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遇到兵》卢瑟花

1、第一章

　　＂先生，先生！狗蛋他打我！＂
　　＂恶人先告状！先生，他先骂我娘的！＂
　　＂我才没有！你先骂人的！＂
　　＂谁让你故意把我的糖人儿撞坏了的！屁精阿虎，一有事就找先生撑腰，没出息。＂
　　＂你——！先生…呜哇哇哇哇……先生你看他又骂我！＂
　　阿虎说着就哭了起来，本来就红红的小脸蛋更像是要烧着了一样红起来。狗蛋在旁边吸溜着鼻涕，一脸嫌弃地看着扑在先生怀里的爱哭鬼。
　　白雁归安抚地拍着怀里的小家伙，试图调解两人的小矛盾。＂哎呀阿虎你别哭了，乖，先生送你回家好不好？狗蛋你看阿虎肯定是不小心才撞坏你的糖人儿，一会儿先生带你去集市上再买一个好不好？咱们走快点，兴许画糖人儿的还没收摊呢。＂
　　＂哼，好吧，那我跟你一起送阿虎回去，先生你总是向着他。＂
　　＂哎呀，哪里有的，我对你们都一样好的。＂白雁归抱起阿虎往村东头走，拿了手绢给阿虎擤鼻涕，＂阿虎真不哭了啊，等下先生给你带绿豆酥吃。＂
　　＂嗯！＂阿虎瞬间眉开眼笑，挂着眼泪鼻涕对旁边跟着的狗蛋做鬼脸。
　　＂啊！先生你看阿虎他！＂
　　＂哎呀，阿虎你真是的…＂
　　…………
　　一行三人吵闹着消失在乡间小路的尽头，又是东华村平静的一天。

　　白雁归是村里的教书先生，早些年考取了秀才，之后却没再中过什么功名，三十出头里没了爹娘，没人资助这功名便也考不下去了，只得回村。
　　可怜他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看着家里的一亩二分田直发愁，养活自己都有些困难，真真应了百无一用是书生。
　　还是村长惜他多少是个秀才，也算是进过京城见过大世面的人，便让他在村里开了个小书院，给村里的娃娃们讲讲故事教教书算算数，好歹长些见识，识得自己名字，会数个一二三四五，有聪明的还会背些三字经千字文。
　　村里没钱也没什么月供，便是乡里乡亲隔三差五送个馒头送碗米饭，拎几捆菜切小块肉来。再加上自己料理不善的地里有时也能出产些许蔬菜稻米，白雁归小日子还算过的下去，便在这小村安稳了下来。

　　却说今天依言带上狗蛋去集市里买糖人儿，白雁归顺手拿上了自己的字画，要是碰巧合哪位老爷小姐的眼缘，兴许还能换两个零花钱。
　　也是今天运气依旧不济，给狗蛋买了两个糖人儿，给阿虎买了一包绿豆酥，还给其他孩子带了些小物件，可偏偏今日这集市上是一个贵人都没遇上，字画怎么拿出来的还是怎么又拿了往回走。
　　不想走着走着，却让人给拦了下来，打眼一看，还是位满脸土灰胡子拉碴的兵哥哥。
　　＂唉唉，书生，那牵着娃娃的书生，你慢走一步诶。＂
　　虽说白雁归看到这类人物早远远避开，到底还是让人叫住了，只好停了脚，顺手将狗蛋护在身后，字画抱在怀里。
　　＂这、这位兄台有何高见？你我可曾相识？＂
　　＂哦，不认识不认识，我叫刘籍，这不打仗呢嘛，我河东县一个驻守的士兵，跟几个弟兄出门，走散迷了路，走到这里也不知是什么地界？＂这人说着不好意思地挠挠脸，这满头满脸的土灰便簌簌往下落。
　　＂哎呀哎呀，＂白雁归连忙往后躲几步，＂这里已是沧远县最南边，离那河东县少说也有几百里路，你这路迷得也是太远了些吧！＂
　　＂也是哈，嘿嘿。＂刘籍也不羞赧，只是挠头傻笑，＂平日我也总是迷路的，最多两天就转回去了，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走走停停几天是越走越远，银钱今早也花光了……＂
　　白雁归暗暗叹气，＂那这位兄台的意思是……哎呀，你看我也没出过远门，连你说这打仗的事都不清楚，是没办法送你回去了，对不住，对不住。＂说完拽着狗蛋转身便要走。
　　＂唉唉，先生慢一步，慢一步嘛。＂刘籍想也不想伸手便拽住了白雁归，米白的袖子上立时出现了一个黑手印，＂这话还没说完你怎么就要走啊，我这也是落了难，看你面善才向你求助，借些盘缠，小兄弟你好歹帮大哥一把嘛！日后定当报答。＂
　　＂哎呀，你别拽我袖子呀。＂白雁归收回手臂连忙拍拍，＂哪个是你的小兄弟？我白雁归怎么说也三十有五了的，你喊一声大哥兴许我还帮你一遭！这拉拉扯扯的，你再如此，我可要喊人了！＂
　　＂别别别，喊什么人呐，你又不是大姑娘我也不是要轻薄你。＂刘籍嘟囔着连忙退了几步，＂我刚二十四，你这面相可真不显老，我看着还当是和我差不多年岁呢，嘿嘿，白叔叔，侄儿这是冒犯了。唉，叔叔你看我这也是实在没了办法，就行行好帮侄儿一把吧！＂说着就要跪下。
　　＂哎呀哎呀，＂白雁归苦着脸忙扶起刘籍，＂这可使不得，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说跪就跪呢，再说也别叫什么叔叔的，你唤一声大哥便罢。其实也不是我不想帮你，我这来集市上本是带着书院的这童子来买零食，没带多少银钱，十几个铜板怎么说也不够你到河东县的盘缠，顶多也就给你买个烧饼填填肚子。哎呀，这一个好汉三个帮，你我相遇算是缘分，帮你一把也没什么，我在村子里没什么大花费，往日存的银钱与你做了盘缠也未尝不可……不如你随我回那东华村，我给你热些饭食，你且垫垫肚子，待我同你凑齐了盘缠，你也好启程。刘壮士看如何？＂
　　白雁归这一开口就啰里八嗦的毛病又犯了，一顿掉书袋直把刘籍明白也说糊涂，呆楞楞看着他的脸，半天憋出来一个字——啥？？
　　＂哎呀，就是说……＂一看对方没听懂，白雁归有些急便要再解释，倒是后边的狗蛋急着回家，抢了他的话头，＂先生是说你叫他白大哥就行，跟我们回村给你盘缠，顺便弄点吃的给你。＂
　　＂哎呀，狗蛋你不要抢我的话嘛，就这么个意思，也可以这么说了。＂白雁归拍拍狗蛋的头，招呼着旁边恍然大悟的刘籍就往回村的方向走去。
　　＂哈，你直接这么说不就好了，还是这娃娃说的清楚，你慢悠悠说那一堆哎呀哎呀文邹邹的，都给我说晕了，哈哈！白大哥可真是好人，小弟来日定当返还银钱！哦，定有重谢！＂
　　＂施恩不图报，我就当是为子孙积德了。＂也是白雁归倒平日便古道热心，乐于助人。
　　三人边走边聊也慢慢开心说笑起来，狗蛋不知何时爬上了刘籍的脖子，抓着刘籍散乱的发髻当缰绳，嗷嗷叫着高兴得很，刘籍倒也不计较，带着狗蛋在路上东跑西跑。这样说笑着，没一会儿就到了白雁归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