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星的低语》白鬼

5、假面之夜

　　人为什么要戴面具呢？身体被繁复华丽的布料包裹，连脸也用面具遮盖。当音乐声响起，昨天的敌人也可以牵手共舞。啊，只要那即时的欢乐能够在此刻麻痹神经，谁还去管明天太阳是否照常升起。

　　夜幕降临，整个城市的路灯同时亮起，一年一度的假面狂欢也随之拉开了序幕。期待已久的人们身着盛装，脸上带着各种风格的装饰面具，欢快的涌到新城的各条大街小巷。在这之中，有不少人和贝鲁特他们一样，是来自其他星球的游客。
　　接连不断的豪华花车在几条大道上往来游行，身材窈窕的少女们站在花车上将大把大把的鲜花抛撒下来，围观的人群将道路挤得水泄不通。几条大道在中心广场交汇，那里也是整个新城气氛最热烈的地方。围绕广场的建筑物上挂满了不同造型的彩灯，五颜六色的灯光将广场中央的大型喷泉映照得如梦似幻。醉人的酒香弥漫在广场的每一个角落，因为此时从喷泉中涌出的并非清水，而是撒丁特产的一种低度麦酒。在酒精的催化下，一切世俗的顾虑都被抛诸脑后，人们在欢快的音乐声中摆动着身体，与周围素不相识的人亲吻拥抱。

　　贝鲁特随着人群在广场上狂欢着。按照他的计划，今晚要与一位美丽的小姐共度良宵，发展出一段浪漫的恋情，这样，费兰就再也不能把自己当作小孩子了。所以，他在人群中很努力地搜寻着。虽然大家都带着面具看不清容貌，不过，贝鲁特对于身材与气质也是相当挑剔的，广场周围装扮奢华艳丽的人有很多，但却没有几个能入得了他的眼。
　　专注于寻找目标的贝鲁特没有发现，其实自己已经受到很多人注目了。因为靠近喷泉的缘故，衣服被打湿，虽然采用了考究的布料不用担心会透光，但是濡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了身体的轮廓，那种正处于过渡时期，混合了少年的青涩与青年的柔韧的干净气质，在本人并未察觉的情况下散发出了某种微妙的色气。已经有不少比贝鲁特年龄稍大的美丽女性向他投来暧昧的眼神，甚至还有几个男人装作不经意地靠过来，想找机会和贝鲁特接触。就在他们中的一个人正要把手搭上贝鲁特肩膀的时候，一个穿红色旗袍的女人插了进来。
　　她巧妙地挤开旁边的男人，凑在贝鲁特耳边问道：“你是一个人吗？有没有兴趣一起跳舞？”
　　贝鲁特转过头，好奇地打量着她。精致的蓝色眼眸与鲜艳的红唇让人毫不怀疑她面具下的美丽，张扬的金色卷发自然地披在肩上，合体的旗袍衬出她凹凸有致的身形，那与菲比有着明显区别的成熟女性的身体让贝鲁特慌张地移开了视线。
　　“该不会是害羞了吧，真可爱呢。”看贝鲁特没有回答，她凑得更近了，一边调笑一边冲着贝鲁特的耳朵吹了口气。
　　贝鲁特的脸立刻红了起来，却不愿意被看轻而拼命逞强着：“怎么会，不过是跳个舞。”
　　听到贝鲁特的回答，女人立刻拉住他的手臂：“这里太闹了，我们到那边人少的地方去吧。”然后，不等贝鲁特回答就拉着他向广场外围走去。

　　被拉到广场边缘的小巷子里，贝鲁特的心“怦怦”地跳得厉害。虽然之前自信满满地想象过许多类似的场景，但说到底贝鲁特也只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年，和这样带有明显暗示的女性单独相处对他来说还是头一次。手臂上仿佛还停留着刚才被拉住时那种微凉的触感，从女人身上散发出的充满魅惑的香味，然贝鲁特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
　　像是要跳贴面舞似的，女人把头搭在贝鲁特肩膀上，微热的鼻息在少年白皙的脖颈上轻轻撩拨着。“放松一些……”柔媚的声音在贝鲁特的耳边低喃，“我会教你很舒服的事情……”
　　在女人如同催眠一样的呢喃中，贝鲁特觉得意识渐渐飘远。就在他渐渐闭上双眼的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在视线的尽头一闪而过。贝鲁特一个激灵把女人从身上推开，人也立刻清醒过来。那是——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却像刻在记忆中似的，在荒原救过他的男人。会是他吗？他也在新城？
　　顾不上旁边女人的不满，贝鲁特只来得及说声“抱歉”便飞身追了过去。

　　男人走的很快，但他那如同黑夜一般的斗篷在颜色鲜艳的街道上却很醒目。距离拉近些，贝鲁特才发现，在巨大斗篷的掩盖下，有一位纤弱的少女瑟缩地靠在男人的怀里。与街上光鲜的人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身上的衣服朴素到近乎黯淡。男人有力的手臂保护般的搂住了少女，从他身上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冰冷气息将所有试图靠近的人阻挡在外。
　　那个少女……一定和他有着很密切的关系，贝鲁特直觉地这么认为。
　　在一个转角的地方，少女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住，踉跄了一下，男人也随之放慢了脚步。贝鲁特正想趁此时赶上去打个招呼，却在对上男人不经意间转过来的视线时怔住了，那充满了冷酷与轻蔑的眼神让贝鲁特的心脏在一瞬间几乎冻结。那种仿佛对世间一切都不屑一顾的无情眼神，不是一个正常人会有的。
　　自己在荒原中认识的那个男人明明是比任何人都要温柔的，即使是对不认识的人也会毫不啬惜地伸出援手。刚刚冰冷的眼神，一定只是个错觉。
　　当贝鲁特缓过神的时候，男人和少女都已经消失不见。他赶忙追过转角，面前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街道的尽头，一幢巨大而冷清的宅邸静静地矗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