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iting for you（红莲火焰x镜子骑士）》Dlackdcde

2、PART 2

　　一开始，镜子骑士犹豫自己是否要回去。
　　他与艾美娜拉公主一行人离开的时候，镜之星已经成了一片残破，四处散落着镜子的碎片，惨不忍睹。
　　而后当战斗终于画上休止符，联合舰船纷纷退离战场，回到自己所在的星球时，他并没有跟上镜之星的Mirror Star。
　　再之后，塞罗和詹伯特陪着艾美拉娜公主回到爱斯美拉达星，红莲火焰也跟着炎之海贼团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剩下他一个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仿佛是由于先前过于兴奋，真正面临终结的时候反而无法接受现实了。太过耀眼的光会使人失明，他好像看不见自己前方的路了。
　　难道自己不应该回到镜之星吗？看着Mirror Star逐渐远去的影子，镜子问自己。完全是突如其来的念头，就好像只要一回到那里，刚刚才获得的一切就会燃烧殆尽。他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又看，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我……要再次失去光吗？”
　　不知不觉中，他的周身就树立起厚厚的镜子屏障，令他可以深深地隐蔽在其中。他就这样木然地持续地站着，直到红莲火焰来到他旁边，用力敲打镜面，发出“砰砰”的响声。
　　“喂！你在这里发什么呆？”
　　他抬起头，茫然若失。

　　红莲火焰毫不客气地伸出拳头，把面前的镜子悉数打碎。紧接着，他一把将镜子骑士从里面拽了出来。
　　“你没有回镜之星吗？”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镜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摇头。
　　红莲火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拉起他的手臂：“那么，跟我来。”
　　他们来到一艘金色的舰艇上，它的形状看起来有些眼熟。不过镜子很快就没有精力思考这些了；红莲火焰把脑袋凑了过来。
　　阔别了两百多年的吻，却一点也不觉得陌生。相反，他们一开始就很激烈。像是干涸多年的河床突然遇上瓢泼大雨，唯一所能做的，就是拼命地索求对方，让其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镜子骑士数次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然而红莲火焰始终不肯放手。他死死地托着自己的下巴，就像对待手中的猎物一般。
　　当他们终于分开的时候，镜子感觉自己脸上湿漉漉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下来了，怎样也抑制不住。
　　红莲火焰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过了一会儿，突然将他一把抱住。
　　“你只是太累了。”
　　“不、并不是这样的。我……”他试图争辩什么，然而说不出话来。他觉得自己已经近乎哽咽了。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倚靠在红莲火焰身上。明明没有燃起红莲之火，对方的胸口却好像有一团火苗，温暖到令人难以置信。
　　“一次也好，听我的话，什么都不要去想。好好睡一觉，等到醒来就好了。”

　　等镜子真正醒来以后，他和红莲火焰一起去见了塞罗。原本以为要为塞罗送行，后者却意外地提出要集结新的宇宙警备队。事情忽然一件又一件地接踵而来，梦想竟在一瞬间来到眼前，太快太突然。镜子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只好说：“我要先回镜之星一趟。”

　　结果还是无可避免地回到那里。
　　令他感到诧异的是，镜之星的复原速度远比想象中要快。尽管原本树立在周围的镜柱仍未恢复，入口的巨大镜面已经开始逐渐成型。数十艘Mirror Star围绕在新的入口旁，持续地朝之发出能量以维持形状。
　　他看见一个二次元住民站在那里，静静地注目着舰船的一举一动。虽然对方背对着自己，可镜子一眼就辨认出来了。
　　“……父亲。”
　　听到他的呼唤，镜子超人转过身来。
　　多少年没有见到父亲的真身了？镜子已经想不起来了。父亲朝自己点了点头，影像瞬间就与记忆重合在一起——不，恐怕早就没有记忆这个东西了。
　　“镜子骑士，”过了一会儿，镜子超人说。“我想和你谈一谈。”

　　镜子跟着父亲来到距离星球不远的一块区域。他不安地看着对方的脊背，仿佛只要其一开口，就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你们的战斗我都看到了。”镜子超人说。
　　“……是吗。”镜子低着头，声音不觉中放得很轻。
　　“我为你感到骄傲。”
　　镜子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抬起头，吃惊地望着父亲的背影。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刚才我遇到塞罗。他说要在这里组建新的宇宙警备队，想让我加入。”镜子小心翼翼地选取每一个字句，生怕哪里出了差错。
　　“是吗。那么你自己的意愿呢？”
　　“我……”镜子踌躇了。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甚至没有勇气向父亲和盘托出一切。但即使在这件事之前，他与父亲的关系也已经足够生疏。他只能像对待其他二次元住民那样、像对待其他三次元星人那样，毕恭毕敬地对镜子超人说出那些得体的、与自己的骑士身份相符合的话。这是镜之星最基本的礼仪——他从小就是这样被教导的。这种习惯早已深深地印入他的骨髓，他不知道这是幸抑或者不幸。
　　奇怪的是，此时的父亲一反常态。尽管语气依然平缓，内容却有些咄咄逼人：“告诉我你真实的想法，镜子骑士。你——是否想要加入呢？”
　　“我……抱歉，父亲，我恐怕要令您失望了。”镜子一边说着，一边再次低下头：“我想我无法继续担任爱斯美拉达的骑士了。我想加入塞罗的宇宙警备队。”
　　话一说出口，镜子就感到后悔了。镜子超人这次并没有给出回应，而是陷入了沉默，这愈发加重了他的不安。自己刚才一定是得意忘形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父亲恐怕在生自己的气吧，镜子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继续注视着父亲一动不动的背影。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不，我并没有觉得失望。”镜子超人突然说。同时他转过身来。
　　“我曾一度犹豫，是否应该告诉你这件事。现在你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是时候让你知道一切的前因后果：你曾经问过我的，关于你的身世，以及我自己的身世。”

　　“我出生的地方并不是镜之星，而是一个叫做地球的行星。在我生命中的前二十年，我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份——直到有一天，我意外地遭遇了意图侵略地球的Invaders，却被一面镜子所救。我的养父终于告诉我，我是二次元人父亲与地球人母亲结合而产生的混血儿。我既是地球人，也是二次元人。”
　　镜子看着父亲，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父亲竟然与自己一样，身上流淌着其他星球的血液。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
　　“一开始，我无法接受这件事。然而当我尝试着用手触摸镜子，才发现自己原来可以从中自由通行——我第一次进入镜之世界，见到了我本该死去的父亲。
　　“因为Invaders的阴谋，父亲被锁在那个世界的镜子中，永不得脱身。他对我说，我应当变身成镜子超人，代替他保护这个星球——事实上，后来我也这么做了。我隐瞒着自己的真实身份，不断地变身成为镜子超人，与养父创立的科学组织一起对抗Invaders。”
　　镜子超人说着，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回想什么：“短短一年内，发生了太多事。我从对战斗一无所知，到渐渐掌握技巧，甚至自己创造出必杀技……在这一场场战斗中，我终于看清一个现实：在这个星球上，可以与Invaders抗衡的只有我一个人。我必须不断地战斗下去，否则地球就要失去未来。拥有的力量越强大，身上的担子就越沉重。
　　“在最后一战中，Invaders操纵自己的星球，企图与地球相撞。如果不加以阻止，这个星球唯有走上毁灭的道路。可是朝子对我说，她相信地球仍有希望。”
　　父亲的话中突然迸出一个陌生的词语。镜子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那是一个女性的名字，但他什么也没说。
　　“必须去战斗，必须打败Invaders。即使拼上性命，也一定要保护这个星球。那里有博士、朝子，还有SGM的大家。即使被朝子发现自己的身份，即使被她所怨恨，我也一定要去。与父亲约定好了的，这是我身上背负的责任，这是我身为镜子超人必须完成的使命。”
　　仿佛忘记了身边人的存在，镜子超人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就连他的表情——那是镜子从未看到过，甚至想象过的，竟是如此悲伤。
　　“终于，终于结束了战斗。当我睁开眼，看到眼前的博士，当我闻到身边青草的气味，当我听见远处教堂的钟声，我以为自己在做梦。难道我还活着吗？原来我还活着吗？
　　“博士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好像解放了：我完成了与父亲的约定，我从侵略者的手中保护住了地球，我可以重新成为地球人了。”说到这里，镜子超人像是微微笑了一下，可紧接着的神情却显得愈发苦涩。
　　“这个时候，父亲的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告诉我，镜之星——我真正的故乡，遭到了Invaders的破坏，需要我回去帮助重建。再之后的事情，你都在课本上学过了。”
　　镜子超人的表情恢复到了平常的样子。

　　“父亲，”镜子忍不住问：“难道在这以后，您就再也没有回过地球吗？”
　　“初来到镜之星的数十年里，我一直都在忙于这里的重建，但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到地球上去。”镜子超人仍是用平淡的语气叙述着，声调却再也无法保持从前的那种冷静：“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感到自己即将离他们越来越远了。我再也无法等待，决定尝试时空穿梭，回到我离开地球的那个时刻。于是我逃离了镜之星。
　　“按照现在的眼光来看，这是无法原谅的错误吧。抛下自己尚未完成重建的故乡，竟要冒着时空错乱的危险，去追求一个文明落后的三次元星球。然而明知自己会背上这样的污点，我仍是去了。”这样说着的同时，镜子超人露出带有讽刺意味的表情，像是在自嘲。
　　“我不断地尝试，然而到达的地方总是偏离我的目的地。我曾到过那之后的未来，并试着混入地球上新组建的防卫队，却怎样也联络不上原SGM队员；我甚至无意中涉足另一个宇宙，遇见了和塞罗一样的光之战士——然而至始至终，我都没能够回到我真正想要回到的时间地点。我耗尽了能量，感觉身心疲惫。在最后一次穿梭中，我终于尽可能地接近了我的目标，却已是我离开的七年后。即使这样也没有关系，我这样想着，一边与再度复活的Invaders战斗，期待回到与从前一样的生活。
　　“可是当我真正回到地面，当我重新以地球人的身姿出现在大家面前，我突然体会到时间流逝的恐怖。时隔七年，我依然保持着离开时的相貌，他们的脸上却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对于地球人来说，七年是将近生命的十分之一，而二次元人的生命却是以万为单位计算的。这样的我——怪物一样的我，要如何陪伴在朝子身边？
　　“我终于明白，自己已经无法作为人类生活在地球上了。那时父亲召唤我回去，是否也是出自同样的原因？可这个时候，真相对我来说还有什么用呢？我像一个逃兵，失魂落魄地回到镜之星，从此再也没有去过那个行星。”

　　镜子骑士怔怔地看着前方。那真的是自己认识的父亲吗？恍若变了一个人，在那里悲伤地诉说自己的往事。那是父亲的另一面吗？抑或是父亲真实的一面吗？他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阻止父亲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请你不要告诉我这些。求求你维持你原本冷酷与威严的形象，不要让我看到这软弱的一面。他在内心大声呼喊，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为什么我总是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同样的错误？认识你母亲的时候，难道我不知道这样做会产生什么后果吗？当我看到她身边的两个孩子，我知道自己穷尽一生也无法弥补她所受到的伤害——她请求我把你们带走。我们二次元人的力量，对于弱小的三次元人来说，只能成为他们的负担，只会给他们带来灾祸。这就是为什么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们带回镜之星，同时告诫自己，一定不能让悲剧再次重演。要像一个真正的二次元人那样，不会被外界的感情所困扰，不会因为自己的软弱而伤害到他人。就这样活下去，你们便不会走过我曾经走错的路，遭受我所经历过的痛苦。我将自己，也把你们锁在镜之星。
　　“可是，镜子，”不知不觉中，镜子超人改变了称呼。“随着年岁的流逝，我不得不承认，你与我越来越相似。你与其他二次元人一样，拥有至高的骄傲与自豪，可也会流泪，会感觉到恐惧、不安与悲伤。那是二次元人本不该拥有的感情。难道不是吗？你的身上流淌着与我相同的地球人的血液，还有我所没有的爱斯美拉达之血。看到那样的你，我就好像看见曾经的我自己。
　　“有了REFLEX的前车之鉴，我愈发害怕你就此离开，害怕你犯下与我相同的错误。于是我先行一步，要求你去守护爱斯美拉达。可难道我没有夹杂自己的私心在其中吗？”
　　“不是的，父亲。”镜子摇摇头，“是我自己提出要成为骑士的，我……”却被父亲的一连串问题打断：
　　“在这些年里，你觉得快乐吗？你从来没有后悔过吗？你——不憎恨我吗？这样做，对你来说真的好吗？我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
　　“我没想到的是，这里竟出现了光之战士，那个来自异世界的、名为塞罗的少年。当你一洗黑色的气息、重新出现在地面上，我看到你的眼中充满光芒。这是时隔两百年，我再一次看到你露出有这样的表情。
　　“所以，我要向你亲自确认。镜子骑士，你的愿望是什么？你想要的是什么？”
　　镜子抬起头，默默地看了父亲很长时间。最后，他缓缓地、然而坚决地说：
　　“如果……如果有一天，当这个世界陷入黑暗，当人们因为痛苦而陷入绝望，我不会再彷徨。我要成为漆夜中的镜之光，我要为他们指引方向，给予他们光、热，还有希望。”
　　“是吗。”镜子超人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是吗……真是太好了。”他突然沉寂下来了。
　　镜子看见，有什么发光的东西从父亲的脸颊边滑落下来了。

　　“镜子。”对方朝他伸出手，掌心向上，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根吊坠。它看上去陈旧极了，坠子的表面早已经失去光泽，取而代之地蒙上一层烟灰色。
　　“这是我得知自己真实身份的那天，我的父亲交给我的。当我在地球上的时候，不知道多少次，我因为它而保住了性命。离开地球的时候我把它留给朝子，七年后她又将这个还给我。现在我把它交给你。无论走到哪里，它都会为你指明通往镜之星的路。我——我们永远都会在这里，在你需要的时候。”
　　“父亲……”镜子接过那根吊坠，感觉到它沉甸甸的金属质感，却是如此温暖。
　　“从现在开始，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不论你决定去哪里，我都不会再反对。你应当拥有这样的自由，这是这么多年来，我始终没能给你的。我已经犯过太多错，不论是对你还是自己。现在你的眼睛里已经一点迷茫也没有了。这样的你，一定不会犯下与我同样的错误。”

　　“镜子骑士，镜子，我的儿子。”镜子超人再次伸出手，竟触碰到镜子的脸颊。他的手冰凉，他的声音在颤抖。
　　“代替我。代替我完成那些我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代替我守护这个世界。”他微微皱起眉头，随后舒展开来。那是镜子从未看见过的笑容。
　　“代替我幸福。
　　“所以，你一定要……”
　　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轻轻地移动手掌，擦去镜子脸上的泪水。
　　“去吧，有人已经在那里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