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遇乐》闲人者婴

8、七

　　于是，宝儿早上起来打开门，看到的，就是她这个冰雪美人的姐姐胡儿，她这个清心寡欲的公子莲，站在院子的当中，深深凝望对方；一个清冷、一个明净，一个纯白、一个素蓝，一个貌似天仙、一个如莲出水，竟是那样的绝配。
　　昨夜的紫荆落了，一地艳丽。朝阳红得刺目，红得宝儿的眼睛酸痛；一天光华。那么完美的一幅画啊，宝儿都不忍心去破坏它。可是为什么，心里泛起酸苦呢，好难受，好难受。
　　“宝儿，醒了？”
　　“姐姐……”宝儿下意识地扬起大大的笑脸，“姐姐！我好想你啊！”
　　胡儿轻轻拍着扑在她怀里的小丫头，“小丫头就知道乱跑！”
　　“姐姐。”宝儿迅速拭干了酸苦的眼泪，“真的想死我啦，昨晚我还梦见你来着……”
　　“怎么哭了！？”
　　“嗯，高兴的。姐姐，那个，昨晚，是你真的来了吧？”
　　胡儿笑着点点头。
　　“姐姐，”宝儿收回还勾在胡儿脖子上的手臂，抓住胡儿的手臂晃，“这下我可为武林做了一件大事呢！”
　　“嗯，姐姐已经听说了，正要好好听你说说呢。”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
　　“好啊好啊！我这就跟你说哦！我们到房里坐着说罢。”宝儿迫不及待地想逃离，以为可以逃离心里纠缠的别扭。
　　“那，”胡儿看一眼莲，“公子若是不愿到前堂吃的话，早点我会叫人送来房里的。这就失陪了。”
　　“好的。”目送两位姑娘离开，莲扭头看着昨晚胡儿站过的地方，片刻又转身回房，“这与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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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姑娘找我？”
　　“啊，是，有点儿事。”
　　“进来坐。”
　　“嗯……莲公子正要出去？”
　　“随便走走而已。进来，还是出去？”
　　胡儿略思量，轻挥手，“胡儿同行。”
　　莲颔首，扇子一请。
　　“公子救了宝儿的命，还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胡儿淡声挑起话题。
　　“举手之劳。”
　　“嗯……也许，这对于堂堂的莲公子来说，真的是无需挂齿吧……”
　　莲笑，他怎么会听不出胡儿话里有话。“何必耿耿于怀。”最好是相忘于江湖。
　　“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公子一样潇洒的。”胡儿有些激动，看着莲，突然又笑起来，“是，是我想错了。”从来都是劝别人想开，还没听说过劝想开了的人跳入纠缠的。
　　莲点头。“你……真是个好姐姐。”
　　“从小看着宝儿长大。她很可爱，很单纯。义父……”她看一眼莲，在他面前，大概是不用保持这种在人前的称呼了吧，“她父亲很疼她，宠着溺着，不让她受一点伤害。你看到了，她很天真，还是个孩子，可是她已经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有些事情的发生，不可避免。”
　　莲点头。
　　“怎么说她父亲也算个好人，至少，对我不错。出于我自己，也希望她有个好的归宿。”胡儿没有看莲，她知道莲明白她的意思。
　　“呵呵……胡姑娘要下逐客令。”
　　“我不怕得罪你。”胡儿笑容明媚。不知道为什么，和莲在一起觉得很舒服，没有任何顾忌和掩饰。也许因为莲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秘密，也许因为莲的眼睛太清亮，所有的伪装，仿佛都失去了意义。“因为你是君子，绝对的君子。”
　　“哦呵，君子……”
　　“清如水明如镜，天下无双的无情公子。……其实，也不算是下逐客令。只不过，是请公子迁到一处……胡儿还有一事相求。”
　　“请讲。”
　　可是胡儿却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突然转移话题。“昨晚……也真的要谢谢公子……”
　　莲也不推辞，只是笑着点头。
　　“公子的白莲真是神奇。能除一切污浊，能灭一切邪念。”
　　“夸张了。”
　　“不管怎么说，它的功效胡儿是尝过了……”胡儿忽一苦笑，又突然跳转了话题，“咦，公子见多识广，觉得天下有什么东西是奇怪的呢？”
　　“奇怪？说奇怪的事情多，人不过就一个心，如何想得过来。唯一能做的，就是见怪不怪了。”
　　“所以莲公子你极少问问题。”
　　“也许吧。”
　　“的确奇怪的事情太多，譬如这石头为什么是石头呢，世间怎么就有了石头呢，诸如此类，公子是这个意思？这些许多人都不用去想，我也不必去想，奇怪就由得它奇怪了。但世间有一种东西，它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有时候仿佛懂了，其实又一无所知。可是，你不能不去想它，世上谁都少不了它，纵使那道尊佛祖……”胡儿看向莲，这个双目清亮的人，能否回答她这个简单的问题？
　　“情。”
　　胡儿宛然一笑。“公子果然冰雪聪明。”唔？这个词好像经常用来形容女子的……
　　“佛祖慈悲为怀，有博爱之情，道尊修行至上，有惜己之情。或有恨情或有爱情，莫说人，便是草木，也未必无情。情之为物，无与伦比。”
　　“噢？公子这番评价，倒是出乎胡儿的意料。不过细想，也颇合公子的心思。说无情公子，道是无情还有情啊。”
　　“何必听人道。”
　　“呵，对，对……”胡儿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脸色一肃，“莲公子，能否……随我去看一个病人？”
　　“唔？莲并非大夫。”
　　“胡儿知道……此事，如果连公子都无能为力，胡儿真的，要……要……成了回到来处去，做那真正的冰雪人儿了！”
　　“试试吧。”莲想自己大概已经知道那位病人所犯为何了。
　　“啊，谢谢公子，谢谢……公子请随我来……”
　　金童玉女般的两人走的是僻静的街巷，自是少了许多艳羡的目光追随，却不防走过以后，小巷里光明正大却无声无息地转出来一个金红华贵的身影，高高的眉骨深深的眼眶，近乎鹰勾的鼻子微紫微扬的唇，明明透露着万分危险却偏偏那笑狡黠得无邪。“唔哼？无情公子，媚灵仙，他们两个……虽真真是金童玉女一对，倒是不比她跟那病秧子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