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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顾怀昭垂着眼睫,嘴唇微微颤抖着。他一点也不熟悉面前的这个应雪堂,上一辈子的应师兄待人谦和有礼,不露半点锋芒。就算不喜欢谁,那人也看不出来。
      应雪堂见顾怀昭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眉宇间多了三分倨傲,正打算走的时候,忽然听见顾怀昭问:“上次的信,我还有些地方不懂,想跟师兄探讨一二。应师兄以为,什么叫‘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呢?”
      应雪堂扬眉回道:“自己不敬重自己、奴颜婢膝的人,别人自然不会敬重你了。”
      顾怀昭脸色苍白,半天,才挤出了一个笑容:“应师兄受了重伤,好几天昏迷不醒,我尽心尽力地照顾你,自觉问心无愧,所作所为更与自辱毫不相干——”
      “应师兄毫无感恩之心,才会觉得我无事献殷勤,非……既……”
      顾怀昭说到这里,结结巴巴,几乎句不成句。
      他上辈子“一世偷生”的外号不是白叫的,谨小慎微地活了二十来年,睡得比谁都浅,躲得比谁都远,随时随地察言观色,见机行事。即便是应雪堂这样激他,顾怀昭也不敢破口大骂。
      可他刚这样不痛不痒地辩解了几句,应雪堂就气得变了脸色,人愤然往前迈了一步。
      顾怀昭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颤声笑道:“难道我把应师兄丢在门外,自生自灭,这才叫不自辱吗。”
      应雪堂攥紧了拳头,挥了挥,咬紧了牙说:“你——”可憋了半天,却没有下文。
      顾怀昭心里清楚,应雪堂恐怕对自己印象已经差到了顶点。一旦想清楚这点,不知为何难过得手脚冰凉,糊里糊涂地便说:“何况我比应师兄多练几年剑法,就算当面切磋,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巴结你,有什么好处?”
      这句话说出来,连顾怀昭自己都羞愧得满脸通红,他虽然招式上能胜过此时的应雪堂,但全仗着多活了一些年月,至于不想巴结应雪堂云云,更是十足十的谎话。
      应雪堂听到这里,仿佛像被人当面扇了一个耳光,咬着牙问:“你敢不敢去演武坪?”
      顾怀昭话已至此,好比马入狭道,不能回头。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紫阳山演武坪上,短短半个月,应雪堂已经认识了不少师兄师弟,一看见他就笑脸相迎,替他清出一片场地。
      他大步从到场边,从兵器架上取了一把红穗铁剑,怒目看着顾怀昭。少年负剑,皎如玉树临风前,往那一站,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顾怀昭只得有样学样,也挑了一把剑。
      发现有人要切磋比武,演武坪上陆陆续续聚了不少人。应雪堂倒提长剑,双手一抱拳,生硬地行过一礼:“应雪堂,使家传无双剑法。”
      顾怀昭脚已经有些发抖了,双手抱拳,眼睛四下游移,只说:“我使松风剑法。”
      话音刚落,演武坪上就炸起一片笑声,紫阳山一脉以剑法闻名,大大小小的剑招一共有二十余套,松风剑法是大多数弟子入门学的第一套粗浅把式。
      顾怀昭上一世被紫阳山除名的时候,八脉俱伤,再也施展不出其他剑诀,直至头颅搬家的那刻,用的都是这套松风剑法。
      应雪堂面如覆霜,等顾怀昭话音一落,就运剑往前一刺。顾怀昭横剑去挡的时候,只觉得眼前剑光点点,竟把自己所有的退路都封死了,仓促间手中铁剑在应雪堂剑身上一拨,人就地一滚,用尽全力才避开这一剑。
      一旁围观的紫阳弟子看他避得狼狈,又是一阵哄笑。那边应雪堂挑剑再刺,手中发力,直指顾怀昭浑身要害,剑气激荡处,发出“嗡”的一声尖锐剑鸣。
      顾怀昭已经坐倒在地,看着应雪堂这破空一剑,额角全是细细密密的冷汗,一招“松风照月”横向挥出。
      应雪堂修眉一扬,手中长剑正要继续前送,忽然发现顾怀昭那一剑后发先至,斜斜削向自己手腕,一惊之下收回剑势,在空中兔起鹘落一个旋身,倏地回身甩剑!只见一道凌厉剑气从上而下,如果顾怀昭躲闪不及,只怕连头盖骨也会给击碎了。
      眼看着长剑劈落,顾怀昭白着一张脸,抖抖索索连用了“八方风雨”、“风流云散”两招。
      旁观的人看到这里,大多“咦”了一声。顾怀昭那套剑法虽然远不及应雪堂的精妙,但他毕竟练了十多个寒暑,一招一式熟极而流,无数个生死关头,就靠这七招在鬼门关前走了个来回。
      即便在他六神无主、头脑空白之际,身体照样不偏不倚地使出剑招。脚下步法交错,避开应雪堂兜头一剑,右手抡起长剑,舞出朵朵剑花,护住周身要害,等一招“八方风雨”使完,骤然反守为攻,身形大开大阖,长剑一挑一扫,再弓步一刺。
      应雪堂脚下不稳,硬生生被他逼退了三步,脸上怒容骤起,剑穗一抖,反手回击。
      顾怀昭看也不看,竟把背后罩门露给应雪堂,人头也不回地向前方跑去。
      场边嘘声还未响起,这头应雪堂长剑离顾怀昭还差半寸,剑势已绝,顾怀昭却突然以一个险到极点的角度避过身后剑刃,含胸回刺。
      那是松风剑法的第一式“千里同风”,连初学乍练的入门弟子也能使得似模似样,而应雪堂眼看着要拜在这一式下。
      在这短短一瞬间,顾怀昭忍不住看了一眼应雪堂,那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又像懊恼,又像难以置信,脸上那股倨傲自持的神采荡然无存。
      顾怀昭呼吸一窒,这一剑哪还刺的下去。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还保持着挺剑欲刺的姿势,对面应雪堂却已经一剑削断了他几根头发。
      场边围观的人群见胜负已分,要么散去,要么都聚集到应雪堂周围,交口称赞。
      “师兄,好身手啊!”
      “应师弟小小年纪,身手就如此不凡,假以时日……”
      十个人中,也有一两个看到顾怀昭还呆立一旁,会笑容可掬地夸上一句:“怀昭也是大有可为。”
      直到这个时候,顾怀昭才终于动了一下。他双手发颤,轻轻摸了摸右脸的刺痛之处,又看看掌心里的血迹,见是小伤,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应雪堂方才挑断他鬓角长发的那一剑,还划伤了他的右脸,伤口不深,过了这么久,也只是渗出了几滴血珠。
      等顾怀昭收拾好心绪,默不作声地捧起长剑,从人群外走过,把兵器放回兵器架上,一抬头,却发现应雪堂一直失魂落魄地看着这边。
      顾怀昭走出老远,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发现应雪堂仍是怔怔地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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