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云门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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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西山，黎明不久将要到来。
更深露重，云岭山脉中央恒久不散的雾气每至此时达到最盛。
魔修走了，大虎走了，小棕只身一人无处可去，在山里兜兜转转，又回到云门寺。
黎明静悄悄破除夜色那刻，小道僧的屋门骤然推开。
屋外踌躇的小棕吓了一跳，早起晨练的景邦何尝不是一惊。
他以为小棕走了，为此碾转反侧一夜未眠，怎料到这没心没肺说走就走的东西居然在门外不进来！
“你怎么不走？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嘛？”一连三问，景邦终于将整晚的焦急发泄出来。
“吵什么！不睡赶紧找地方呆着去！”被扰人清梦，大师兄恼火的声音无需发功也爆发十足，炸雷般响起。
景邦猛拍自己脑门，竟然气得忘了院子里还在睡的脾气不好的大师兄。
又看小棕一副诺诺不语，低头认错的模样，景邦不好再发火，索性关上屋门，提溜起小棕一道去晨练。
“去哪里？”小棕乖乖让人提溜着，姿势不舒服也没说什么。
出了院落，景邦佯装还在生气：“哼！你小子认过主也不说，看我白白浪费那么多契符好玩是吧！”
小棕一怔，旋即又恼火又委屈地猛摇头，“没有认主！说了没有就没有！”
黎明时分静谧的云门寺里，别人也许听不见小棕的叫声，景邦却是听得见的，且异常震人脑壳，疾走的脚步一顿，“闭嘴！你说没有认主，行，就给我说个结不成契的理由出来！”
“我是成年浣熊！”于是小棕骄傲地回答，“我浣熊一族每个人在成年时都会经历预言祭祀，以前只有化形和增幅的步骤，后来多了一个改制契约，预言使能用世界规则封住我族成年浣熊的不平之契，不平之契就好比当你的灵兽！”
小棕越说越有理，轮到景邦喏喏不懂兼心虚了。
景邦自动略过“灵兽”这个不可调和的矛盾，侧重追问那些没听懂的术语，小棕又是一番解释。
只是听没听懂，看看景邦的一头雾水就清楚了。
既然小棕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流落他乡的暗喻，景邦觉得他不收养，小棕就会沦落到山下睡大街的地步，此为不仁。
于是当云门寺名册簿的灵兽目中落下“景小棕”三个字之后，小棕正式成为了云门寺一员，领公家粮。
公家粮，其实就是一天两顿的饭食而已。
景邦问饿不饿，小棕说想吃肉，被景邦教育大清早要吃素之后，来到了云门寺敞亮的食堂。
云门寺的殿宇等建筑下印有驱雾阵，一步跨入食堂，小棕满眼的云雾都不见了，反而见到许多头发比景邦长的小道僧。
这时候，云门寺弟子中好些人已经早起，食堂里隔三差五聚着一桌桌埋头喝粥吃馒头的小道僧。
小棕嫌不够高，不顾景邦的反对硬是攀上肩头，眼界顿时开阔，然后死盯着别人碗里的菜粥和肉包。
“别想了，灵兽吃生肉喝清水。”景邦一把按下小棕四下张望就差流口水的脑袋，心里大叹丢人。
小棕一惊，生肉有肉包香吗？清水有菜粥甜吗？
到了盛饭的厨娘近前，小棕又是摇尾巴，又是眨眼睛，微尖的圆耳一颤一颤的恨不得会跳舞，好是一番扮乖讨好。
景邦不知道肩上的妖兽这般作态，主要是带来给人认脸的，这样就算以后他修炼得不知时日，小棕也可以自己来食堂领一份饭食。
厨娘见了小棕，一身红棕棕的皮毛带着喜气，毛茸茸的扁扁的脑袋上乌溜溜一双大眼，两点雪白作眉，突出的小嘴咧开哈气，神情带着讨好的模样十分讨喜，令人不由心生欢喜，“小师父，你这灵兽在哪抓的，可真有灵气！”
“哪里哪里，大娘说笑了，这小家伙野着呢！”景邦谦虚。
厨娘才不跟景邦客套，云门寺里小道僧多得是，这么讨喜的灵兽可只有一只！
于是厨娘望着小棕的眼睛问：“吃什么，大娘给你多盛一碗！”
“咕噜噜——”
连声音都越发娇气，小棕一对大眼亮得快发光了，在景邦婉拒之前迅速探出黑漆漆的前肢指向菜粥和肉包。
三碗菜粥，三只肉包，这是一人一兽的早饭，格外出奇的早饭！
景邦黑着脸，他不动，小棕也不敢动。
声音压低，景邦恨铁不成钢道：“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妖兽！不是要吃肉吗，生肉的分量多多了！吃这些个肉包菜粥能管饱？卖乖卖到屁/眼去了你！”
好吧……原谅景邦，他口不择言了，说“屁/眼”绝不是那个意思，这是他头一次说如此粗鲁的话！
专注盯着肉包和菜粥的小棕却自己乐呵着，裂开嘴，露出粉嫩的舌苔和两颗尖牙，哈气的模样饿极了。
“吃吧吃吧……”景邦无可奈何，将两份早饭分给小棕之后，默默吃着自己那份，深深觉得管教不来。
一人一兽吃早饭的时候有很多双眼睛注视着，原因嘛，出现从未见过的妖兽是其一，其二，这妖兽着实讨喜！
景邦是认认真真秉持食不言寝不语的作风吃早饭的，小棕却对外界目光格外敏感，又是摇头又是晃尾，兽性十足。
讨喜归讨喜，估计已经成为别人家的灵兽了！
没有灵兽的小道僧们看得一阵可惜，有灵兽的则心里互相攀比，有的小道僧大胆，一点点靠上去，凑近观看。
如果不是景邦一直表现得行为孤立，凭他的心肠理应很有人缘，偏偏看着孤傲乖张。
即使偶尔被他亲师兄欺负很逗人，但在他大师兄的淫威下，大家又不敢跟他闹着玩，否则早打成一片了，哪里至于现在见他带着灵兽溜达都没人凑上前搭话。
时辰不早了，习惯每日早起晨练的景邦看着天色，决定今日不去后山，转而带着吃饱喝足的小棕去演武场。
演武场在云门寺西南的角落，离山门比较近，离住宿的院落和食堂远，景邦顺路带小棕去认云门寺内大大小小的殿宇，简单说明其用途。
不认字的小棕勉强记住殿名。
而后，当小棕搭着景邦这个“顺风车”来到演武场的时候，被深深震撼住了。
日头升起，金灿微热的光辉透过层层云雾，照落在宽敞开阔的演武场上，数百人霞衣白罩，偶有水色，犹如天边一片云彩。
排列阵队，安静而整齐地摆动统一动作，一声，就是一下。
云雾缭绕中，有若仙家练兵。
演武场的正北墙边有座石台，高处地面丈许，上有两个灰衫大道僧，一比一划间最是标致。
明明一样的动作，他们两个做起来就特别有味道、有意境。
这个时辰，年纪最小的两批弟子都起了，早饭吃过便集聚于此，在院教的带领下学习招式。
带领晨练的院教半个月一换，一年到头每个院教都要领两回晨练，云门寺的院教着实不多。
但弟子也不多，别的门派随便哪个都有上千门人，只云门寺仅有寥寥四百来人，演武场所见的数百人便占了其中十之八/九。
小棕没见过，自然以为眼前和景邦同一穿着霞衣白罩的数百人，在朝阳下整齐划一的动作恢弘浩大，就问景邦，“你怎么不去？”
景邦摇摇头，“我学过了。”
而且他这年龄的一批弟子已经不需要挤进演武场演练，开始自己找地方、找院教、找师父自己去学。
鉴于修炼成果关乎日后前途，便也没出几个顽劣的。
一人一浣熊扒在演武场简朴大敞的石门边，小棕不肯走，景邦亦非必要走，这一看便看到晨练结束，日上中天。
即使在正午烈阳最猛的时刻，云门寺演武场上也不会蒸天炙地，云雾稀薄却层层掩映，投到地面的阳光只余温暖和煦。
院教步下领台，按阵队严密排列的小道僧们一呼而散。
有四散而去的，也有聚拢包围的，只见一溜霞衣朝点点水色包围而去，景邦眼晶晶地望向那处水色。
小棕寻视而去，发现一群水色衣衫的小姑娘。
肩膀被碾来碾去，景邦一边盯着人一边解释：“那边是女院，我们云门寺的女弟子，平时住在东北角，和我们住的西北角隔着五座大殿，又有人守着，我们到了女院门口就要止步。”
正说着，云霞裹夹着水色，往演武场门口移步而来了。
景邦赶紧带着小棕让开门口，演武场大门再大也不够上百人同时挤进挤出。
于是景邦跑到门外后，眼见演武场门口一左一右有两棵对称的玉兰树，高大粗壮，又灵光一闪，随即蹭蹭地迅速上了其中一棵，占据有利地势。
此后又有别的机灵小道僧上树，争抢一番后严守阵地。
很快，女院弟子为中心的人群来到门口，景邦两眼死死盯住女院弟子中间的那个。
也不对，小棕才是盯住了最中间的那个！
一群妍丽可人的小姑娘相互簇拥着走来，身段尚未长成，俏颜却已初初展露了风华。
簇拥在最中间的小姑娘丹凤眼柳叶眉，鼻子玲珑樱唇小巧，面色不点而朱。但是小姑娘面无表情，一身水杉，妍丽的五官看起来颇为冰冷，站在恒久不散的云雾中颇有仙姿。
也正是这一点，外面一圈密密实实的小道僧们多是瞧的她。
温婉的见得多了，仙子一样又冷又艳的才更显可贵！
景邦不好这口，他盯着的人站在冷艳小姑娘手边，两个小姑娘没有如何亲密挽手，却看得出平日关系颇好。
小姑娘眉间一点朱红，五官标致，面若桃花，水杉穿出温软如水的神采，日后定是温柔婉约的大美女。
此时，水波潋滟的杏眸抬起，正正望见郁郁葱葱的玉兰树上，那个肩托小兽的刺头小子！
“陆琴……”景邦心中欢喜，见着了喜欢的姑娘，整个人像要飞起来。
结果景邦还真飞了出去，醒悟过来慌张了不及一瞬，终有惊无险地落地了。
女院弟子全望过来，冷艳小姑娘依旧面无表情，身边的陆琴却笑得眼睛都弯了，其他小姑娘也眼神闪烁。
景邦这回勉强算是展露了英姿，还在玉兰树上的其他人哪个不机灵，也有样学样地往下跳，动作千奇百怪，博得重重包围中的小姑娘们巧言欢笑。
显然被外围抢了先，包围在女院弟子周围的小道僧们顿时哄闹起来，各不相让地竭力表现最佳姿势和拳脚，你推我搡，搞得周围一干师兄弟差点打起来。
小棕还在玉兰树上，景邦纵身“飞”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妙，提前一步离了肩。所以这时候就清楚地看见陆琴小姑娘跟身边的冷艳小姑娘轻轻耳语，随即脱离了众道僧的围追。
云雾稀薄，视野颇佳，小棕看着霞云般的小道僧追随他们的冷艳仙子走了，又看着树下霞衣水杉的小姑娘小伙子，俩人你侬我侬、卿卿我我，玉兰树下阵阵飘香，直觉知道那不是他该打扰的。
再看看自己，停留在原形的小棕如今只是一只被景邦称为妖兽的伪灵兽，他英俊潇洒的人形还没展现出来就离他远去了，顿觉好生无趣。
要什么时候他才能重新化成人形？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云门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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