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歌》艾小禾

31、冬歌.绿色系

　　因为病人的家属还没有前来，所以医院还是让外婆的灵体留在病房中，等待她的家人到来。清晨的病房，周围的一切都安静得让人觉得可怕。只是缭绕壁口许久的阴霾天气居然略微散去，天空的云层里透出几丝金色的阳光，才给这一幅死寂的画面，添上了几分生机。

　　阳春三月，终于到来了。春寒料峭的日子已经结束，也许外婆是故意在这时离去的。好让她的孩子们能够尽享春光的烂漫，而不用惦记一位与春天无缘的老人……

　　秦时异扶着有些步履蹒跚的夏筱歌，轻轻推开病房的门。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家具，雪白的被子……还有外婆煞白的脸……银白色的头发经过护士的整理，似乎显得很整齐，很柔顺，给这位已经逝去了的老人，添上了几分慈祥。

　　夏筱歌挣脱了秦时异的搀扶，跌跌撞撞的跑到外婆的床边，趴在这里，放声大哭了起来。秦时异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静静的看着她。哭吧，筱歌。当泪水从眼睛里淌出，你的悲哀也会渐渐从心头逝去。作为女孩，你终归是幸福的，当你痛苦时可以尽情哭泣。而不必像男孩一样，封住自己的泪腺。

　　哭泣中的夏筱歌有些头昏目眩，与外婆在一起的无数场景和画面，在她的脑海里纷纷浮现出来。亲爱的外婆，真的就这么离去了么？她难道连一句话，一封信都没有留给筱歌？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外婆肯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告诉筱歌，曾经的无数个因为思念母亲而半夜哭醒的夜晚，抱着筱歌的外婆都这样告诉她：“很多事情，等你长大了，外婆就会告诉你”。而如今，筱歌已经十八岁了，外婆却这么走了，不会的，外婆不会就这么丢下筱歌的！

　　夏筱歌想到这里，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直觉告诉她，外婆一定给她留了什么东西。她翻开病床旁柜子的抽屉，居然发现了一封外婆写好的信。

　　信封被外婆用胶水封上了口，要看信的内容就得拆开。筱歌本想撕开信封，有些朦胧的泪眼却发现信封上已经写好了地址，信封的背面写着几个字。

　　筱歌，这封信是外婆写给夏敏阿姨的，有些事情外婆要跟她说，你把信寄给她，不要拆开。

　　夏敏阿姨？那好像是一个距离壁口很遥远的一位亲戚吧？外婆怎么会给她写信，夏筱歌心里迟疑了片刻。而秦时异却正好走了上来，他接过了信，读完上面的字，冲筱歌说道：“筱歌，这是外婆留下来的信？”

　　夏筱歌带着有些呜咽的嗓音，“应该是的”。

　　“死者为大，咱们就按照外婆的遗愿去做吧？你再和外婆待一会，我出去给你寄信，怎么样？”秦时异似问道。

　　其实夏筱歌本来想拆开这封信看看的，但是被秦时异一说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待会夏春秋就要回来了，她不愿让秦时异就这么离开，她原本还想带着秦时异一起来看外婆的，只是造化弄人，那现在就让他在这里多陪自己一会儿也好。于是她开口说道：“改天再寄吧，也不用着急，我们先在这里陪外婆待一会吧。”

　　秦时异点头称是，放下了信，静静的站在夏筱歌的身边。

　　阳光从窗外射入，照射到外婆的脸上。上午的阳光因为云层的减弱而显得不是那么刺眼，却仿佛给外婆套上了一层略显神圣的光环。夏筱歌看着外婆，似乎呆住了，又沉浸入了无尽的回忆中……

　　当夏春秋进来时，夏筱歌已经不哭了，只是眼睛还有些发红，嘴巴有点肿肿的。她回头看见了夏春秋，迅速的站了起来，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她不愿把自己的情绪表露给这样一个让她说不清道不明的人来看，她冲着夏春秋点头示意，一句话都没说。

　　雨姨跟着夏春秋进了病房，看见这一切，不禁也抹了抹眼角。这个动作看在夏筱歌眼里，心头浮上一丝疑问，难道她也是一个心肠很软的女人么？曾经的恶感不由得消除了几分，只是沉默依旧。

　　还是夏春秋率先打破了沉默：“筱歌，人总有生老病死，你长大了，外婆也老了，不要太过悲伤了。我想，还是尽快举行葬礼，让外婆入土为安，辛苦操劳了一辈子，也该有个归宿，怎么样？”夏春秋用难得的商量语气和夏筱歌说话，这让秦时异和雨姨的心里好受了几分，至少这对父女不会吵起来了。

　　夏筱歌只是点了点头，同意了。

　　几天以后，外婆的葬礼如期举行。追悼会的现场，挂着外婆的遗像，黑白色的照片，柔和的微笑，让人们似乎能感受到当年这位老人的慈祥。

　　很多人都送来了花圈，夏春秋通知了外婆家小镇里的人，他们都自发赶到了葬礼现场，来送外婆最后一程。

　　一袭黑衣的夏筱歌和秦时异站在一个角落里，静静的看着一拨拨上来敬献花圈的人们，如果细心观察，还可以发现夏筱歌黑色的衣袖上，绣着几朵白花。

　　当葬礼结束的一刻，秦时异紧紧的搂住了夏筱歌，他能感觉到怀里的她面色苍白，浑身冰凉，在不停地颤抖。而秦时异坚强的臂弯似乎给了夏筱歌力量，让她的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红润……

　　“时异，我想出去旅游”夏筱歌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我想去南方，去那些温暖的地方，有海，有阳光，有沙滩。壁口这里，好冷。”

　　筱歌怎么突然想去旅游？秦时异有些惊异，不过也对，留在壁口这里也是不开心，不如去一块陌生的地方玩玩，陪她去散散心也许能让她好受些。

　　秦时异点了点头：“行，我陪你去”。边说着，他把夏筱歌搂入了怀里。

　　夏筱歌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口上，身子依偎在他的身上，似乎他就是自己最坚强的依靠。那种安全感，是旁人未曾给予过她的。夏筱歌很喜欢这一刻的感受，在悲伤时能有如此温暖的怀抱，给了她一种特别的感受。

　　当美人如玉、温香在怀时，秦时异很想低下头去亲亲筱歌的额头，但想了想，他却又是不敢。他担心冒犯筱歌，亵渎了自己心爱的女孩，轻率的举动会破坏此时的美好意境。于是，他用下巴贴上了筱歌的头皮，轻轻的蹭了蹭。似乎想以此表达自己心中的那份亲昵，那份喜爱。

　　夏筱歌的脸上有些微微发红，却没有什么反应，默认了这一切。

　　恋爱的果实，似乎已经渐渐开始成熟，以至于连年轻的人儿们，都或多或少的意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