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门的涂鸦》木颜语

23、艰难的时刻

　　对于一个19岁，没有经历过牵手，拥抱，亲吻，再分手的女孩来说，“喜欢”永远凌驾于“爱情”这个沉重的字眼之上，像个无知的小孩子一样，对喜欢的东西绝不放手，哪怕这背后的代价是伤害，郁闷和痛苦。当世界归于平淡之时，可以躲在自己精心设计的童话故事里，肆意的享受一分一毫的宁静。然后，当“喜欢”的心情悄悄的来临，周围的空气会因为突然多出的一份温度而加快了心跳，加速了呼吸，对方的举手投足，不再需要所有人的关注，即便连偶尔飘散出的特殊气味，也只需要自己一个人可以嗅到，就已足够。那么多细小无谓的事，像一颗颗微小的尘埃，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汇集，再无止无尽的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里。

　　我开始努力寻找当初弹钢琴的那份手感，但这并不容易，在一遍又一遍的失败之后，我发现，一切都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经过礼堂的人，听到那结结巴巴的音律，直接被吓走了，一个个捂着嘴，似乎是在心里默默的感叹，“就这水平，也敢在礼堂这里显摆。”甚至有些男生，用嘲笑的口吻“赞扬”着我，“哎呀，真厉害，弹得真TMD的好。”

　　我想自动过滤那些无谓的流言，一直练习到很晚，但耳边总是不自觉的响起那些话，在极度烦躁的情绪下，我拨通了肖飞的电话。

　　“怎么样都不对，不行，完全不行。”我十分激动的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你怎么啦？”电话那头，在接应着我无厘头的抱怨。
　　“我觉得自己太蠢太笨了，
　　“那倒是真的。”肖飞刚想继续给我摆一道，不过在听到我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后，很自觉的闭嘴了。
　　“他们说的都没错，这种破水平怎么可以到礼堂里显摆，怎么可以上舞台，我真的觉得自己快要丢脸死了，不想再见人了啦，干脆你一个人上台吧，我不行，真的不行。。。”

　　那一长串的牢骚不知道发了多久。
　　他默默的听着我把满腹心事，自卑的情绪全部一股脑的丢到电话的那一头。

　　“你说，为什么我那么失败呢？考试也考不好，弹琴也弹不好。。。你怎么不说话？”
　　“让我说话你也先把门打开啊。”
　　“什么门。。。？”我一边说着，一边抬头望了望门口，他站在外面，露出了个笑脸，指了指被我从里面反锁住的门。我站起身来，走到礼堂门口。
　　“你怎么会过来？”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刚好路过啊。”
　　“骗人。礼堂这么远，从宿舍走过来要大半个小时呢。你怎么个路过啊？”
　　“看你又哭又笑的，真难看。要不要拿个镜子给你照一下。”
　　“不要。”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哭脸，是多么难看的一张脸，而他就毫无预料的出现在这里，看到我狼狈的样子。我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擦了擦眼泪，回到钢琴前的座椅上。

　　我觉得身后有一种暖流在朝我靠近。

　　他从背后拍拍我，“喂。”
　　“干嘛？”我依然背对着他。
　　“我大老远的跑来，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背对着跟我说话吗？”
　　我继续擦了擦脸，转过身面对他。

　　他蹲下来，稍稍抬头看着我，此刻的他，突然就温柔了起来。
　　“我所认识的闫语，是个为了自己的梦想而不懈努力的人，即使遇到很多挫折，痛苦，也依然会坚持自己想要的东西。她虽然有很多无厘头的小想法，小情绪，有时候很矛盾，但依然是个单纯善良的好女孩，所以才值得我花大半个小时的时间跑来这里啊。”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单纯善良啊？竟会说好话。”我咬了咬嘴唇，继续擦了擦红肿的眼睛。
　　“有啊，一定要我说吗？”
　　“嗯。”
　　“你别后悔哦。”
　　“快点说。”
　　“上次的运动会啊，不是你打的电话叫叶如婧过来的吗？然后人家真过来了，和姜谧甜甜蜜蜜的，你又大哭了一场不是吗？”
　　“你。。。你怎么。。。”我瞪大了眼睛，再也哭不出来了，转而是惊慌的样子。
　　“你这个笨蛋，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站在你背后啊。恩，差不多。。。”他边说边拿手比划着，“三米吧，不能再多了。

　　他缓了缓，换了个姿势，

　　“然而，这个笨蛋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因而总是因为别人随口说的话而怀疑自己，否定自己。我说的对吗？”

　　眼里有什么东西再次模糊了视线，通过那闪着泪花的瞳孔，眼前的这个人，光辉的形象突然被放大了数倍。

　　“不是，不是，我其实还有很多缺点，你不知道而已，我其实。。。”
　　“好了，懒得听你说那么多。来，坐过去一点。”他站起来，坐到了我的身边。
　　“你干嘛，你又不会弹。”
　　“以前学过一点点，这是乐谱吗？”说着，他一边看着那乐谱，一边开始按高音部的琴键。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又会钢琴又会吉他的。”
　　“呵呵，”他抓了抓头，笑着说，“小时候喜欢音乐，所以唱歌啊，钢琴啊，吉他啊，都学了一遍，但是吉他可能是现在唯一比较精通的东西吧，其他的都是打酱油的水平了。”

　　我随着他起的调，缓慢的弹起低音部的部分。

　　旁边的这个人，到底是幼稚的还是成熟的，我已经越来越分不清楚了。不过无论如何，谢谢你在这样的时候，陪在我身边。

　　晚饭后两小时后，314宿舍，萱萱在摆弄她新买的一件白纱长裙，蔓蔓依然疯狂地敲着键盘，而我，坐在客厅里边唏嘘，边拿筷子挑着碗底最后几根辛拉面。

　　蔓蔓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按键，整个人身子前倾，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电脑屏幕，用雄厚的嗓门喊出一声“啊？”

　　我问她，“怎么了？”
　　“MD，那个左丘竟然加我为好友了。之前还天天见我就砍呢。”
　　房里的萱萱听不下去了，拿着裙子就冲出房间，“‘浪蹄儿’，你在游戏里搞情缘啊？”
　　“搞你妹的情缘啊，要搞也不跟他搞啊，这个贱人，每天必砍我，我好惨啊，萱萱，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我有留意到，“八”字的音调被无限的提高拉长，体现一种从内心发出的激动和愤怒。

　　“咦，蔓蔓，李煜自从看了你。。。那个什么之后，有没有什么表示没啊？”
　　“对啊，他怎么这么不负责任，都把你全身看光了。”
　　听到“李煜”这个名字，蔓蔓突然转过身来，表情发生了三百六十度大转变。

　　先是各自瞥了我俩一眼，紧接着花痴的一笑，那笑的，简直堪比西游记里的女儿国国王看到白白嫩嫩的唐僧站在眼前。

　　“你们都不懂，上次我走到路上，不小心撞到他，他把我口袋里的钱包撞掉了，还特别绅士，用一种极尽优雅的姿势卷起袖子，俯下身子捡起来，递给我，还对我灿烂的笑了一下，那个瞬间，我真的觉得自己太幸福了。”一边说着，一边把双手放在胸前，一副要吟诗作词的样子，满眼的迷离状态。

　　我和萱萱互相无奈地望了对方一眼。那一刻我们都恨不得把她直接打包扔到窗户外面去。

　　“你妹啊，你那140的IQ全部被拿去猪圈喂猪了。”

　　后来的两三天，我和萱萱都很有默契的不提“李煜”这两个字，深怕何蔓蔓一个少女情怀泛滥而激动的窒息身亡。

　　学校里开始有各路人马准备春节晚会，即使春节都快过去一个月了。不过今年的春节晚会主题据说还夹杂了“情人节”的部分，整个校园张灯结彩的，到处贴的海报，而清理花草的大叔们在年初就得到上级指示，要首先把绿化彻底做到位。简直跟国家领导人到访一样浓重。至于晚会，还听说有其他高校的特邀演员来我校表演。声势够浩大的呀。不愧是私立学校中的典范。原来我们每年送给学校的白花花的银子有一半都用在了这种欢庆活动里了。

　　“怎么办，我。。。”坐在后台的我，紧张的整个手在发抖
　　“别怕，到时候我先上去，你跟在我后面，我给你个眼神暗示，我们就开始。”
　　“可是。。。万一我们的速度不一致怎么办？之前配合的时候也有这样的问题。”
　　“我说，你有什么可紧张的啊，笨。”他突然怒斥了我一下。
　　“这跟笨不笨的有什么关系啊，你这个人，你弹得好才不紧张嘛，我。”
　　然后我突然发现，急于去反驳他，反而来不及紧张了。

　　“下面有请一年级服装设计系闫语和二年级建筑系肖飞一齐为大家演奏《卡农》”
　　听到主持人的声音，他回头给了我一个暗示，然后带着我上了台。

　　一个鞠躬之后，我坐到了钢琴的前面。
　　只见他调节好音律以后，和主持人小声说了些什么，主持人把话筒拿给他。
　　“我的partner现在好像很紧张，所以为了给大家呈现出最棒的表演，请大家先给我们一点掌声好不好！”

　　那一刻，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那幅言语中流露出的气场，自信，淡定，沉着，好吧，我承认我被震慑住了。

　　台下出现了一阵欢呼雀跃的掌声和呼喊声。

　　我望了一眼前方的他，心里似乎平静了不少。

　　他把头转向我，温柔的神情，轻轻地点了点头，用明澈而温厚的眼神示意我可以开始了。

　　于是，我弹着琴，时而抬头看着他，那目光里透露的自信和欣赏让我几乎忘记自己是在表演。

　　我的脑海中此刻浮现的不再是为了演出而演出，不再是为了拼命在他跟前表现完美的我而做出的努力，我想，如果一定要说出点什么的话，应该是小时候第一次看到舞台上的钢琴家在弹奏钢琴时的那种发自内心的欣赏和喜悦吧。因为喜欢本身而演奏，因为喜欢这个美好的词汇而做出的演奏。

　　好在，整个过程都还算顺利，当我从台上下来一路回到座位，我在回想刚刚的一幕，不知道在台下观众的眼里，那些眼神的交流是否比乐曲本身更加动人呢，在持久的相望里忘掉了自己，换来飘荡在灵魂深处的某种默契，难倒就是传说中的soulmate吗？心中不免窃喜了一阵。

　　只是，那个【窃喜】也未免持续得太短，转念间就被【“惊喜”】取代。

　　一抬头瞥见了舞台上的她，举止落落大方，言语间，仿佛眼睛也在一眨一眨的说着话。

　　听到“其他学校特邀演员”几个字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的，在那个灯光炫丽的舞台上，我会见到那个已经远离我生活好久的人，而她的出现，就会连带着另一个人的出现。

　　叶如婧在舞台灯光下，更显得亭亭玉立。一身素雅的晚装，把整个人的气质凸显的尤为清新脱俗，犹如小露水仙般清雅，海棠春睡般娇丽。脑海中突然闪现大半年前的暑假，她拖着我去逛商场，说想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公主”和王子一起跳舞的画面。

　　她的确是个公主，而坐在台下的王子，像瞻仰自己的一幅作品一番凝视着舞台上的她。

　　这个节目，是传说中的“非诚勿扰”，被排在我和肖飞的合奏之后。

　　“大家好，我是来自德利大学的一年级学生叶如婧，今天很荣幸可以被邀请来到凯旋门来参加非诚勿扰这个节目。我在这里有个很好的女生朋友，不知道主持人可不可以适当改变一下游戏规则，让我的好朋友可以和我一起站到这个舞台上，陪我一起完成挑旬心目中的他’的旅程呢？”

　　有种不详的预感，如同一句身后的诽谤暗算，瞬间让人毛骨悚然。
　　而很明显，这并不是一场事先就排练好的演出，因为主持人们好像也露出的惊讶的神情，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我向隔两三个座位的虞子哲，肖飞和李煜投去无助的目光，黑暗之中，我只能凭借我们的默契来祈求他们能灵机一动想到解救我的办法。可似乎，默契并不是时时刻刻都管用的东西。

　　而旁边的萱萱和蔓蔓也表示毫无办法。

　　现场哗然了一两分钟之后，我被无辜的拖上了舞台。我在想，叶如婧，为什么是我，我们不是早已不算朋友了吗。而她却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耀武扬威似的冲我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请出今天的一号男嘉宾。”主持人激情澎湃的念着台词，背景音乐切换成了江苏卫视非诚勿扰的出场音乐。

　　那一刻，我满脑子想着的是，叶如婧这么做的意义，还有，有没有人可以把我赶快弄下台，无论用什么方式。然后我看到姜谧一身西装的站上了舞台，不出意料的，那个我曾经暗恋过的姜谧，靠近他心情就像是坐云霄飞车一样的姜谧，此时此刻，依然十分的帅气出众。

　　只是，少了一种特别，一种独一无二而已。

　　主持人非常激动的说着，好像自己都要被他迷倒了一样，“好，我们的四号男嘉宾非常的帅气啊，来，三十秒的时间，巡视一下现场各位美丽的女嘉宾，然后按下自己的心动女生。”也许，那时候只有我知道，这个“心动女生”挑选得毫无悬念。他也确实，在三十秒还没到的时候就已经把按钮递给了主持人。主持人看了一眼，心领神会的笑了一下。

　　这才是叶如婧叫我上来的原因吧，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置身于丑小鸭的地位，让我看清现实，让我明白他们是多么的般配，多么的炫目，多么的天造地设。

　　经过几轮以后，台上几乎所有的灯都还留着，然后进入到了男生反选。姜谧走到我的身边，朝我神秘的一笑，留下了我的灯。在那同时，我开始暗地里骂自己，这绝对是个找虐的举动，我应该在第一时间就灭了灯才对。

　　但就像是每个故事都该有个结局，无论它是令人痛心的悲剧还是皆大欢喜的喜剧，即使此刻的自己对他已经没有留恋，心底还是忍不住想一直看下去看到故事的最后，哪怕那会让自己变得更加悲惨。

　　最后的环节，他留下了我和叶如婧。

　　恐惧在未知的气氛里左右摇晃，几乎快要爆炸开来。
　　我咽了一下口水，等待着宣判死刑的来临。

　　“好，那现在让我们看一下，4号男嘉宾姜谧的心动女生是。。。”，全场都陷入了紧张，我能明显的感觉到所有人都在这个尘埃落定的时刻屏住了呼吸

　　“6号女嘉宾闫语。”

　　总觉得还是在梦里，身子在地球以外的星球里漂浮，没有重量，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任何惊讶，任何爆破，任何不可思议的结局，这个故事的主角，怎么可能会有我的存在呢？怎么会！！！
　　我以一种比吃惊还多一点恐惧的表情，抬头望了一眼叶如婧，她的脸上写着让人窒息的淡定，我不确定，那是不是装出来的。

　　如果给我一点可以呼吸的氧气，我想知道，为什么那个人是我？

　　为了知道这个答案，我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举动，把那天的晚会推向了高潮，至少是我内心认定的高潮。

　　“对不起，我不会选择你。”我对眼前的姜谧说。

　　所有人都清楚，我自己也很清楚，说出这句话的后果是什么。但我相信，无论这过程是不是事先排练好的，结局，是我写出来的，没有一个人会想象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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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记本涂鸦：2012年2月23日能够自己掌控故事的结局，也许人生中只有这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