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央传》木木月明

187、幽灵骑士（四）

　　那像是女子低声温言一般细语的风声，并不会让在场的骑士感觉到任何惬意，反倒是觉得全身都绷紧了，时时刻刻都准备着动手，却找不到任何属于敌人的踪影。

　　被白皓压制在地上的男人挣扎的越来越厉害。

　　芦苇皱了眉头，这是那个人躲在背后的人在影响那个男人的意识，看样子是非得要让那个男人成为傀儡。

　　那个人能够侵入男人的意识，那么芦苇也能够同样侵入男人的意识，找到对方所在之地。这一次她就算没有实战的经验，也要让自己上一次被算计的事情给找回来。

　　男人的神识非常的凌乱，在芦苇看来，全是这个男人一生之中，所有的杀戮和战斗。男人是疯狂的，似乎除了战斗之外，再没有了别的生存价值。

　　这样的人生还真的是无聊。

　　意识在芦苇的控制下，能够非常快速地奔走，她将男人的意识一寸一寸搜索过去，却没有能够找到那个侵入男人神识的人。

　　也许是隐藏的太深，也许是因为担心和芦苇的神识碰撞之后，遭到重创，毕竟，上一次的时候芦苇在最后是给了对方非常重的创伤。不过芦苇并不担心，那个人此刻已经退出了男人的神识，只要他退走的时间不长，芦苇就能够找到那个人的踪迹。

　　“想跑？”

　　柏涵和申年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皓似乎在着急着要处理掉那个男人，可是那个男人似乎突然就变得非常的狂躁，比刚才的战斗更加地要显得没有章法。

　　可是就是这样的毫无章法的攻击却意外地让白皓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做，他是该一巴掌就让这个格尔戈的幽灵死在自己手上，还是多踩几脚，让这个幽灵更加地难堪，死得更丢脸一些？

　　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死了之后还会不会有用，他明显能够察觉到男人似乎是受到了什么的影响，才变得这样。

　　芦苇瞥了白皓那边一眼，眯着眼睛随着刚才抓到的线索随着那个人的意识追了过去。从男人脑海中留下来的路径非常的明显，来不及抹消掉。芦苇能够看见先民那蓝色的发光的意识色彩。

　　对方明显是感觉到了她在追踪，逃跑的时候，非常快速地想要将芦苇追踪的路径设下了非常多的障碍。

　　可是那些在慌忙之中设下的障碍，在芦苇高血脉的优势下并没有多少的作用。直到被芦苇锁定，遭受到芦苇攻击受伤之后，才痛苦地笑了。

　　“果然，这样高的血脉，就算是小孩子，也不是我们能够对抗的。”

　　说话的人难受的咳嗽着，神识中遭受到的伤害太大，头部的疼痛，尖锐的让人恨不得要将自己的脑袋割下来才痛快。

　　“这样的失败是非常明显的，只是你这一次失败的代价太大。你再也不能够隐藏在这个地方了。”
　　“你走吧，估计她很快就会过来，见到你她就什么都能够明白了。”

　　“那么你怎么办？上面的意思要让我将你带走。”

　　“你认为我现在还能够走吗？”

　　属于女人纤细的手指指向了高处某一个地方，哪儿站着一只雪白羽毛的鸟儿。男人惊愕地看着那只鸟儿低呼出声：“雪凤？那只从来不和任何先民签订契约的雪凤，居然跟着她出了癸墟。”

　　“你走吧，雪凤早就锁定了我，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女人惨淡地一笑，她不甘心的事情有太多了，就好像她半点都不想牵扯进任何事情中，却总是做不好自己，一再被人放在天平上。

　　“你完全不用做这样的事情，何苦呢？”

　　“你不懂，你们所有人永远都不懂。”女人的声音轻飘飘地，像是在怀念着什么东西：“你知道你相信的一切信仰都在一瞬间破灭是什么感觉吗？”

　　男人当然不懂女人在说什么，可是雪凤却察觉到了他和女人的不对劲，展开翅膀从屋顶上飞了过来。

　　他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

　　“你走吧，反正我早晚是要死的，不是死在这儿，就是死在其他的地方，无所谓。”女人光鲜的外面似乎在一瞬间就垮塌了下来，一脸的灰白。

　　“你自己要小心……。”男人心中清楚，就算这一次女人能够在芦苇手中活下来，对于上层来说，也是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或者说，已经暴露了的棋子，已经不用再下了。

　　女人的结局就和她说的一样：不是死在这儿，就是死在其他的地方。

　　芦苇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她分明已经试探过的那个老板娘居然是先民？为什么见到的时候根本连半点的感觉都没有？

　　白皓也很气恼，男人最终还是成为了一具没有任何作用的躯体，这对于白皓来说简直就是做了白工。

　　最终他将男人扔给了这座城市的骑士，因为最后花了一些时间，来应对男人，白皓回到芦苇身边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柏涵和申年沉默地跟在芦苇和白皓身后往回走。两个人心中的落差都太大，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自己该敢什么，该说什么。

　　白皓没有去管那个男人被留下来会遭受到怎样的对待，他杀了这儿那样多的人，只留下一具已经完全没有用处的身体，上天已经是对那个男人太宽容了。

　　芦苇急急忙忙地往回赶，白皓只能够跟在神色凝重的她身后，半步不落下地跟着。至于他身后的两个人，他已经给出了足够的刺激，那接下来就要看那两个人究竟是怎样去做选择了。

　　要么就这样自满下去，要么就否定掉过去的自己，再找回一个全新的自己。

　　他们回去的时候，旅馆的灯火通明，住在这儿的骑士，几乎都没有因为城外的事情有什么影响，倒是非常热情地去看热闹了。

　　对于外面的人来说，没有为这个城市维持稳定的义务，他们只需要看热闹就可以。几个人到楼下的时候，老板娘不在。可是芦苇却直冲冲地冲到了后厨，然后从后厨的后门直接走进了一个小后院。

　　白皓跟在芦苇的身后也一起进去，他示意申年和柏涵先上楼去。接下来的事情，很有可能是外人不能够听见的了。

　　老板娘依旧风姿绰约，只是全身上下都萦绕着灰败和绝望的气息。

　　“果然是你。”芦苇一进去，雪凤就挥着翅膀，落在了芦苇的肩膀上。

　　老板娘似乎是在这儿站了很长的时间，她见到芦苇进来，咳嗽了几声，指了指自己的卧室，说：“很抱歉，我受伤了，要问什么就进去吧。”

　　白皓带着芦苇率先走了进去，老板娘跟着进来，她看着白皓说：“果然，小哥就是一个可怕的存在，难怪我的上层都让我时刻注意你。是吗？极央的二皇子，白皓殿下？”

　　“你早就知道？”芦苇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要说她有多痛恨这个老板娘，好像又没有那样重的恨意。

　　你要说，在知道做了哪些事情的人就是这个女人之后，要让芦苇有多喜欢她那更是不可能的。

　　“也不是，至少在那个男人出现之前，我不能够确定他是不是白皓。”老板娘笑得依旧妖娆：“你是不是在奇怪，为什么你的血脉比我高，却不能够察觉到我的身份？”

　　“你肯说？”

　　芦苇有些疑惑老板娘的态度，她以为老板娘即便是被发现了身份，也不可能就这样干脆地承认自己的身份。

　　可这会儿看上去，她想要说的，却是比自己想要知道的更加多。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不肯说？”

　　老板娘笑嘻嘻地看着芦苇，那一双眼睛中所露出的神色让芦苇觉得心中有些吃惊，那完全就不像是一个隐藏着，直只等着机会到来便疯狂地得逞自己目的的人。

　　好像，这个人就等着被发现的那个时候。

　　“你有什么想得到的？”

　　既然这样干脆地要回答自己的问题，那么必定是有所求。

　　“我想要得到的有很多，可惜却没有人能够给我。不过，我倒是觉得你现在会对我身后的人比较感兴趣。知道我原来是什么人吗？”老板娘慵懒地趴在桌子上，无比愉悦地把玩着自己手中的一个陶瓷杯子。

　　“其实我原来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白皓和芦苇沉默不言，没有说话的意思，老板娘却是松了一口气：“多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从小就被关在某个地方，不断地做许许多多的试验，接受许许多多的药剂。很多熟悉的人死去，又有很多不熟悉的人到来。”

　　“然后再死去，接着又有许多的人来到这个地方。”

　　老板娘说着满脸的恐惧：“在那个地方甚至连自杀都是一种奢望，有很多的人活下来，却总是没有一个好的结果。”

　　“你们知道我最想的是什么吗？其实我最想的事情是怎样让自己死去，你们不知道一个人连自杀都想假手他人的无奈吧？”

　　老板娘古怪地笑了笑：“他们在找你，你的血脉这么高，那些人会用尽方法来得到你的。不过，他们好像可能到最后都只会是白费心思。”

　　“哼。”白皓不屑地哼了一声。

　　芦苇瞬间就懂了白皓那是什么意思，她有些尴尬地笑笑，然后扭头来看老板娘：“城外那个男人是你……。”

　　“呵呵，那不是我做的事情，我只是想着要借着那个男人让你动手而已。却没想到你居然根本就没有半点的经验。”

　　老板娘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脸色变得更加的苍白：“有个人太可怕，那是无法形容的可怕。”

　　“你告诉我们这么多的事情，只是为了要帮着你自杀？”白皓半点都不相信一个人会这么想着要让自己死。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连自杀都没有可能的事情？除非是自己完全就不想死，即便是在受到控制的地方不能够自杀，那么现在远离了那个地方还找不到机会么？

　　“不止是要帮我自杀，还有，请你们除掉那个地方，除掉那个会让人变成这样的地方。”老板娘目光中凌厉的杀意非常的清晰：“我会告诉你们一个让你们都吃惊的消息。”

　　“那件事情和先民的关系太密切，皇子妃要是知晓了其中的事情那也是对你族人的交代。”

　　白皓是非常不愿意去相信这个女人的，因为这个女人所说的，简直就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一个正常的人类，怎么可能就成为了一个先民？

　　而且，说到底，先民的能力和骑士相比，综合来说，要低很多。这样的能力有什么意思？值得花那么大的功夫将一个人类变成先民吗？

　　再有，他如何去验证这个女人所说的话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你究竟知道多少？”

　　芦苇倒是对这个女人的话有些在意：“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做的？”

　　老板娘说道那个男人的时候稍微有些犹豫，她并不是知道的太多，可是她有着自己的目的，她想要的东西非常的复杂。

　　对于那个从小长大的地方，她并没有多少的感情，可是却又脱离不了那个地方，那种病态的依恋，让她总是一想起那个地方，就干呕的难受。那个地方就是一个梦魇，分明愤恨的要死，却根本离不开那个地方，心中总是会有种迟早要回去的感觉。

　　她还以为这只是自己一个人有这样的病态依恋，结果却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那个恐怖的地方，除了身体上的控制，连精神上都在对他们进行控制。这让她更加地恶心。

　　觉察到了这样的情况，她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一举一动都会被那边的人控制着？这让她觉得自己处在风声鹤唳当中，生怕某一日再从这样遍布阳光的地方，回到那个黑暗到看不见未来的地方。

　　就算这个城市混乱的让人担忧，可是只要不在那个恐怖的地方，她在哪儿都可以活下去。

　　“他们管我们叫幽灵骑士，说我们是这个星团内最神秘也是最能够让人害怕到颤抖的人。将来是能够站在顶峰的人上人……，呵呵，这样的未来还真的是让人觉得憧憬，明知道这就是假的，可是总有人会去相信并且为着这样的泡沫努力下去。包括我最爱的那个人，就算是死去了，也不能够忘记他的美梦。”

　　老板娘看了一眼白皓：“其实，我听说他被人杀掉的时候，松了一口气，觉得那才是最幸福的归属。”

　　“是那个去极央的人？”

　　白皓脑海中突然就想到了那个在玫瑰镇，地下斗场杀掉的那个男人。

　　“那个时候，他就是为了芦苇，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去的尚书要塞。有许多人都被派去了极央，皇子殿下，看上去，我们那边的人对极央非常感兴趣。这样的事情，你也不理会吗？”老板娘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白皓怎么都明白了，这位老板娘是想要借着他的手，来给她报仇。

　　无论是哪个方面的仇：“你喜欢的人可是死在我的手上。”

　　“没错，只要我也是死在你的手上，那么我也算是和他重逢了。”老板娘的笑意变得非常的温柔，苍白的脸色终于也红润了很多。

　　“皇子殿下，我听说了一个很奇特的消息，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老板娘一扫刚才那种颓败的神色，变得异常光彩亮丽。

　　“你想要说什么？”白皓能够看得出老板娘的情况似乎有些糟糕，就好像随时就会死去一样，虚弱的要命。

　　“你那位皇叔真的死了么？当年的岚和亲王真的死在司寇琦的手中了么？岚和亲王真的和他表面上那么无害么？”

　　老板娘笑嘻嘻地看着白皓的脸色突然之间就改变了。

　　芦苇也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老板娘，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当年那个岚和亲王根本就没有死。那个让司寇琦覆灭的人，居然有可能没有死去？

　　那么当年那场刺杀是不是和岚和亲王有关系？是不是从一开始司寇家就被岚和亲王和赫里奥斯的皇帝算计进去了？

　　芦苇觉得自己身体有些虚浮，全身都不对劲，脑海里面一片模糊，片刻的时间整个世界好像都开始旋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