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长安》君孽孽

34、第 34 章

　　次日天微亮的时候何小小便起身了，穿好衣裳静静走到窗边。
　　太阳还未完全升起，落下的光亮便也不足。外头依旧有些朦胧昏沉，却不是不可见物。何小小看了半晌便转身慢慢走到桌前，瞥了一眼青瓷茶盏然后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执起杯子轻轻送至嘴边，不知是否饮上抬眼看了看杯中袅袅清茶，眉眼淡淡一笑便将茶放回桌上。
　　‘殿下，这茶可是皇上特意选的江南初蕊，便是想您应到喜欢这园间自然，命奴才时刻热着。’
　　转头便见那小太监俯身立在外殿纱幔旁，何小小皱了皱眉走到他身边。
　　‘你什么时候来的？’
　　‘回殿下，奴才担心侍候不周，所以一直在外旁候着，今早听到动静，知道殿下起身了便立刻进来服侍。’
　　‘公公莫不是一夜未眠？’何小小瞥了他一眼轻笑道
　　‘倒也不是，夜间在外打了几个盹。’
　　‘哦？那公公受累了便下去歇息吧。’
　　‘殿下折煞奴才了啊！奴才不碍事！多谢殿□□恤…’
　　‘随你，不过你若是不愿下去歇着却也绝不可跟着我！’说罢抬脚便往外走
　　‘殿下！’小太监急忙跟上前叫道
　　‘我很不喜欢你呢！怎么办啊…？’何小小止步转身盯着他阴恻恻地笑道
　　‘殿…殿下…奴才知错了！殿下饶了奴才吧！奴才也是随皇上旨意尽心伺候呀！’说罢扑咚一声便跪下不停磕头
　　‘哼，父皇可是让我随意的！你若再这样紧跟着我，我便让你离开上阳宫，可是听好了？’
　　‘是是！奴才听好了！谢殿下宽恕！’小太监一边磕头一边谢道
　　‘我先出去走走，你怎样随意就是不许跟着我！知道麽！’
　　‘是！奴才遵旨！’
　　何小小低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管他是否起身，抬脚便出了上阳宫。
　　‘殿下千岁！’才至门口，两旁小太监便转身朝他鞠腰叫道
　　‘嗯，我随处走走，你们别跟着啊！’
　　‘是！殿下！’
　　何小小一愣抬眼看了看他们，这倒听话，比那小太监省事多了。
　　天色渐渐大亮了起来，连对面那座宫殿檐下的四角白色风灯也清晰的厉害。
　　何小小深吸了一口气下了殿沿，抬头朝左右偏殿望去，却见冷寻正推门出来，抬眼看到何小小便只淡淡相视。
　　‘阿寻怎不多睡会啊？’何小小隔着半根漆柱笑道
　　‘习武之人不惯晚起，倒是你好似早早起身了。’冷寻也不理会门边太监叫唤拂袖便下了台阶
　　‘我也不知怎的就醒了，便也睡不着，所以出来透透气，随处走走而已。’
　　‘嗯，昨夜可睡的安稳？’冷寻漫步走到他身边淡淡道
　　‘虽有些小零丁却也无事，你呢？’
　　‘是么？如此便好，我且无碍。’
　　‘嗯…’何小小低声应了下便转身抬头端详着对面那座无字宫殿
　　‘很好奇？’冷寻抬头同样看着那座宫殿淡淡问道
　　‘这里没什么新奇特别，大多都是一样的东西…’何小小仰头继续观看‘听高公公说这里原本叫长乐宫，是当年父皇赐给我的，那盏白灯也是他亲自悬上…’
　　‘你想进去看看？’
　　‘不想…’
　　‘为什么’
　　‘不知道，只是看着便够了，也不想进去扰了它的安宁…’
　　身侧脚步声渐近，破了这上阳宫恬静的姣姣清晨。何小小转头望去便见高公公携几个随从宫女太监踱步而来。
　　‘殿下千岁！’高公公微微俯身叫道
　　‘高公公一大早的可是有事？’
　　‘回殿下，今日是册封太子大典，礼仪规矩甚多，皇上自知殿下不喜热闹便让奴才过来吩咐，一会典礼开始，殿下只需末了出面走走过场便是。’
　　‘哦…有劳父皇挂心了，我明白。’
　　‘这是您的服饰，到了时辰他们便会告知殿下换上的。’高公公转身指了指身后道
　　‘嗯，我知晓了，公公可还有事？’
　　‘哦，皇上还有交代，说让殿下按时用膳，宫里食茶不合口万要吩咐，切不可委屈了自己。’
　　‘多谢父皇关心，我会的。’
　　‘如此，奴才便先下去了，一会时辰到了便来迎殿下。’说罢转身随左右两个太监离去了，余下众人便皆执着各自物件流水般依次入了上阳宫。
　　‘唉，还真不习惯身边这么多人伺候自己的琐事呐，觉着好像自己残了一样…’何小小看着他们陆续进去宫内，眨了眨眼看了半晌，直至全都入内，殿门口便又回复了安宁。
　　‘习惯便好’
　　‘唉，阿寻呀，早上起床还未曾吃东西，去你那吃些好吧！’
　　‘好’冷寻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应到
　　何小小转头看着冷寻嘿嘿笑了笑便先一步上了台阶快步走到偏殿门口。
　　‘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门边太监见他近来便俯身恭敬叫道
　　‘去弄些吃食，我便在此同阿寻一起用。’
　　‘是！奴才立刻去准备！殿下稍等片刻！’说罢一人便即可转身离去
　　‘师哥！’
　　‘嗯？’何小小转头一看便见小师弟正朝他走来
　　‘哎，小墨起来了呀！过来同我们一起吃早饭吧。’何小小看着他微微招手
　　‘嗯！’何小墨应了声便快步跑上前，抬眼看了看师哥又转头看着走到近旁的冷寻‘师哥怎的不回自己的宫殿呢？’
　　‘这个啊，方才高公公带了很多人来，说准备今日册封太子大典，里面人多所以上这清净清净喽～’
　　‘哈？册封太子？师哥要成为太子了耶！’垂眸想了想又道‘不对！师哥本就是太子嘛！’
　　‘好了进去坐会吧，早膳一会就来。’
　　‘嗯！’说罢三人便一道入了殿内
　　不久吃食便备好呈上，菜色荤素皆有，斑斓一片，倒不是太过奢华油腻，便是多了些，掌事的说是皇上吩咐的，不可大荤也不可大素，必要精致美好，免得叫殿下看着不喜。
　　何小小暗自轻笑，他倒还处处挂心操劳，怕真是将这失而复得的皇儿疼得紧，不见有半点不顺，总想叫他事事都好，便是想把这十几年的亏欠与思念一并补上吧，竟连自己得来不易的皇位江山也可随意奉上…
　　待早饭用过后，太监宫女便上前一一撤去。
　　何小小斟了一杯茶水一饮而下尔后又倒了一杯全部喝尽，抬手正欲再倒却被小师弟止住。
　　‘师哥，饭后不宜多喝水，再说，你很渴麽？’
　　‘嗯，从我昨日入宫便未饮一滴水啊！’何小小哀嚎一声便快速斟满杯盏尔后仰头灌下
　　‘谁让你不喝水的呀！你自己宫里不是有麽！’
　　‘呃…这个…我宫里茶叶不合口，喝着不快便未曾饮用了…’何小小看着小师弟干笑两声，然后一旋身子背对着他，抬眼便见眸色清泠的看着自己。
　　‘哦…我以为你那同我们会是一样的呐！却是不同啊…’
　　‘嗯’何小小径自应了声，眨了眨眼看着冷寻笑道‘怎的这样看着我？’
　　‘无事’他敛眸淡淡道
　　‘哦…’何小小微微低头又一转身子正对着小师弟，见他百无聊赖的翻覆着桌上的茶盏，眼睛怔怔地盯着蓝描白瓷花壁。
　　‘小墨啊，许久不见你练剑了，想必阿寻教你的也该全忘了吧！’何小小趴在桌上看着小师弟笑道
　　‘没有！我才没那么笨呐！就是有些不太熟练而已！’何小墨立刻瞪着他叫道
　　‘不熟练学着可是作什么用呀，外头可没有不熟练的人同你打啊，说罢，哪里不会师哥教你啊！’
　　‘哼，你会麽！’何小墨瞥了他一眼嗤道
　　‘要不咱们试试？看谁更厉害呀！’
　　‘你就会欺负我！有本事同冷大哥试啊！’
　　‘好了，师哥开玩笑逗你啦！就是怕你将阿寻教你的剑法忘了嘛，那岂不废了他一番功夫？’何小小咧开嘴赔笑着倒了一杯茶递给小师弟
　　‘算了，我确是该练剑了，也实是无趣，便让你看好罢！’语毕便起身顺手折了殿内瓶中花枝出了门，慢慢走到殿外回头朝何小小笑了笑便立了立身子开始练冷寻教他的剑法，虽不是十分熟练融洽也比不得冷寻厉气却也不是那般差劲，孩子嘛…学来基本防身便可。
　　‘阿寻，你觉得会是谁呢？’何小小侧坐在桌边看着殿外小师弟淡淡问道
　　‘现下还不知，想必是叛逆一党，如今你出现便是皇帝不在也不能如他们意，此时便也只能先除去你了。’
　　‘唉，为什么皇族都要争这个帝位呐！谁当皇帝真的有那么重要麽？’何小小无奈的趴在桌上轻叹
　　‘朝堂有时同江湖是没有分别的，江湖尚且不清又怎能明了朝堂。’
　　‘你说要是我不死，他们会不会一直潜伏暗杀？’
　　‘这是他们的目的与使命，不可改变也不可违抗。’
　　‘作杀手不好，经常杀人，总会有恐惧的那天。’
　　‘你多虑了，这不是你该想的。’
　　‘我知道…’何小小伸手搭拉着一下下的拨弄着几盏茶杯，声响清幽，发出叮呤的细细轻吟。
　　‘日后只需万事小心便是’
　　‘人家在暗我们在明，说不定哪天就着道呐…’
　　‘不会’他声色万分坚定的道，何小小一愣抬头看着他，却见他眸里淡然持肯。
　　‘为什么这么肯定啊？这我们做不了主呀？’
　　‘因为有人时刻在你身边’
　　‘…阿寻…’何小小眨了眨眼愣愣地看着他
　　‘师哥！怎样！我耍的如何？’何小墨突然跑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桌上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水然后仰头饮下。
　　‘啊？’何小小怔了怔转身看着小师弟道‘好，很好呀！若是再练些时便更好了！’
　　‘真的！’
　　‘真的！师哥还会唬你不成！’
　　何小墨看了看师哥乐得眉眼弯了几弯，何小小看着也笑了笑便转头看着殿外。
　　芸芸众生，人心几度。
　　名利权势，恩怨情仇，总有纷争不断，无处不安宁。半生追逐执着到头来是否值得，是否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