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自己的师娘，不可能》一世菩提

1、仅一章

　　——做自己的师娘，不可能

　　卜峥箜十岁那年父亲去了。

　　他父亲卜梵乃五毒教长老，年轻时为了爬上高位，很是得罪了不少人，缠绵病榻时，想到日后女儿少了依靠，难免被人排挤，于是修书一封，远寄藏剑山庄，欲将女儿托给旧时老友，也好放心往生了。

　　卜梵去前将卜峥箜叫道床前，断断续续地道，“孩儿，爹对不住你，也护不住你啊……爹在藏剑山庄有个故友，叫，叫叶秋阳，你，你就拜他为师，他会照顾你……”

　　卜峥箜愣愣地看着卜梵，一双眼里满是泪水，只知道拼命抓住卜梵的手，不停地喊，“爹啊，爹啊！”

　　叶秋阳见到卜峥箜时，她还紧紧捏着卜梵的手，然而卜梵早已浑身僵硬，已去多时了。

　　一旁的教众无奈地说：“她爹走时到现在已经三天了，她便一直握着长老的手，劝都没法劝走。”
　　“箜儿，你是箜儿么？”叶秋阳温温地笑着，朝卜峥箜走去。

　　卜峥箜看着眼前这个一身明黄的男人，他很年轻，笑起来嘴角边有浅浅的笑痕，长长的头发高高地扎成一个马尾，身后背着一把大剑，一双手拢住她的肩头。

　　卜峥箜看了叶秋阳很久，轻轻地叫了声：“叶秋阳，你来了。”

　　叶秋阳笑了，说：“箜儿，要叫师父。我是你师父。”

　　藏剑山庄马车的车轱辘一转，马蹄轻踏，尘土飞扬，车里叶秋阳执起卜峥箜的手，往她的指甲里塞着什么，卜峥箜弱弱地问，师父，你做什么。
　　叶秋阳低低地笑了笑，说，这是你们苗疆的情蛊，记住，没有你得不到的男人。

　　藏剑山庄很大，叶秋阳在自己住的小院里辟了一间房留给卜峥箜，白日里便教她剑法，让她同藏剑弟子无二，夜里便翻着卜梵留下的书，自己琢磨着看个半懂，再同峥箜指点。
　　卜峥箜问他，我到底算藏剑弟子，还是五毒后辈。叶秋阳坚定地说，你生是五毒后人，将来也会是五毒教的长老，袭你父衣钵。
　　峥箜说，师父，教里明争暗斗，我不想回去。
　　叶秋阳柔柔地握住她的手说，没事，师父护你。

　　卜峥箜的心在那一刻，悸动了。

　　藏剑山庄的太阳依旧每天升起落下，夕阳斜照了残雪又八年，卜峥箜常常会呆呆地看着在院落里舞剑的叶秋阳，一看便忘了时间。
　　卜峥箜常常会在叶秋阳指点自己剑法，手指相触的时候想，叶秋阳，是不是也有点点喜欢我呢。

　　直到那年七夕，叶秋阳没有回来。
　　往年七夕，总是他们师徒二人一起过的，这似乎只是个跟他们无关的节日，只是个普通的夜晚。
　　然而那到底是七夕啊，卜峥箜很想哪年的七夕，叶秋阳会突然对自己说，走，去看看街灯吧。
　　然而叶秋阳从来没这么说过，总是很平常地喝点酒，然后指点指点她的剑法，叮嘱她早点歇息。
　　那年的七夕，卜峥箜没有等到叶秋阳一起用晚膳。
　　她有些担忧，又有些期待，会不会，他会不会是想要叫自己出去了呢，故意不回来，等着自己去找他。

　　卜峥箜这么想着，兴冲冲地冲到人群繁杂的街市里，那么多的花灯下，那么多的人，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叶秋阳，他正在跟一个穿着五毒教服的男人并肩走在一起，两个男人的手，紧紧握着。

　　卜峥箜看了一会儿，静静地走了回去。
　　不一会儿，叶秋阳也会来了。
　　那个五毒男子也跟在他后面，两人走到卜峥箜的屋前，叶秋阳温润的声音里，流露着久违的欣喜，卜峥箜从没听见他这么开心地朝自己说过话：“箜儿！你有师娘啦！箜儿！出来见你师娘！”
　　五毒男子含嗔地斥了句：“秋阳！”
　　卜峥箜吸了口气，喉咙间有点涩，打开门，叶秋阳一把拉住她的手，笑着说：“我同你师娘认识好久啦，你爹的那些秘籍，多亏有了他帮我一起参谋，才能将你教到今天这样。我也喜欢了他好久，往年他一直不肯来，今年倒肯来了。我今天着实高兴，来来来，箜儿一起来喝酒！”

　　酒入愁肠，先甘后苦，卜峥箜三杯苦酒下肚，已是上了脸，起身笑说：“徒儿……为师父开心。”说罢，跌跌撞撞地走回屋里，一头倒在床上。
　　闭上眼，初见叶秋阳的光景像走马灯一样扑面而来，最后定格在叶秋阳握着她手时，说的“记住，没有你得不到的男人”。
　　卜峥箜看着自己的手，指甲缝里闪着幽幽的蓝光，眼泪来得那么容易。
　　你说，没有我得不到的男人。
　　可你知不知道，你就是我得不到的男人啊！叶秋阳……
　　我哪舍得对你用蛊，哪舍得看到你爱上一个你不爱的人。

　　哪怕，那个人是我。

　　雷峰塔前，那个穿起五毒教服的女人，带着一个呱呔，将红尘望了一望，浅步走上江湖路。

　　【完】

作者有话说

　　第一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