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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锡林(五) ...

  •   集锦篇第一百章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古诗十九首》

      锡林着人迅速把明徽送入了皇家医院,它也对外诊疗,但主要功能是为皇室及中央各位高官进行身体检查和及时医治。

      立刻进行开颅手术。

      开颅手术颇为成功,又做气管切开术。明徽左腿粉碎性骨折,医生组话语委婉,但锡林也知道,就算经过漫长复检,只怕他也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开车。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要他先醒过来。

      那天萦智也在场,锡林把其他一切浑然忘记,萦智却当即通知了明徽的三姐,尚且不敢告诉父母,怕他们急出什么毛病来。明徽三姐待在ICU外面默默饮泣,锡林心中极为难受,垂着头忏悔:“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教他接触这个,他开车风格一向过于激烈,我知道了却没有提醒他……”他极为哀恸,“我根本什么也不懂,还自以为是。”

      锡林本以为三姐会大惊失色,扑上来捶打他。谁知她陌生地抬头:“你是明徽的朋友不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别太有负担。”

      锡林喉咙哽住了。他尤其不喜欢的,是这种安慰的、客气的、陌生人一样的语气。

      就好像,锡林和明徽全无关系一样。

      明徽的情况转急,一度心跳停止。在生死面前,锡林只觉得痛悔无地。他饮食俱废,二十四小时待在医院,熬得双眼通红。三姐虽然也心神俱丧,但她精明惯了的,这时候终于忍不住盘问锡林身边的女下属。

      她问:“你在太子殿下身边工作很久了?”

      “是,五年多了吧。”

      “那你经常在太子身边见到明徽吗?就是我弟弟?”

      锡林推开门轻声说:“三姐。直接问我更好。”

      三姐一瞬间尴尬,转开眼:“按说这时候我不该追究这些……”她叹口气,“但是明徽,我实则从没想过他还有这一面。他从小就那么乖,每一次考试,考了多少分错了几题全家人都会放在饭桌上讨论。我们也从来没给过他压力,他为什么会……”

      始终不能理解弟弟为什么会爱上危险性高的赛车。

      锡林倾吐心事:“三姐,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从小到大,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以后爱上的一定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就算不完美,总该有过人之处,不是寻常人可比。”三姐一怔,有所触动。

      “从小,我在异性中极有人缘。”三姐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还补上一句,“我们家明徽也是。”

      “所以从来没想过,最后爱上的会是我的好哥们儿。”锡林脸色憔悴,他微微苦笑着。

      三姐失色。

      “最开始和明徽交好,只是因为两人特别投缘,而且他出身普通家庭,和我成长经历、兴趣爱好都是互补,我们两个都从对方身上学到很多。他教养特别良好,我愿意和这样的良师益友来往。”

      “爱上。醒悟。突然失去。都是很快的事,电光火石之间吧。但是我觉得我这辈子是完了,如果他真的不在了,我一辈子都完了……”锡林说得平平淡淡,但这等话语原本惊心动魄,何况出自真心。

      三姐怔怔说:“你是太子殿下,你前途光明,身负重任,不可为儿女私情所耽搁。”

      锡林的脸一半掩在暗影中,一半耀目在夕阳余晖下,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失去神采的瞳子看着她,三姐再说不下去。

      锡林的侍妾终于忍不住过来探望他,和声问:“陛下让我来问问殿下,什么时候有空回去一趟。”

      锡林摇头,对她说:“从建昭帝开始,宫里一向有个规矩。后宫女子愿意求去的,可自行离去,相关待遇标准有明文规定。有子女的,可正式办理离婚手续。你我缘分已尽,这便散了吧。”

      她骇然,扯住锡林的袖口。锡林却没心力去应付她,律师很快走过来说:“小姐,我们这边谈话如何。”

      皇室怎么会刻薄弱女,自然会诸般事宜安排妥当。但她却在走廊上痛哭起来。

      最初的时候,最最留恋的是宫苑小亭东,蔷薇何似红。如今最最留恋的,却是这个无心无情的太子。

      除了你我还能爱谁。除了宫廷我还能去到哪里。

      有人知道,会指着她的鼻子嘲笑吧,这个年代了。

      可是不管什么年代,总有女子因为种种原因,无法独立,无法高飞。

      一个星期,锡林、三姐就显而易见地瘦下去,医院下发病危通知书,三姐终于熬不住,要把消息告知父母。“总得让两老见明徽一面。”

      这当口萦智却找上门来了:“我认得一位神医,保管能治好明徽。”

      锡林信萦智的本事和信誉,当即要派人去请。谁知神医已经自动上门,锡林一见,不免大吃一惊,原来就是那个和他们住一层楼的神秘同学,叫云出的美少年。

      这几天锡林各种翻医书,张口考云出几个问题,他笑微微,不慌不忙地一一答下来,倒显得锡林像傻瓜似的。云出胸有成竹说:“我师父最擅长中医,秘制一种药泥,敷上去断骨能接,你看过《倚天屠龙记》么,里面的黑玉断续膏就是我师门出产。粉碎性骨折过二十年还能治愈,至于什么颅内出血?太简单了,替他打通头部经络便是,这和足部涌泉穴有关……”

      锡林目瞪口呆,深深觉得他不靠谱,几个主任医师看他跟看疯子似的。

      他把萦智拉到一边:“这人是武侠中毒者吧?都这当口了你可别给我弄什么乱子,我要真正靠谱的西医。”

      萦智怜悯地注视他,许久,忽然伸手抚上他头顶,叹道:“真是熊孩子。”

      锡林给他气坏了。

      晚上,锡林的属下告诉他,监控到两人进了病房。锡林调监控仪和音响默默听。

      云出说:“外伤已经好全。但魂魄完全离体。”

      萦智笑嘻嘻:“你很高兴吧?”

      云出冷笑一声:“别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虽然你大致猜到了事情过程,但毕竟没有恢复记忆,也不可能恢复记忆,你还知道什么具体事实。你对我们来说,就一陌生人。”

      萦智无奈地笑,反击:“明徽的情况和我又差多少?何必这么笑我。”

      云出傲娇得很:“老子不喜欢你,你又不是头一次知道。”

      萦智叹气更大声:“还是你给我接生的哩……”他转移话题,“什么时候他魂魄会回来?”

      云出说:“我也不知。别看在这儿三两天,在那头可是转瞬六十年。”说着,叹息一声。

      萦智存心想逗他:“准备怎么庆祝重逢啊?小别胜新婚啊这。”

      云出冷哼一声:“庆祝什么?这么多年看到老子了跟没看到一样,左手基友右手妹子,人生赢家啊他。我要去接人,明天就走,谁等他清醒。”

      萦智先是闷笑,接着像顽童一样拍手说:“哟哦,吃醋了,小舅妈。”见云出更加脸色不善,又劝说,“他真不是故意的,而且经历生死之苦,更是受罪,你就饶他一回罢,这世上,他对谁也不如对你尽心。”

      云出脸色缓和,叹口气,轻轻抚摸昏迷中明徽的额头,指尖无限留恋。“我怎么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的事情,难道你会比我自己更清楚吗?这一次醒来,真的是再也不用分别,总算我还有点盼头。”

      萦智“咦”一声,不知为何有点嫉妒地说,“他也有天分?我还以为只有我得天独厚,时来运转。”

      云出得意地一笑。

      锡林关闭设备回自己房间,他反复琢磨着方才听到的一字一句,越发觉得莫名其妙外加匪夷所思。

      他没听到接下来的对话。

      云出说:“哼,总算关上了,否则非给他炸了不可。卷子,这也就看你的面子,如果他不是你后人,我早把他碾成飞灰。”

      萦智苦笑着打躬作揖,叹道:“运气真差,我们家的人怎么运气一代比一代糟糕?”偏偏遇上明徽,偏偏遇上你,偏偏又遇上我。

      云出点头:“是。明莼姐姐运气最好。”

      第二天,云出果然离去,萦智过了半天也消失不见。又过五天,明徽终于醒来了。到底是大病初愈,他仍然精神短少,把三姐和锡林叫到病床前,每个人都拉着手仔细审视过两三遍,才兴高采烈地又一头昏睡过去。

      他的骨折无缘无故完全好转,三姐也绝口不提,只说根本没这回事。就连他无缘无故长好的满头黑发,众人也只好作睁眼瞎子,当没这种灵异现象。

      锡林悄悄亲吻他的指尖,明徽偶然醒转,见锡林捧着他的手坐在那里,伸手拍拍他的头,笑吟吟的。

      这个动作,怎么看怎么眼熟。

      就和萦智的动作一模一样。锡林哭笑不得之外,又有几分不祥之感。

      锡林亲自照料明徽,不假手他人,哪怕当着终于得知消息到医院来的明徽父母也一样。以前明徽会为他的举动而烦恼、不耐甚至生气,这一次却照单全收,总是带着那种纵容到慈爱的微笑,让锡林郁闷到无处言说。

      那天三姐问他:“出院后打算做什么?”她怕他又去飙车。

      谁知明徽说:“结婚。第一件大事当然是求婚,然后结婚。”

      三姐杯弓蛇影:“同谁?”明徽只是微笑,三姐再三追问,锡林旁敲侧击,他守口如瓶。这次醒来,他真的沉稳很多,也有城府得多,轻易再问不出话来。

      三姐再次进来的时候,诧异地说:“明徽,有同学来看你。奇怪,他怎么知道你在这里住院?”

      明徽挣扎着坐起来:“他叫什么名字?”

      “帝云出。”那个美少年翩翩而来,他热闹中带着一分寂寞,海棠花一样,年年燕子春来早,欲寄相思无人晓。

      两人久久对视,锡林从没在明徽眼中看到过如此深刻的、深刻到铭心的感情。

      仿佛已相爱了一生一世。

      明徽说:“对不起。让你等了很久。”

      帝云出笑,有点讽刺似的说:“我要听的是这个吗?”

      明徽立刻露出有点无赖的笑,从未见过的:“亲爱的,我爱你——是这个吗?上辈子都说一万遍了。”

      帝云出怒:“自己脸皮厚不要怪别人!”

      明徽立刻屈服,但还是要在嘴巴上占下便宜:“是是,都是我的错,看破莫说破。这辈子一定说十万遍,我爱你,所以求你过来一下吧。”

      虽然说了,可是一定不肯正正经经地说。像不好意思似的,可是心是最真的。

      至于锡林的心呢?

      他还有心吗。心,心是什么。

      锡林靠在病房的墙上,无声笑着,突然滚下泪来。三姐本来在门缝里偷觑这两人的动静,这时候给锡林吓住。

      锡林用手擦一把,大步走了。三姐本来想跟上去,奈何被随行人员叫住说明会的病情,笑容可掬。三姐明了他们阻拦的意思,无可奈何地叹气,唉,堂堂太子,哪里轮得到升斗小民同情。

      她往里看一眼,帝云出双手撑在枕头两边,埋下头去细致地亲吻明徽。明徽纤长的手插-入他的发间,安抚地抚摸着。

      那么契合、缠绵与甜蜜。

      三姐头痛地叹气,这件事情,同样非瞒住爸妈不可。

      ——————————————————————————————————————————

      总管说:“萦先生,太子殿下请您进去。”

      萦智点头,迈进颐和园的宜芸馆,外面看着还是飞檐朱瓦的古式建筑,内里却一派现代装修。锡林躺在沙发里,手里一杯橘子汁,双目幽沉,死水一样望着落地窗外的绿地蓝天。

      萦智不做声,在他对面坐下来。

      要半晌,锡林才坐起来看他一眼,温煦地微笑:“是你啊。”

      锡林一向是那么有点轻蔑地、有点好玩地、游戏一样地对待世间万物。可是自控能力又很强,走路时迈步都很有计划似的,几乎每步的间距都是一样。当然,面对明徽时除外。

      他何时有过这样模糊的笑容。

      萦智皱起眉头,在茶几上捻起一支烟闻一闻,皱眉说:“大麻?”

      锡林端起杯子喝一口,又是那样游戏人间一样的微笑:“没有,放在这儿而已,我没抽。”

      萦智怀疑地说:“姑且相信你。”他突然变了脸色,劈手从锡林手中把杯子夺过来,浅浅尝一口,强压怒火说:“橘子汁?里头掺了伏特加吧?你倒很懂行,知道伏特加掺在果汁茶水里闻不出来。”

      锡林眉头蹙一蹙,仰面又倒回沙发上。

      萦智无奈:“酗酒、毒品……再这样下去,一个月你就会堕落成一滩烂泥。”

      锡林依旧不理他。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一杯酒在手,视线变得模糊,万物都变得可爱,头脑变得迟钝,反而不易想起许多让人心痛的往事,身子轻飘飘的,忍不住要微微笑,脾气变得很好。总之,酒后的世界是那么美好,人的感官只要迟钝一点,什么不能轻易过。

      萦智痛心:“不就是一场失恋?你什么好的寻不到,这次错过,非战之罪。相信我,全天下最好的你都能得到,出国去逛一逛,再过一年回来,连明徽是谁只怕都要记不得。”

      锡林冷冷地说:“不可能。”他评判一样地说,“我会一辈子伤心,一辈子痛苦,绝不可能有一天忘记他。我完了。”

      萦智叹气:“只要你想忘记,没有什么是忘不掉的。”

      锡林依旧冷冷而客观地:“我非常难受,但我不想。”

      萦智失语。

      锡林望着天花板:“你过来,是不是要告诉我什么消息?”

      萦智说:“瞒不过你。明徽从你们宿舍搬出去了。”

      锡林心中一阵闷痛:“呵,同居了。”

      萦智容不得他人这么说明徽和帝云出,他小舅舅和小舅妈,他辩解:“你应该也猜到了,他们原本已经在一起一生一世,谁也不能拆开这样的一对情侣。”

      锡林阴沉地说:“我只是不理解。”

      萦智问:“什么?”

      锡林冷笑起来,沉痛地说:“为什么,我们最艰难、最难受、以为会生存不下去的时候,我们这么尊敬的祖先们毫不回应我们的呼唤。而现在我们过上了平安的好日子,祖宗们却又突然出现,抢走我最心爱的人?凭什么?”他怨恨地说,“是,你们移山填海,你们无所不能。但我只有一个明徽啊。”

      萦智很想说,你弄错了,你只是一个不出场的小配角,从来不是帝云出抢走你的人,而是你找错人、上错台、唱错戏罢了。但他终归曾是建昭皇帝,锡林的祖先,他不忍如此刺痛他。更况且,他两辈子的夙愿得偿,此时只希望人人都快乐。

      他叹口气走了出去。

      没有尝试过酗酒的萦智意料之外的,酒精能对一个人的神经产生极大的麻醉作用,喝过了头,人像一堆断电又失去筋络的破机器。

      锡林醉死过去了,他在浴缸里一边泡着一边还喝,渐渐渐渐沉下去,完全失去意识,水倒灌进他的气管他都毫无所觉。要是进去服侍的下人晚到一两分钟,他就把自己淹死了。

      真不是开玩笑的。

      第二天萦智实在无法忍受他这种酗酒行为,他把锡林拖出去,告诉他:“我带你去见两个人。”

      车开到商场的电子游乐中心,锡林莫名其妙被他带到充斥着尖叫欢笑小孩的卡通世界,不解其意。在柜台旁边有用积分卡兑换的礼品,各种铅笔盒、卡通本子、储钱罐、粉色发带、毛绒玩具明码标价放在里面。

      一个小女生说:“怎么能打到这个啊。”旁边人说,“这种东西需要几万点积分,要打出来的话不知要耗费多少游戏币,还不如自己买一个。”

      另一名白衬衫牛仔裤少女指着其中一只白色玩偶卡通熊,嚷嚷:“我要这个我要这个,弘晖,你给我打出来。”

      她男朋友笑,点头说:“咱俩分工协作,半小时。”

      萦智拉着锡林在场外的等待区坐下来,他一直瞧着场中玩跳舞毯的少女和投篮球的男子,笑容溢出来,收都收不住。锡林盯着看一会,随口笑说:“这女孩子谁啊?长得真漂亮,我去追她好了。”

      萦智拍他一下:“熊孩子。”见锡林愤怒,他掩不住笑容地说,“这是明莼皇后。”

      一直跟到明徽家,锡林还是神态恍惚。

      这是一栋两层楼的白色别墅,地方很大,但有些过分简洁,家具不是黑就是白,有点冷淡的装修色彩。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明徽捧着一盘菜笑吟吟端出来,简直就是梦想中的生活。

      帝云出在厨房冷笑:“都是吃白饭的?光等着本少爷伺候!”明徽走进去帮忙,亲他一下说“辛苦了”,帝云出就又喜笑颜开。

      弘晖和萦智在窗边说话,细听一下就是什么“道也可名也”之类很不唯物科学的东西。

      萦珠在沙发上抱着明莼的胳膊说话,跟她抱怨:“上次去罗一廷家,吃什么鱼子酱,一堆人在那说法语,我夸奖一句,‘这菜做得真好吃,罗夫人手艺真好’,一堆人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后来才知道,对这帮人不兴夸手艺好装饰佳的,他们不流行夸来夸去。”

      明莼根本不在乎女儿在跟她说什么,只是抚着她的肩头,感慨万千。

      而锡林颇觉怪异,她看上去不过十八岁,比她女儿还美丽鲜嫩。

      吃饭的时候,弘晖和明莼委婉地向儿女解释:“当时我们两人需要迎敌,后来你们父亲又受伤了,一养伤就是五六十年。”

      几乎就一生再未相见。

      萦智不住点头,仿佛得到父母一个间接解释就心满意足的样子。然而萦珠完全对前世无印象,她先还微笑,后来哥哥那么激动欣喜地再三和父母说起上辈子的事,她终究是低头默默吃菜,落落寡言了。

      明莼当然无时不刻不在关注女儿,立刻开始引向她最关注的话题:“你生母最近怎么样?”

      萦珠说:“她挺好的,上周我们还又见了一面呢。”她困惑地说,“我就是不能理解,赵月东什么样的人没有,他至于找上自己十五岁的小侄女吗?”

      帝云出轻笑:“你不明白,这就是中国人骨子里的洛丽塔情意结了。”

      弘晖淡淡地说:“是,想想,一个介于少女和儿童之间的女孩子,对你全心信任依赖,你完全依照自己的品味把她养大,各方面都符合心意。她不是儿童,儿童没有那么敏感机智;她又不同成年女子,她们和她一比,浊气逼人。她调皮起来是小妖精,懂事贴心起来又是小仙女……能让一个男人从青年到中年发痴发狂。”

      “这才叫洛丽塔。”

      明莼脸色变了。

      晚上的时候,锡林和萦珠躲在窗帘后,听见阳台上弘晖和明莼说话。

      明莼说:“你难道不明白?实话实说我在世上最爱的是我的孩子,但我最终放弃了他们,永远放弃了做母亲的快乐和责任,这是为了谁?我最亏欠的是我在那个世界的亲人,可我最后既没报恩也没尽孝,我又是为了谁?弘晖,我一直怕辜负了你对我的心。可是我已经证明了,不管我到底有没有像你爱我一样爱你,我们都可以为了对方放弃其余的一切。”

      弘晖抱紧她轻吻:“是。我都知道,今天是我说错了。我吃醋。”

      明莼依旧怒气冲冲:“他已经去世了!”

      弘晖说:“所以你也不要找他的转世。”

      明莼说:“我收萦智作徒弟,已经够了。斩尘缘一说,不是白说的,在这方面我功课已经落后太多。要是不快一点进步,我怕下次遇到考验拖累你。”

      弘晖愉悦地笑了,随即又说:“你我不分彼此,哪来什么拖累。不过萦智竟有这般奇遇,你我终于也能补上与他的亲缘。”

      锡林和萦珠悄悄走开。

      萦珠愁闷地叹气:“哥哥也要走了。他们一来,就带走我仅有的。”

      锡林忽然与她同仇敌忾,他不禁握紧了她的手。

      又是一年毕业季。锡林已经好久没有回过校园,终于在最后关头赶回来和大家一起照了一次毕业照,这次他心平气和地站在帝云出和明徽旁边。

      虽然心中酸涩悲伤依旧,但时间能冲淡一切,不,繁忙能冲淡一切。他不是这些神仙人物,几百年凭白度过,他手中琐事甚多。

      他和明徽握着手相视微笑,一起在校园里拍下许多照片。

      突然有女生鼓足勇气上来,问他:“请问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多么遥远的话题。锡林发怔,然后说:“没有。”见对方双眼发亮,又说,“不过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不远处,明徽和帝云出并肩而行,低声说笑。

      有喜欢的人了,只是对方不知道。

      暗恋是终身的事业。

      去礼堂参加毕业典礼,校长在发表毕业就辞:“回首四年青春,是否做到无憾无悔……”

      不不,无憾无悔,那是圣人的事业。平凡人如你我,大多是抱着遗憾,含着酸涩,被压人的生活迫着继续前进。

      四年大学,暗恋一个人,他却是别人的。找到人生的道路,却发现自己并不喜欢。总觉得还有很多事没做,可惜时间匆匆过去。

      四年前我还年少轻狂,四年后我成熟,对一切都不再奢望。

      这叫成熟吗,或许这是苍老。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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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锡林(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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