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魔借犊》一稻丰

2、食人蝙蝠二

　　鹿山自然生态林园

　　展厅下正在进行一场非公开的地下拍卖会。委托人刘向是这次地下聚会的拍卖师，魏淑子进入拍卖厅时已找不到座位，只能站在后面观望。厅内非常嘈杂，空气流通不畅，人味、香水味、烟味混杂，形成一股难闻的异味。

　　晚六点，刘向作为三号拍卖师上场，他是古书斋的名嘴，每次快拍到压轴品的时候就会换他接手调动气氛。

　　不过刘向在这次拍卖会上的表现失常，从上场开始就不停地转动眼珠，像是在警惕着什么，情绪始终处在紧绷的状态。

　　“接下来是编号85的兽面纹圆鼎，高57厘米，重达18公斤，此鼎由国外流回，兽纹清晰，保存完好，是西周时期的青铜器，起拍价28万，现在开始竞价。”

　　刘向面色憔悴，声音发虚，介绍简单而机械化，宣布竞价之后，大厅逐渐安静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无人开价竞拍。刘向软弱无力地又宣布了一次：“起拍价28万，现在开始竞价。”

　　就在这时，快而密集的扑翅声响起，一群黑毛蝙蝠从厅门外飞进来，扑扇着肉翅，从众人头顶越过，像一团耸动的黑雾，直扑向拍卖台。

　　台上众人惊走奔逃，蝙蝠群并没有分散开来，而是将刘向团团围住，争先恐后地往他身上飞扑，发了狂似的撕咬。刘向厉声惨叫，在台上又蹦又跳，挥手想把蝙蝠挥开，可是蝙蝠群数量众多，转瞬间就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吞没，就如同一具有蝙蝠堆成的人形，鲜血从蝙蝠身体的交叠处流出来。

　　买家全都被这骇人的一幕惊吓住，全场悄然无声，只有撕咬啃嚼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上空，忽然间，急促的警铃声响起，像在滚油里加进了一滴水，顿时炸开了锅。所有买家几乎同时往厅外冲去，人与人之间相互挤压践踏，哀嚎声不绝于耳。也有不要命的人逆流而上，用手机或摄影机记录这惊人的一幕。

　　魏淑子站在最后排安静地观看奇景，别人都在动，只有她稳如泰山。直到人潮散去才小跑到台下。刘向已经瘫软在地，再也喊不出声音，手脚在蝙蝠的啃咬下不受控制的痉挛。这些蝙蝠是街上很常见的黑毛猪脸蝠，体型很小，以蚊蝇为食，平常很少会主动攻击人类。但是现在，这群蝙蝠像是食肉的恶魔，以翼前两只爪子死死钩在刘向身上，发了疯似的撕咬他的衣服和肌肉。

　　这群蝙蝠身上隐约可见缠绕的黑气，更为奇怪的是，它们对别人的接近毫无反应，只专注在吃饭上，刘向就是那盘鲜活肥美的人肉大餐。

　　魏淑子想先逮只蝙蝠观察，谁知手刚伸出，蝠群就呼啦啦散开，露出血肉模糊的人体。刘向被咬成了破皮袋，裸露的部位皮开肉绽，尤以面部与颈部的伤势最为严重，颈侧的鲜血呈柱状喷出，看来是被咬破了动脉。

　　保安人员拿着烟熏驱逐器赶了过来，对着魏淑子大声呵斥，勒令她马上离开。原本在半空中打转的蝙蝠群又汇聚成团，一窝蜂朝大厅正门涌去。魏淑子踩着椅背往上一蹬，拔身跳起，伸手抓住一只蝙蝠的蝠翼。

　　小家伙凶狠异常，扭头在魏淑子左手的虎口上就是一下，这一口下去登时见血。魏淑子“哟”地叫了声，用另一手捏住蝙蝠的耳下方，用力一按，迫使它松口，掼在地上，跺了个稀烂。

　　蝙蝠在地上扑腾几下就再也没动静了，一缕黑气从裂开的头部窜出来，弯弯曲曲地朝东侧门飘去。魏淑子紧紧跟过去，从拍卖厅一直追出酒店。

　　黑气往酒店旁边一条小路飘去，魏淑子紧跟不放，这会儿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小路两旁没有路灯，到处是一片幽暗。

　　刚追到林口，那团气已经消失在黑暗中，再往前是还没有开发完成的林区，地处偏僻，周围一个人影也找不到。魏淑子拿出电筒照明，往黑气消失的方向快步跟过去，走了一会儿，林木渐疏，前方的旷地上有片水塘。

　　一名黑衣男站在水塘边抽烟，蝙蝠群在水塘上方盘旋飞舞。黑气从蝙蝠身上一丝一丝地发散出来，慢慢悠悠地往黑衣男身上卷去，像有无数道黑色的细线将他从上到下密密缠裹住。黑气以黑衣男为轴心，形成向内收缩的涡流，乌压压一条柱状气旋，好似小型龙卷风。

　　黑气越来越淡，似乎是被黑衣男全部吸进了体内。魏淑子的第一反应就是掏手机拍照，情急之下忘了调静音，按快门的声音惊动了黑衣男，他猛地一转头，眼里射出两束红光，闪闪烁烁，像是在阴暗的脸上嵌了一对红色的小灯泡。

　　这不像人类的眼睛，更像是夜行动物的眼睛。魏淑子直接拿手电筒去照黑衣男的脸，巧了，这名男子竟然就是刘向委托调查的对象——张越。

　　这个张越来头不小，是横行江北一带的黑棍，表面风光无限，曾出任吉林龙兴集团的挂名董事，背地里什么敲诈勒索的勾当都干，警方一直在瞄着，就想揪他小辫儿送去蹲号子。

　　刘向为什么要调查张越？因为他觉得张越是鬼，要请魏淑子帮忙驱鬼。

　　魏淑子从电话里听过他俩的恩怨：

　　张越和刘向本来是熟人。张越是古玩市场的常客，刘向是贩货倒卖的中间人，经常为张越推荐藏品、鉴别古董。刘向转卖给张越的古董当中有一件铜器，这铜器由主身和顶盖两部分组成，下半部分在张越手里，上半部分在一个赵姓外资老板手里，这两人都与刘向相识，也都想收购对方手上的那部分来凑成整套完全品。

　　于是由刘向牵头，让张越和赵老板当面商谈，结果在商谈中发生冲突，这个冲突直接导致了张越的死亡。

　　至于是什么冲突，刘向含糊其辞，说他不在现场，没有目睹事件发生的全过程，等后来进门一看，发现张越躺在地上，已经断气了。赵老板说张越是猝死，威胁刘向不许声张。

　　随后，赵老板威逼刘向将张越的尸体悄悄运到没人的地方掩埋，再往后，赵老板逃去国外，刘向干的是非法勾当，怕这事捅出来连累自己，也就继续装哑巴。

　　刘向说他亲眼看到张越被埋进土里，确定是没气了。可就在半个月前，他为了拍卖会去鹿山一带做市调，在白伏镇上见到明明已死的张越，因而疑神疑鬼，晚上连觉也睡不好。

　　就魏淑子所知，事实和刘向的说辞有出入，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传出张越的死讯，在刘向所提供的掩埋地点也没找到尸体。

　　就在两个月前，张越还出席了龙兴酒业的周年庆，并在那场酒宴上提出要金盆洗手，退居幕后，没多久还真辞了董事职位，高调大办洗手宴，能请的人都请到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还活着。

　　除了刘向的个人证词，还有什么其他证据能证明张越已经死了吗？完全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