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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单纯还是愚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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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渴得难受而醒过来时,已经是午夜时分,房间被朦胧的黑暗和静谧包围。
徐璞摸摸索索想爬起床,转身之际却发现身旁躺着熟悉的男人,这个男人眼睛睁着,在幽暗的月光下闪烁着灼灼的光芒。
“好渴啊……”
徐璞的脑袋还是昏沉沉的,下床之后有些头重脚轻。倒了杯凉水灌进嘴里,他终于有些清醒了。
“朝宗,你一直没睡着吗?”
“我在等你醒。”
“啊,是有急事和我说吗?对不起,我睡得太沉了……”
徐璞因为尹朝宗说一直在等他睡醒,心里一阵慌张,自己真是睡得像猪一样沉啊,害朝宗等了这么久。
“是睡得很沉呢,还打着呼噜,所以我想睡也睡不着。”
“啊,对不起,我……”
徐璞的脸烧起来了,自己睡觉还会打呼噜,太丢人了,朝宗原来也没说过他有这个习惯呢,要是早提醒自己,他一定会改过来的。
“你总喜欢说对不起,真让人厌烦啊。算了,你站过来一点。”
怎么回事呢?徐璞觉得他说话的语气不同于往常,即便他再单纯,也听出了些许嘲讽和严厉,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他发怒了吗?
这样想着的徐璞更加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好怕尹朝宗严厉起来的样子,那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陌生感。
“朝、朝宗,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不是……”
徐璞低着脑袋站在已经坐在床沿的尹朝宗身前,惶惑不安地嗫喏着。
“呵,可怜的小傻子啊。”
尹朝宗打断了他结结巴巴不成句的嗫喏,轻笑着将他拉到他的两腿间,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脑袋抬起来。
“你知道你在我眼中,一直像什么吗?”
“我、我不知道……朝宗,你、你怎么了?”
徐璞的声音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动起来。他觉得今晚的朝宗有些不正常,他平时从来不会说这些话,问这样的问题,也很少主动靠近他,一向是他自己狗腿地黏在他身边,问东问西,以期能得到他多一点的关注。
只有爷爷去世以后,朝宗对他明显亲近体贴了很多。
而现在,他看不到朝宗的表情,但心里就是莫名地惊慌。
“像只滑稽的蠢猪。”
徐璞蓦地睁大眼睛。
他在说什么啊?肯定是自己听错了吧,朝宗不是会说这样侮辱攻击性质语言的人,他以前即便冷落他,也绝对不会说这样残酷的话啊。
“啪”地一声,卧室的吊灯打开了,尹朝宗脸上轻蔑嘲讽的浅笑清楚地落入徐璞的眼中。
徐璞仿佛听见自己全身的温暖褪去的声音。不是在开玩笑吗?朝宗是认真的吗?不对吧,不是这样的吧?徐璞的脸色在灯光下煞白一片。
“受打击了吗?抱歉,我找不到更好的话来形容你。”
“不、不——”
“不对吗?你看看你的样子,体重,八十公斤?不到一米七的矮个子,八十公斤的体重,每次你朝我跑来全身的肉都快飞起来了的时候,你知道我要花多大力气去控制我快要跳出胸腔的笑意吗?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成什么蠢样?”
“朝、朝宗,不是,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你明明说过……胖、胖一点也很、很可爱啊……朝宗说过的吧,我、我记得朝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
徐璞惨白的脸色因为听见尹朝宗无情的话语又涨红了,他的脑袋轰轰地乱转,他知道朝宗每句话的意思,但拼凑起来,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身材超重呢?因为爷爷对他的过分宠溺,饮食从来是按照这个宝贝孙子的喜好,他最爱的又是甜食,怎么可能不胖呢?曾经他也害怕朝宗会嘲笑他,可是,那时候朝宗明明说过这样也很可爱啊之类的话啊。
“是啊,没错,我说过,所以该说你是单纯呢还是愚蠢呢,那些都是骗你的啊。”
尹朝宗冷笑一声,他将呆滞愕然的徐璞拉到两膝之间,手背触上徐璞了无血色的脸颊。
“其实呢,我本来也没那么讨厌你,至少初次见面的时候,对你的印象还相当不错。”
如果没有和徐璞的偶然相遇,那么作为陌生人的两人,就都会相安无事地各自好好生活下去吧。自己呢,哈佛的高材生,在外企努力地工作,慢慢地总会一步一步往上升,然后迎娶相爱三年的恋人,生两个孩子;徐璞呢,原本就是富家的公子,总少不了能照顾和关爱他的人。
但是,偏偏两人完全不同世界的人相遇了。
那时,他将不小心滑倒在地的徐璞扶起来,对方脸蛋红扑扑地一个劲儿地说着“谢谢”时,他还觉得这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真是害羞可爱啊,这样年纪的男孩大都不应该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吗?这样跌了一跤然后一脸茫然继而窘迫到脸红的表情真是很久没见过了。
他温和地说着不用客气,并且微笑着询问他有没有摔到哪里,少年的脸就涨得更红了,圆嘟嘟地可爱得不行,让人忍不住想逗逗他。
直到有人在旁边唤他“少爷”,尹朝宗才意识到,这个少年多半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那不过是他下班路上的一个小插曲,他转过身便忘了。
然而,三天后,他忽然被人请到了徐氏企业的总裁办公室,那个坐在他对面的神情严肃的老头一言不发地冷冷打量了他半天,之后就单方面地提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要求:去贴身照顾他的孙子。
尹朝宗一头雾水地觉得自己是否在做梦,直到那个老头说他的孙子原来就是那天摔跤的可爱少年。
照顾那个少年吗?这个也不是什么太高的要求吧,尹朝宗是这样想的,但老头说要他放弃工作,放弃现在的恋人,需要全天二十四小时陪在那个小子身边的时候,他终于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自然是冷言拒绝。
开什么玩笑,全天二十四小时毫无自由支配时间地陪在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身边,他还不如去找一个高级玩偶来得更实际。
但是有钱人的世界到底奉行着怎样的法则,他并不清楚,所以之后他突然被解雇,相爱三年的恋人毫无预兆地提出分手,长期住院的母亲被通知转院时,他有点懵了。
然后老头又出现了。
“还要说不吗?”老头一脸的讥讽。
“朝、朝宗……你在说什么啊?我好困……明天再说好吗?”
徐璞觉得自己的心脏正被锐利的尖状器具狠狠地扎着。好痛啊,痛得快要窒息。他不想再听下去了,他怕自己会被朝宗冷冷的表情冻成冰柱,心脏也快承受不了要裂开了。
讨厌,朝宗说讨厌他。
即便他从来没有奢望过朝宗喜欢他,但他也没想到原来朝宗会讨厌他,或者潜意识里,他根本就是在排斥这个可能,每天笑嘻嘻地尽量乖乖地呆在朝宗身边,他不需要朝宗同样对他笑,和他说话,或者主动靠近他,他只需要每天能看到他确定他在就好了。
这样,也让他讨厌了吗?
徐璞带着哭腔的请求将沉浸在回忆中的尹朝宗拉了回来。
“明天再说?恐怕不行哦。你先看看这份文件。”
尹朝宗看着徐璞眼泪汪汪地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可怜模样,心里莫名地涌现了一股快感。
终于要摆脱这个枷锁了。
他曾经被逼失去的一切,他都将讨要回来。
“《财产转让协议》,朝宗,这……是什么?”
徐璞的手微微颤抖着,快要裂开的心脏狂乱地跳动起来。
“小璞,这是什么你应该清楚的吧。上面有你的签名,徐,璞。”
尹朝宗故意一字一顿地将他的名字念出来,语气中的戏谑让人无法忽视。
徐璞。
对于这个名字徐璞自己从来没有太多的感觉,尽管爷爷总是喜欢唠唠叨叨地说着璞字有多么精妙,未经雕琢的玉石,天真,质朴,人如其名之类的。
然而,每次从朝宗嘴里吐出这个字时,他的心里总是无端端地沁出一丝甜蜜来,再叫一遍,多叫几遍……听不腻,永远听不腻……甚至梦里听见朝宗用暗沉的独特嗓音轻轻唤着他,他也会咯咯地笑出声来。
现在,自己的名字正被朝宗以前所未有的认真的声音从那无比好看的双唇间吐露出来,他却仿佛听见了最恐怖的魔音般捂上了耳朵。
财产转让协议?他怎么会不清楚?他虽然被过度保护,但是为了继承强大的家族企业,该学习该知道的他一样也不落。
“宝贝……写上名字就永远是我的宝贝了……”这样的宠溺的话语突然在耳边重现。
朝宗,我真的想成为你永远的宝贝啊……
泪水无声地从徐璞的眼睛里滑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