布。世上总是有这么一些人，明明感动得一塌糊涂，但爱用粗鲁的方式来表达他的激动。我姑且将眼前的这一位归为这一类中。
　　我走进厨房（小区的居间都按统一标准来建设，所以布局都一样），打开冰柜，发现里面有一堆啤酒，但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似乎酒不能用来伴药，但伴面包总可以吧。
　　我回到客厅，见到暴龙正笨拙地用牙咬着绷带扎他的右手。经常打架受伤的人不是应该很擅长包扎伤口吗？这位暴龙先生似乎很缺这方面的训练。叹了一口气，我接过绷带，帮他一把。我的手艺也不怎么高明，毕竟是第一次，但显然比某动物高明多了。
　　“为什么又回来了？”暴龙语气轻柔了一点，但正处于变声期的他，再怎么努力，听起来始终粗糙。
　　“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改变主意，是同情，还是，叛逆？母亲的警告，是好奇心的源头。我在他右臂上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当然，暴龙好不容易舒缓的眉头又打了好几个黑结），递了罐啤酒给他。
　　“谢谢。”暴龙用低得近乎耳语的声量说。别扭的男生，连道谢都不能大方一点。我猜，这一定是他第一次向别人说道谢。
　　“你的品位好差劲哦，竟然喜欢这牌子的啤酒。生力好喝多了。”
　　暴龙挑眉，奇道：“你喝过啤酒？”
　　“没有。”我摇头。不是母亲不允许，只是尚没有机会，或许那天我高兴，就买一罐来尝尝。
　　“那你说得像个专家似的！”暴龙又开始咆哮。
　　“广告说的。”
　　“赵莹心，我还以为你比其他女孩子成熟，但显然是我高估了你。”暴龙仰首灌下半罐啤酒。
　　“我是不成熟，又惹着你啦。”我竟然渐渐爱上斗嘴这一游戏。咦，不对，他刚刚直呼我姓名耶！“喂，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昨天那位僵尸男不是在楼道上叫嚷得很大声吗？只要不是聋子，都听得见。”暴龙不以为然地说。
　　“僵尸男？”我歪头想了想。啊！他指的是靳洛。靳洛的确长了副小白脸，人又高又瘦，但也不至于像僵尸吧。我不禁轻笑出声。
　　“啪”的一声，暴龙大力打开另一罐啤酒，把我吓了一跳。
　　“你可以走了。还有，顺手把灯关了。我讨厌光。”暴龙便说边灌下第三瓶啤酒。就算是海量，也不用如此吧。但我一向不多管闲事（其实今晚管得有够多的了），所以他想醉死就有他去。
　　于是，我站起身，关灯，正要踏出门口。
　　“等等，”暴龙叫住我，“我叫萧晓澈。记住了。”扔下这么一句话，他又躺在沙发上。
　　萧晓澈，这么一个文雅的名字，竟属于这么一个粗鲁的人，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