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乾隆朝》凌封寒

22、二十二章

　　胤禛到了寿康宫的时候，钮钴禄氏正同和敬说话，见他进了来，并没太过亲近，待他请了安，方才慢悠悠的出声：“永璂来了啊。”

　　和敬自然不愿同承乾宫一系太过接近，正好她刚刚同钮钴禄氏说到昨日胤禔缠磨着说今儿要去她哪儿用膳，瞧着如今的时辰胤禔等人也快散学了，便对钮钴禄氏道：“皇玛姆，桂嬷嬷刚刚的教导，和敬想回去在小厨房试试。”

　　钮钴禄氏想着年后和敬就要家人，到底宫中诸人不太会难为一个将要出嫁的公主，便点头让她去了。

　　胤禛瞥了眼从她身边走过的女子，垂着眼静静立着。

　　钮钴禄氏瞧着站在厅中的孩子，皱了皱眉，心中好不着恼，真是个恃宠而骄的小子！

　　站在帷帐之后的胤禩，微微笑了，本来他午觉醒来，听说和敬来了，想在这位姐姐出嫁之前亲近一二，不想却听说胤禛来了，瞧着胤禛同他的侍妾如今仿佛地位颠倒的样子，纵然自己同他的情形相仿，他仍是很想笑两声。不过，在他能撑起自己的天空之前，他还不能让钮钴禄氏被人惦记上。

　　胤禩转出帷帐，对钮钴禄氏行礼：“永瑆给皇玛姆请安。”

　　钮钴禄氏面上立时带了笑，招手让胤禩近前，声音中满满慈爱：“永瑆，坐到皇玛姆身边来。”

　　压下心中郁气，胤禩微微偏头，好似才瞧见胤禛，道：“永瑆给九哥请安。”

　　胤禛抿着唇盯着胤禩，沉声道：“十弟多礼了。”

　　胤禩撇撇嘴，哼，真是做皇帝做久了，竟忘了谨小慎微，或者说，你以为你那不通世情的样子真能孤傲于世？你现在可没有硬气的外家和傻乎乎的太子给你撑腰！

　　不再搭理胤禛，胤禩慢慢走到皇太后身边，让宫侍将他抱上软榻，挨着钮钴禄氏坐了。

　　胤禛一直盯着胤禩的动作，心下暗道：老八可真是能屈能伸的主儿，这般小孩子模样也做得出来！

　　钮钴禄氏被胤禩那么一打岔，也缓过劲儿来，她出身不高，一辈子低伏做小，如今坐了皇太后，除了皇帝有时候会逆了她的意，让她心里不痛快，这宫里头还有谁敢给她脸色看！不成想，不过是个继后之子竟是张狂成这样子，她倒要看看他这般模样能得了什么结果。

　　康熙处理了近日的折子，瞧着恭敬审慎的傅恒，心下感叹一回富察家的深藏不露。富察家这不骄不躁的谨慎行事一如往日，如今，满洲各姓多呈式微之象，方才显了他们出来，真的称得上是朝堂砥柱，只是，赞过之后，康熙有些烦恼，如果孝慈皇后没留下嫡子就好了，若是那般他便可没有顾忌的重用富察家，如今——想到胤禔的模样，康熙犹豫了下，孩子们都还小，他先瞧瞧他们都是哪个，再做定夺也不迟。

　　遣退诸臣子，康熙翻了纯贵妃的牌子，让高无庸去传旨晚上会过去翊坤宫，便起身出了军机处。

　　瞧着四处空旷，近身无人，康熙偏头看了眼最近刚刚调到身边的侍从简林，便听他悄声将京中各世家的情形一一道来，康熙叹口气，佟家……罢了，也是佟家闹腾的太过，可是，那拉氏家也没什么可用的人，一一数过宫中妃嫔，康熙皱了眉头，即便是朝堂上敲打世家，可是弘历的后宫中汉妃实在太早多了！

　　康熙深吸口气，瞧着上书房已不远，压下立时揪了弘历责罚的心思，又问道：“宗室的情况都查清楚了？”

　　简林垂眸道：“回皇上的话，已集成册放在乾清宫中暗格。”

　　康熙点点头，摆手让人退下，转头眸眼含笑的看着稍显喧嚣的上书房，他的儿子们啊，如今可是不该在此处磋磨了大好时光，也该做些什么为君分忧才是！

　　弘历打头，一众人等从书房走出，就见康熙负手站在不远处，被康熙的眼神看的不自在，众人心下别扭，眼中倒是应景的添上些慕濡，只是各不相同。

　　弘历面色纠结，漂移了眼神，倒是不忘行礼。

　　胤祯眼中挣扎，垂下眼睑遮住情绪，躬身行礼。

　　胤祉眼神最是复杂，有惊讶，有期待，还混着些微的惧怕，将身形隐在胤祯身后。

　　胤禔绷着脸孔，瞳中却是苦恼，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随了众人一齐俯下身去。

　　胤俄则是最轻松的，直接跪在地上就好了，察觉几位兄弟周身气势的变化，尚有心里感叹众人懒惰经年仍是宝刀未老，技艺精湛。

　　康熙自然将面前众人的神态收拢眼中，轻轻叹一声，经了上一世，他这辈子依然有些分不清他的儿子们如今这些表情是否都是演戏了，然而，他又何尝不是演戏。

　　抬手免了众人的礼，康熙扶了弘历和胤祯起身，对上书房诸位陪读宗室子弟勉励几句，见其中不过有弘昼弘瞻等人的子嗣，微微一叹，愈发想回乾清宫瞧瞧他的孙子和曾孙现下如何。

　　领了众人往寿康宫去，康熙闲话考校诸人，胤俄早早的便回了南三所，不得逃脱的众人对胤俄如今身份着实好生艳羡，想到让几人身份露出破绽的祸根，仿佛不经意的那兄弟三人的眼神频繁落在弘历身上。

　　被众人视线聚焦的弘历，微微一叹，集中精神回应康熙的问题，觉得自己当真好冤枉。

　　寿康宫中，胤禛一直盯着隐私，见钮钴禄氏终于是同他耗不住了，正欲开口请胤禩去承乾宫，就听见侍从通报康熙并众皇子来了。

　　宫外，林广澈今日并没出门应酬，带着林宇在京中铺子走了半日，待得侍从打点好物事，便抱着林宇登车去了京郊一处香火颇旺的寺庙。

　　胤礽顺着林宇的眼瞧着那似笑非笑的佛像，轻轻一叹，不再懒散的躺着，盘膝坐起，启唇问道：“佛祖，何谓天道轮回……何谓因果？”

　　林广澈叩首之后刚刚接过知客僧递上的香起身要去供奉香火，就听见林宇的声音轻飘飘传来：“……何谓因果……”手上的香险些捏不住，回头去看，就见林宇面上只是茫然。

　　心下念着请佛祖保佑我儿，林广澈捏着香站在原地，对佛像拜了三拜，将香递到知客僧手中，转身抱起林宇，笑问：“宇儿刚刚问佛祖什么？”

　　林宇眨眨眼，面色微红，支支吾吾道：“父亲，儿子、儿子就是那么顺嘴一说……”

　　胤礽扶额，这理由确是真的，他和林宇如今对彼此的影响越来越深，如果说他这几日梦到的都是林宇的记忆，那么让林宇在噩梦中挣扎的梦境想来该是他的记忆，他不明白侍卫何以至此，所以有此一问，不想一时纵情，竟借林宇之口问出了声，但愿林广澈能信吧。

　　林广澈面上笑意更显，心却是针扎似的疼，他记得老人说过人执念太深的话，便是孟婆汤也化不去全部，难道——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贫僧望尘有礼了。”

　　林广澈回头就见一位年轻僧人站在他身后几步，虽心下疑惑何时此间寺庙有了这位望尘和尚，仍是放下林宇，合掌回了一礼：“望尘师傅有礼了。”

　　那僧人微微笑起来，让人只觉亲近，不知觉间就放下了戒备，望尘低头看着林宇，林宇好奇的同他对视。

　　胤礽看进望尘的眼心微微一颤，他觉得这望尘和尚看的仿佛是他，从前他并不信神佛，可是，如今他这副模样，却是由不得他不信，想来这和尚怕是有些能耐，只是他从前也随着林宇去过几回寺庙，那主持不过是送林宇一两件护身符，这回这个不知会是什么路数。

　　望尘同林宇对视不过片刻便收回眼神，垂眸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弯腰送到林宇面前，道：“小僧同小施主也是有缘，这块玉佩便送给小施主了。”

　　林宇下意识的便抬手，又觉奇怪，抬眼去看林广澈。

　　林广澈正欲出声劝说，就见望尘抬眼看他，对上那么一双污垢的清亮眸子，林广澈躬身同望尘一礼，道：“谢望尘师傅。”

　　听到林广澈应下，林宇方才双手接下那玉佩，学着林广澈的样子行了一礼：“林宇谢过望尘师傅。”

　　望尘笑得愈发开心，直起身，道：“小施主，因果，就是缘起缘灭，不必着急结果。十丈软红，好好欣赏。”

　　林宇迷迷糊糊的回到林府，仍是再想那望尘和尚说的话。

　　林广澈牵着林宇进了书房，他为儿子佩上那玉的时候方才发现那是一块暖玉，价值千金，他虽然在这家寺庙供奉不少香火，却也不及这玉的一分，然而待他欲寻那僧人，却听知客僧说望尘已远行云游。如此说来，还真就是缘分。林广澈瞧着林宇满面困惑的样子，叹了口气。

　　胤礽盘膝而坐，想着那僧人的话，良久方才悠悠叹出口气，佛家讲究随缘，万法自然，说来说去其实半点用处没有，红尘多诱惑，他自然喜欢，可惜的是他这人从来不喜欢顺应天意。缘，也可以纠缠缠绕出来！

　　许是母子连心，钮钴禄氏对弘历甚是和颜悦色，同对待胤禔仿佛，待康熙离开时，更是留了弘历一同用膳。

　　胤禩似笑非笑的瞧着弘历，这个，倒是瞧出来些，却是靠着弘时同他说过的弘历的小动作，只是不知道胤禛认没认出他的儿子！

　　胤禛此行无甚收获，没探出胤禩的身份，白白坐了半日，听众人暗语机锋，也没看出来其它几个可能是他兄弟中的哪个，倒是对此间气氛诡秘并未察觉的钮钴禄氏有些失望。

　　今儿康熙没盯着胤祯，一直都盯着胤祉，瞧着时候不早，便让侍从送了胤禛回承乾宫，自己则是牵着胤祉往翊坤宫而去。

　　可怜胤祉要陪着康熙一路去翊坤宫，众人心下替胤祉念了回佛，便皆散去。

　　胤祯虽然对自己能偷得这一日的清闲很是惊讶，却也懒得深想，从寿康宫出来，便去了愉妃处。

　　胤禔自然拐去西三所，却见迎头走来的胤俄几乎是阴沉着脸。

　　胤禔脚步不变，心下却有些打鼓，好像，上回他见着胤俄这样子，还是上辈子的事儿，是老九为了老八拼死谏言那回？现下，老八那丁点儿的模样，还没什么人手能折腾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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