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蝴蝶剑——冷情剑客?棠花劫》舞幽魂

2、昔之往矣

　　到了如今，仍没人能知道，十年前的仲夏之夜，大漠楚家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那夜，大漠这样的天气也罕见的临了一场大雨。大漠的雨景自是与中原不同，那样的雨洋洋洒洒，似有怒河天水游龙落地之势，时而随风扬散，时而逶迤落地。没人知道它何时来，何时去，似乎就是兴之所致。这也是大漠的性格，潇洒随意，忽风忽雨，自在心中之意的驱使。可是那夜的雨绵长阴柔，迟迟不肯离去，或许它是在挽留。
　　人们只能知道，楚家的小姐，转日就成了孙家的小姐。
　　驼队长长的从大漠到中原，而后换作马车，颠簸着就到了孙府。江湖也自临近大漠的边缘直直到整个，都明了这个消息。孙灵，成了孙府的小姐，老伯的女儿。
　　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或许只像是到远方的伯伯家做了一场客，从满眼的黄沙到琳琅的街头。可是在江湖，这是个惊人的消息。甚至没有人知道，老伯在大漠还有楚家这位朋友。的确，这对于老伯来说，并不算太过意料之外。可是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在大漠的楚家，就像是一个可怖的传说。楚中天的阴晴不定，令大多听闻这一名号的人都毛骨悚然。可是消息总是会过去，长长的十年当中，早以被这千变万化的武林抛到一边。甚至时间太久，大多人都遗忘了孙灵的楚家身份，只一心知道她是孙府的小姐，而大漠楚家也渐渐的淡漠出人们的消息。武林更替至今，人们视线中就像只有孙府和十二飞鹏帮平起而上，将江湖一分为二。
　　其实楚家仍在大漠的深处，只是隐藏的更深，更远。江湖是如此难测，表面两股势力，里子却是风起云涌。有人、有人心、有厮杀，有老伯这样的公道，有万鹏王这样的霸道，这才是江湖，风云不定的江湖。

　　棠苑，地如其名。
　　本该如今最热闹的别苑，今日也消落了一些，只是满院的灯笼异常惹眼。不过比对了孙府外各处的热闹，这里也不过是万花丛中一点红了。初八，这样的日子，总是该最热闹。
　　点点似雨水般落在棠花瓣上的水滴顺着脉络的方向缓缓流下，若是酒品行家，便知道这也并非是水。大漠这个地方有一种酒产的极好，葡萄美酒夜光杯这等美事也多要在临近沙漠的地方才做的方便。酒名却叫西沙，与方位无关，与葡萄也无关，只是独独就叫了这样一个拗口的名字。孙灵就用它浇花，这是极为罕见的养花之道，却也让七星海棠如此剧毒而又独生墓旁的花儿开得吐艳芬芳。棠苑，也有叫棠苑的道理。这里的棠花，枝枝簇簇相得益彰，却也是全然不同。孙灵也是自具一格的全然养成红白两色，偶尔得见几只异色，也只是点缀之用。

　　棠花，是从何时种起的呢？孙灵不记得了，她只记得，似乎从那样一个人走入自己的视线开始，有一些事就像一早注定好了的。
　　她本来和小蝶还在花蝶之间嬉戏追逐，为了她手上的一支糖人。
　　老伯笑声慈爱温柔，远远就从回廊外走了进来。老伯素来喜着白衣，淡雅高洁。府内的人多也都着浅色的服饰，独独那日远处便就有一抹灰色，立在一旁。孙灵一个愣神，就失了手中的糖人。
　　老伯到近前，那少年也到近前。
　　孙蝶腻着爹爹便跑了上去，转而见了生人，甜甜一笑，将糖人塞到那人手上，怯怯道：“给你。”随后赖上老伯的胳膊，就势攀到老伯脖子上，叫着“爹爹。”
　　那少年本是一愣，而后紧紧握了握手中的木棒，脸上的表情只是微微波动，又恢复一往沉寂。
　　“灵儿。”老伯向远远注视着少年的孙灵招了招手。
　　她才回过神来走到近旁，“痛失”了糖人。小蝶却也正撒娇，老伯满口答应给她再买个糖人。
　　“他叫韩棠。”那是老伯的声音，每当他叫出这个名字时总给人一种堪忧而又踏实的感觉，至今亦是如此。
　　“韩棠哥哥。”小蝶的声音带着一点好奇，少年仍是没有回应。
　　“像棠花一样么？”孙灵随手在近处的花坛中折了一只棠花，举在少年面前。那是一簇地棠花，花蕊细小，白色的针状花瓣显得弱不禁风。少年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异样，死死盯着那一簇地棠。“韩棠……”孙灵的声音带着小孩的稚气。或许也就是在那一刹，这个名字跟棠花就紧紧维系在一起，永不分离。
　　老伯放下小蝶，带着这个叫韩棠的冷漠少年再次远离了视线。
　　一眼，可以决定什么？一簇棠花，一座棠苑？又或者，还有太多……

　　兰碧匆匆从院外走进来，在屋内寻不到人，便到了小花园，远远在桂树下，就正见孙灵一人独自伫立花间前，看的出神，心下叹了口气。
　　“小姐，大少……”桐芩正是时候赶来。兰碧急急止住了她，拉她到一旁，扬了扬头，下巴对着孙灵的方向，“小姐又在出神的看花呢。”语气中带有些伤感而又无可奈何。
　　“这花看来看去还不是一样。”桐芩有些抱怨的嘟囔道，却也跟着立在一旁，没再向前。
　　花前主子站着，远处的树旁两个丫头也陪着站着，三人各有心事。反而冷落了前堂的主儿，这会儿人也自动找来了这里。
　　“这是干什么呢。”
　　浑厚一声猛然从身后响起，吓了两个丫头一跳，回头缓了一会儿，齐齐叫道：“大少爷。”
　　孙剑一边摇头一边笑道：“这地方有什么好看的，立在这儿看什么？”语罢便沿着两人刚刚目光所到之处，不禁也有些皱眉。“给你家小姐拿件披风吧，现在天气凉了。”
　　兰碧和桐芩相视，而后道“是。”
　　孙剑缓缓向孙灵走去，棠花么？他仔细搜索着自己的记忆。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她有了这样的习惯？为什么明明好像时时刻刻都在眼前的人有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习惯，自己偏偏仿佛没曾注意到呢？棠花，棠。棠……
　　孙灵回头看着孙剑的表情，困惑中似乎有些别样的情绪。“大哥。”
　　孙剑抬头，对上那双明眸，幽幽道，“我走神了。”
　　“这么晚，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府里这几天一直忙着爹的大寿。你这次回来，也没来得及说说话。”
　　孙灵轻轻一笑，“你我是兄妹，怎么反而比外人还要客气。”
　　兄妹。兄、妹。
　　“明天有的忙呢，你还是快去歇息吧。要是想要说说话呢，以后有的是时间。”孙灵轻快的摆摆手，打发着孙剑。
　　孙剑点点头，半个身子扭出去，边走边道“我前几个月出门的时候给你带了些东西，你自己去看看吧。”
　　“知道了。”孙灵目送着孙剑的背影，目光不自觉的又转到花上来。
　　那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无头无脸无声无影的人，为何偏偏还不出现呢？不过幸好，明日便是初八。初八，是个再好不过的日子了吧。
　　孙府灯火通明，一夜都不曾安静。——等待着初八，迎接着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