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ByeSummer

2、2

　　云珂在家里实在呆不下去了。这件事情很快就给家里人知道了。
　　且不说，这件事让陆家裘家都尴尬，裘锐之后就没再露面，倒是裘锐父母隔三差五地登门，和“亲家”各种拉拢关系，埋怨现在的年轻人心浮气躁，不能好好地恋爱结婚。说白了，就是想给双方都吃颗定心丸，但是自家的儿子，裘家父母又了解多少呢？他们恐怕自己心里也没底。如此，云珂家的长辈也不好翻脸，就先搁着，也想说是年轻人之间的小打小闹。毕竟俩人要是真一拍两散了，两家企业之间的相处还真是令人尴尬，毕竟是同一个行业的，一山不容二虎，没有了这层“姻亲”的关系罩着，明里暗里都会斗个你死我活。
　　而在路易这里，他早把这层关系撇开了，对于云珂来说，这种关系有害无益，云珂要的幸福，裘锐根本无心给出。再者说，市场这块蛋糕就这么大，两家企业分享，还不如陆家企业端掉裘家企业，一家企业独大，岂不是更好。如此看来，这个婚姻不要也罢，而路易借着在裘家企业工作的机会，早就开始布局。有些手段，他路易是不介意用上的。
　　话说双方家长倒是试图让二人破镜重圆，却没有任何进展。再者说，亲戚朋友的眼光怪怪地，亲近一点的便是同情怜悯，疏远点的，便是背地里冷漠讥讽。虽然事事有路易帮忙挡着，但是这些个人事物地，大多让云珂触景生情，神伤不已。

　　几天过后，公司里的人都知道，裘锐有了新的女友，一个外国女人，性感大气，果然是和天真烂漫的云珂是不同的类型。
　　果然是腻味了自己，云珂想。更令人头疼的是，裘锐耀武扬威似的，带着女友到处走动，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上次陆家去裘家做客，裘家父母本想好好提提这事儿，但是裘锐接了一个电话，便出门了。透过裘家的窗口，两家人都看见了，那个外国女人倚靠着车门，无限风情，她明显是在楼下等着裘锐。裘锐出门后，和她一番调笑亲昵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开车了。两家父母都是脸有愠色。云珂在当场却是越来越尴尬，她完全觉得这次拜访就是来比谁更尴尬的。
　　家里，父母对她更是无微不至，嘘寒问暖。云珂难以消受，她决定出去避避风头。于是乎，云珂投石问路——然后，这块石头就凭空砸中了萧瑟。陆云珂二话不说，拖着笨重的行李箱就投奔萧瑟去了，路易倒没说什么。

　　而与此同时，那天，萧瑟在公司的被同事说：“你今天印堂发黑，看来要走霉运了……”
　　她自己，眉眼一弯，打趣说：“应该会是桃花运吧！”
　　结果，萧瑟回到电梯公寓的楼下，“偶遇”了守株待兔的陆云珂。云珂一身运动的打扮，下着雨，她戴上了套头衫的帽子，有耳朵的，下身是黑色的七分裤。她可怜兮兮地站在极窄的屋檐旁。
　　真是霉运呢。萧瑟看着被雨淋得湿淋淋的陆云珂，无奈地自嘲，但是心中觉得恼不起来。这家伙不知道避雨么，不知道在旁边的小店乱逛么，不知道在屋檐下避雨会被淋得更厉害么？
　　她迅速走上去，溅起的水花湿了她的裤脚。萧瑟还是一身干练，上身西服外套配着解开了两颗扣子的白色衬衣，高腰的西裤和深红色的细脚高跟鞋，波浪的发尾已有部分润湿。云珂只见她大步走来，整个人在细雨中飒爽生姿，隐而不发的气势由内而外，不怒自威。还没打量完呢，萧瑟已经将云珂并入了黑色的伞底，避开云珂眨巴的星星眼，看着云珂身边的Hello Kitty的旅行箱，已经大概知道了她的意图之后，萧瑟深深地叹了口气。
　　萧瑟囧的是：路易这家伙怎么想的，牵制自己对裘锐的行动？这个小绵羊就这么送过来了？他当真送这货是来牵制我的？反正自己又不会对裘锐亲自动手，她自己还嫌恶心。还是说交给自己人质？估计他也没那么大度。别让云珂妨碍路易自己处理裘锐的企业？这才是对的吧对的吧。想和我抢食儿呢。虽然我也想败坏裘家的企业，不过利益分配下来，你要能吃得下，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云珂呆在这儿，实际倒也没什么不好。自己一个大屋子也显得忒空荡荡了点，添点人气也是好的。
　　这么想着，萧瑟还是决定先批评一下云珂擅自作出的决定。但看着云珂的小眼神，萧瑟心里还是猛地膈应了一下——这货怎么和她表哥一样的妖孽，自己还真没看出来。不过，一番交涉后，萧瑟终于“半推半就”地同意陆云珂住下来，虽然萧瑟心里早就同意了，但是她还是借此机会好好敲打教育了下云珂。

　　但陆云珂是个很麻烦的孩子，总做些大大咧咧的事儿，比如经常不带钥匙这类的，萧瑟有时候就会把她锁在门外，当做教训，云珂现在就属于这种情况。
　　云珂已经拍门拍了很久了，但是里面的人还是不支应。
　　“萧大娘！你这个家伙赶快给我开门！你不能就这样把我锁到了外面！听到没有呀！”虽然这已经是陆云珂第十六次忘拿了钥匙，“我的亲大娘！大婶！大嫂！大姐！大妹子！”
　　陆云珂在公寓门口火冒三丈地捶着门。和毒舌萧瑟住久了，云珂的语气都完全变了。云珂平时即使不是一个企业千金的大小姐范儿，但好歹是个挺温顺的熟女，萧瑟完全把她的暴脾气的一面给逗弄出来了。
　　这也没办法，云珂已经在门口守了半个小时了。随便哪个人在门口被人关半小时试试。邻居都开门来看隔壁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陆云珂决定，如果萧瑟再不给她开门，她就把门卸了！她陆云珂是敢说敢做的人。
　　“死鬼！你给我开……”陆云珂已经开始捋袖子了。
　　邻居见状，颇有深意地点了点头，缩回去了，自顾自地说到：“现在的小两口啊……”

　　“我觉得你如果叫大美人儿会管用些……”
　　陆云珂正卯足了劲儿，酝酿一声豪迈的怒吼，但身后悠悠地飘来的一句话，慵懒性感的语音让她彻底寒到了心眼儿里。
　　“萧瑟！原来你不在家呀，我还以为你又不给我开门呐……”云珂举起来的准备捶门的拳头默默地松垮下来，然后变成挠自己的头发。
　　陆云珂小心翼翼地回头，满脸堆着□□——讨好讨好……要不然，今晚连睡的地方都没有了。
　　陆云珂的身后走过来一个女人——一头卷发及腰，从发端的浓黑逐渐过渡到发尾的酒红色，刘海斜飞入鬓。她化了彩妆，面容经过了细致的勾勒，姿容曼妙，长而细密的睫毛，大而多情的眼眸在淡淡的眼影中酝着醉人的颜色，身着一袭干练的黑色小西装，看得出是一个职场上运筹帷幄精于算计的女人，浑身都是女人味儿，举手投足间彰显着一种成熟与性感，由头顶及到腰身的酒红色的发隐隐散发出诱人的妖娆。
　　她从容地走近了陆云珂，将手上的文件夹“啪”的一下不轻不重地打在了陆云珂的脑袋上。
　　“叫你带钥匙，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嗯，陆云珂？”
　　“萧瑟，你家钥匙正处于青春期，叛逆着呢，不听劝，不服管。我反正每次都找不到它。”
　　陆云珂揉了揉头发，唯唯诺诺。
　　“叛逆你个头！”萧瑟说着，又拿指尖轻轻戳了一下陆云珂的脑门，“我看不听劝的人是你吧！还有，我哪次没给你开过门，什么叫‘你又不给我开门’？”
　　“难道不是么？我上次没带钥匙，被锁在门外，在外面呼天抢地了几十分钟，你才来开门来着，还把保安都惊动了，以为屋子里进贼了呢……”
　　“哟，难道不是进贼了吗？还是个女贼，都快把我榨干了……”萧瑟开始顾影自怜起来，“我这才多大呀，就开始包养小白脸儿了……唔，我的清白都被你毁了……”
　　萧瑟拉着陆云珂白净的小脸儿开始调戏。
　　“到底四水毁水滴停摆呀……”
　　到底是谁毁谁的清白——陆云珂的脸被萧瑟拉着，已经被弄得口齿不清了……
　　终于，陆云珂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气恼地靠在门上，看着一脸嬉笑的萧瑟，不停地喘气。
　　“你……你……到底是不是萧瑟本人……”
　　“怎么了？”
　　萧瑟得手后很是得意呀。
　　“因为萧瑟本人不止这么贱……”
　　“啪！”
　　文件夹再一次攻击得手。
　　“你看你，一被我戳到要害就激动，职场上的人要懂得含蓄。呵—咳—呵呵”陆云珂又惨遭文件夹袭击了——但她还是很高兴，这局扳回来了，虽然被打，但还是笑得一抽一抽的。
　　“你今天怎么回来怎么这么晚啊，平时这个点儿你不都应该已经在公寓里面看我在外面干着急了么？”
　　萧瑟朝她翻了翻白眼，“最近越来越忙了……”她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夹。云珂倒是一直住在萧瑟这里，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的。而她和路易已经开始对裘家的企业动手了。陆家的长辈们对这个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是默许了。而最近正是关键的时候，情况是愈演愈烈了。连这么女强人萧瑟最近都是一副疲态，笑容都有些勉强。
　　“算了，不和你开玩笑了，我哪里有存心关你在外面，今天不就是些特殊情况，平时我也不是刻意的啊。”萧瑟凑到门前，从包里拿出钥匙来开门。
　　陆云珂退到一旁，没好气地回应：“是……是呀……不就是听着音乐，再不然就是打着电话，或者说是上着厕所，要不就是睡着小觉……”
　　“啧啧啧啧，看看你这小心眼儿。那我对不起，总行了吧？你也知道，年纪大了，耳朵也就不中用了……”
　　萧瑟推开门，在门厅里随意地踢掉了高跟鞋，换上一双粉蓝色的拖鞋，回过头对着陆云珂眯着眼睛笑。她揉着自己的小腿，笑着说：“我是一把老骨头了，不中用了，哪像你哟，水灵灵的小姑娘……”又想着去捏云珂的脸蛋。
　　“瞧瞧你，一点诚意都没有，活像一个猥琐怪叔叔！”
　　云珂险险地避开咸猪手，转身坐在门厅槛上，解鞋带脱鞋，起身前将萧瑟乱踢下来的高跟鞋放好。
　　“喂！小萝莉，你可别欺人太甚，没带钥匙，到底是谁的问题呀！”
　　陆云珂不甘愿地努了努嘴，嘟囔着“你什么时候对音乐有过狂热的爱好呀？手机里存的音乐，还是当初厂家附送的，一首不多一首不少。煲电话粥——这种事情要不可能发生在你身上，你自己说的‘多一份废话，少一分商机’。上厕所，半个小时，请问您便秘吗？每次你不都是一气儿到底的吗？至于睡觉，睡觉，睡觉……”陆云珂一时之间找不出理由，随口胡诌了一个，对萧瑟大声说道：“中老年人不都兴失眠吗？”
　　“诶诶诶……麻烦您消停消停，不就比你大了个四岁吗？至于这么歧视我吗？”萧瑟进了客厅，随手从边桌拿了一个蓝色的发夹，胡乱地将长发夹在了脑后，更显得随性，带有一种慵懒的韵味儿。
　　“明明是四年零十个月，你都将近比我老五岁了，还好意思四岁呢……你都三十了，我才二十五，俗话说，三年一代沟……”云珂也进来了，脱掉了自己的运动鞋，满脸不高兴地光着脚丫子走到了萧瑟身边，看她脸上涂抹厚重的精致妆容——将苍老掩饰成了沧桑。
　　“小丫头，我还没满三十岁呢，都被你说老了。”萧瑟抿了抿嘴，眼眸中泻出一抹笑意，上身转向陆云珂，可以看见萧瑟身材性感成熟的弧度。她自己还不能允许自己老，即使再累。
　　也是，萧瑟身上的成熟是与青涩的陆云珂截然不同的气质，云珂想。
　　“你这家伙，怎么穿运动鞋又不穿袜子，不怕脚被磨破么？”
　　不过，云珂瞬间又觉得萧瑟大妈气质毕露，自己被指摘之后，只得把光脚丫蜷起来，不让她看到，但很明显这是徒劳的。萧瑟看着云珂的样子一脸无奈，这孩子怎么就是长不大呢？
　　的确，成熟的萧瑟在经历这个夏天之后，老了很多。很多纷杂的人和事：裘锐、云珂、路易……
　　但也许用“老”来形容不太准确，路易后来说，萧瑟不是老了，而是对世事，有了更温暖的态度。
　　因为有些事，人付出极大的代价，一辈子只能经历一次。
　　而有些事，人用一辈子也经历不起——像是爱情。
　　甚至只为了琢磨“像是”二字，都已经耗尽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