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三景卿）白桥沙》林遗琅

48、第 48 章

　　其实里蜀山的存在，一直都算是一个秘密。任誰会想到，一直以除妖卫道为己任的蜀山，内部恰恰就是妖界呢。

　　妖界之主燎日将剑冢建在里蜀山与蜀山的交界处，恰处于阴阳正邪之间，而魔剑，此时正在那铸剑炉的熊熊烈火中。

　　“哈哈，你们终于来了。”燎日见到景天他们，哈哈大笑。“没想到才用了这么短的时间，我就可以重出妖界了，这还要多谢你们啊。”

　　“你住口，你个卑鄙小人，趁我不注意夺走魔剑破坏了结界，有什么好猖狂的！”景天怒喝道。“快将魔剑还给我，不然就再将你打入锁妖塔之中！”

　　燎日冷哼一声。“锁妖塔？我当初既然能从那里逃出来，虽然没有了记忆，难道还会怕你写个小子吗？蓝裙的丫头，你好好看看，这里是哪里！”

　　不用他说，龙葵此时也正在打量着剑冢。“这……这是王兄的铸剑室！”

　　千年之前，她便是在国破家亡的绝望之下，跳进了铸剑炉中，从此开始了千年的孤寂。

　　“亏你还认的，我可是废了好大得劲才把它转移过来。怎么样，故地重游，是不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不，你不要再说了！”什么故地重游，那过去的噩梦时时刻刻还在萦绕着她。满地灿烂的向日葵被烈火焚烧殆尽，自己的至亲至爱死于非命，从此世界上再就只剩她一个。那种痛苦，那种绝望，谁能理解？

　　雪见见龙葵痛苦地抱住了头，急忙上前扶住她。“小葵妹妹，你不要怕，一切都过去了，我们都在你身边。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哼，说的真好听啊。”燎日又对雪见说道:“你是找到了如意郎君，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幸福，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你始终不是肉体凡胎，即使有了片刻的相守，到了阴间，一碗孟婆汤下去，你的心上人便会再也不记得你，而你也将回归本体，与他生生世世不得相见。”

　　“生生世世不得相见？云霆……”雪见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幸福难道真的不能长久下去吗？

　　“妹妹，猪婆，你们别听他胡说。你个老妖怪，要打就打，说那些废话做什么，我景天才不怕你！”

　　景天一席话，也让龙葵雪见回过了神。是啊，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几人亮出兵器向燎日攻去，景天没了魔剑，攻击大不如前，燎日见此，笑着退了回去。

　　“你是要这把剑是吧……好，我给你！”

　　只见燎日手一挥，还在铸剑炉中的魔剑陡然飞起，向景天的方向刺去！

　　“景天！”

　　徐长卿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只不过晚来了一步，看到的，却是景天被魔剑穿心的场景。

　　“怎么会这样的……景天，景天，你振作一些！”徐长卿急忙扶起摊倒在地奄奄一息的景天。“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们才刚刚重逢，什么事都没做，什么话都没说，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么……”

　　景天虚弱地摇了摇头，伸出手擦去长卿脸上的泪水。“你说我们这是什么命啊，一天到晚都在对方怀里要死要活的。长卿，没关系，我不会有事的，我们都死了那么多次，不会有事的……”

　　景天这么说着，可却是实实在在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这次貌似是来真的啊……

　　“你……是你！”燎日看到姗姗来迟的紫萱，忽然开口说道:“你，我对你很熟悉，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记忆在哪里？”

　　“你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找回记忆？”紫萱看着景天濒死的模样，心中愤怒不已。“早知有今天的结果，我当初就不该一念之差，放你出来！”

　　如果她没有为了一己之私，为了让徐长卿认识自己而打开锁妖塔的结界放出周赤炎，没有将他分为二人，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结果？

　　“你……我师妹也是你杀的，对不对！”徐长卿红着眼看向燎日。

　　“不，我没有杀他们，我只是想抱抱煊儿而已，他便来阻止我。我……我忘记他只是个凡人，一推他就……那个女人是自杀的，和我无关！”

　　没有记忆的他只是想知道，亲人的感觉是什么而已，他只是，想找回自己的过去！

　　“滚，滚回你的里蜀山，不然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到底是谁！”

　　紫萱说完，便不再看他，而是蹲在长卿身边，轻抚着他的背，希望能给他带来一点安慰。一旁的龙葵和雪见早已泣不成声，而景天，就在长卿的怀抱中，渐渐失去了心跳。

　　“原来，那个欠了长卿三条命的人，是你。”

　　清微曾说过的话突然出现在他已经不该有思想的脑海，陷入黑暗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副副画面:为了救他而逆天的长卿被自己的建言剑钉在了悬崖上，鲜血从峭壁上蜿蜒着流下；一身戎装的林业平单枪匹马杀入已经被重重包围的姜国皇宫，浑身浴血，终与那太子相拥而死；而后，是一袭天青色，在微风拂过的悬崖边上摇摇欲坠，终于，一纵而下。

　　“我们……来世再见。”

　　景天忽然笑了，原来自己，真的害过他的性命。这么多的债，还从未归还。

　　长卿，这次就让我说一句来世再见，我欠你的，一定归还。

　　“长卿大侠，菜牙他……死了吗？”雪见不可置信地看着景天的尸体。“怎么会，他不是说还要当救世大侠吗，居然就……这么死了？”

　　“哥哥……”龙葵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徐长卿抚过景天的面颊，这个在他生命中留下过那么深刻印记的少年，这次真的离开他了。不同于神魔之井的那次，这一回，是真的彻底失去他了。

　　“景兄弟，你答应过长卿那么多事，还没来得及做呢。”徐长卿的声音很轻，几乎细不可闻。“你说过你到了哪里都不会丢下我的……景天，等等我！”

　　“长卿！”

　　鲜红的血顺着剑身缓缓流下，紫萱也顾不得自己握住剑刃的手会不会受伤了。“长卿，你这是做什么！”

　　你竟然，真的为了他，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那我呢，我这些年来的执着，真的就只是我一厢情愿？

　　“长卿大侠。”却是雪见叫住了他。“你如此轻生，待会菜牙醒过来，该有多伤心啊。”

　　“你、你说什么？景兄弟还有救？”

　　雪见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和龙葵互相对视，会心一笑。

　　“长卿大侠，你若是以后见到云霆，就告诉他，雪见今生，无缘做他的新娘了。”

　　即使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够久，但在我所经历过得生命中，已经足够美好。

　　如果没有来生，那么只能祝愿你，能找到你自己的幸福。

　　虽然我多么希望，你的幸福，能够是我啊。

　　一滴眼泪缓缓落在，雪见却是笑着的。柔和的光芒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渐渐笼罩住景天。

　　“雪见，你这是要做什么？”

　　由天地孕育而出的神树之实化身，有着无穷的生命灵气，起死回生，转瞬而已。

　　“雪见，不要！”

　　那红衣的俏丽少女就这么逐渐消失在他眼前。徐长卿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也只能看着那抹颜色，流逝在自己指尖。

　　“娶我吧，不然我娶你也行，感情什么的可以慢慢培养嘛！”

　　徐长卿没有说，其实那天晚上他没有睡着，他只是害羞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那么活泼美丽的雪见，那么好的姑娘，一路上和他们患难与共，不离不弃的雪见，就这么……离他们而去了。

　　“徐大哥，你不要难过。”握住他的，是龙葵温暖的小手。“雪见姐姐是愿意的，她走了，小葵以后，也不能再陪你了。”

　　“小葵，你……”徐长卿还没有从失去雪见的悲痛中走出来。“你不要做傻事，我们已经没了雪见，不能再没有你！”

　　“徐大哥，曾经小葵也是这么以为的。可是后来我也发现，即使一个人，也要坚强的活下去。”龙葵站起身，拔出景天身上的魔剑。“徐大哥……太傅哥哥，是小葵欠了你的，也欠了别人的，小葵能得到你们的疼爱已经足够了，真的，不要为小葵难过，我很高兴，真的……”

　　“笨蛋，你在做什么！”龙葵的身体忽然变成了红色。“你又在犯傻，那两个人有什么好，要你一次次的牺牲？你别忘了，你可不是一个人！”

　　“你说得对，我们不是一个人。”龙葵又变成了蓝色。“你也追随了我千年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从今以后，我会在剑里好好的陪着你，不会再让你孤单。”

　　千年之前的夙怨，因为自己的一时胡闹而惹出的麻烦，那段恩怨，终究是要面对。

　　“徐大哥，哥哥，紫萱姐姐，永别了！”

　　快步跑到铸剑炉旁，龙葵怀抱着魔剑，回眸一笑。

　　熊熊烈火，燃尽了天蓝色的衣摆。

　　魔剑的光芒缓缓流转，终于是恢复了往日的力量。

　　哥哥们，答应小葵，今后一定要幸福。如果有来生，你们还会要小葵这么不听话的妹妹吗？

　　徐长卿望着那摇曳的火光，终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雪见……龙葵……

　　“长卿……”景天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我好像看到，猪婆和妹妹死了。”

　　长卿转过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这不是梦，对吧。”

　　“景天，对不起，对不起……”长卿已经没有可以安慰他的话。

　　“傻豆腐，哭什么。”景天站了起来，走向铸剑炉拔起魔剑。“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走，我们现在去找灵珠，然后去和顾留芳决一死战！”

　　我的朋友，我的亲人，她们的牺牲绝不是让我用来伤心的，我绝对不能在这里被打垮。我还有她们的希望，我要替她们走下去！

　　来生，我们一定还会在一起，还会成为好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