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星》牧有H的小zou

2、守

　　他的眼前只余下一片模糊的光影，到后来连这仅剩的模糊都不见了，黑暗无限蔓延，将光明吞没。

　　那是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寂静的星空和一颗散发微弱光亮的星星。

　　睡梦中转醒，他下意识的抽动了左手却无意中牵动了某人的右手。

　　循着方向，他看到一双疲惫而敞亮的绿眸，温和却亮眼的光芒，将所有的黑暗都在一瞬间驱逐干净。

　　他觉得自己认识这个人，可绞尽脑汁的搜索只换来一片空白。

　　“你是谁？”脱口而出的疑问，他面无表情眼神淡漠的看着对方。

　　对方是意料当中的脸色一变，却出乎意料的陡然转喜。

　　那时候，他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冲田总司；他的名字，斋藤一。

　　像是从大脑深处唤醒的记忆，斋藤一觉得那略带狡黠的笑容很怀念，很温暖。

　　后来斋藤一知道了，自己出了车祸，封闭的车厢，半个小时的大脑缺氧，他却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努力适应着嗓子的不顺畅，斋藤一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从来不说话。

　　冲田总司却不回答，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询问他再简单不过的个位数加减，孩子般兴奋。

　　当我白痴吗？斋藤一突然意识到。

　　冲田总司大笑出声，你终于发现了。

　　斋藤一没能移开视线，他在冲田总司的眼角发现了一丝泪光，那不是错觉。

　　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人？以前的我们是什么关系？

　　斋藤一常常会有这样的疑问。可每次得到的答案都不一样。

　　冲田总司说斋藤一以前很粘他，什么事都要找他，没他还睡不着觉，很烦的。

　　冲田总司说斋藤一不爱说话，也没什么表情，一副女王样，老把他当奴隶使。

　　冲田总司还想接着说，却被斋藤一打断了。

　　斋藤一终于明白自己是有多笨了，信冲田总司还不如去信一块石头。

　　失去了记忆让斋藤一感觉不适。

　　常常皱眉苦思，却总换来冲田总司的嘲笑，这也不懂那也不会，白活这么多年头了。

　　而斋藤一每次都转过脸来淡然从容的看着冲田总司不言不语，直到冲田总司摆摆手，投降道您是爷，我教您成么？

　　斋藤一觉得冲田总司每次说这话的时候，眼边嘴里都带着说不尽的笑意，那笑里，带着很明显的宠溺。

　　斋藤一很不习惯，不自觉地深陷让斋藤一矛盾。

　　最终斋藤一选择妥协，冲田总司的眼神让自己没法逃也没必要逃。

　　复建的治疗在冲田总司的陪同下进行得格外顺利，斋藤一慢慢适应了这个世界的生活，适应了冲田总司的存在。

　　称之为家的地方温馨的出奇，斋藤一不敢置信像冲田总司这样的人也会有如此细心。

　　冲田总司无辜，准你女王样就不准劳资贤惠？

　　斋藤一汗颜，想不通以前自己到底是看中他哪点，除了脸皮厚，斋藤一实在不知道冲田总司还有什么特长。

　　后来斋藤一才知道，冲田总司还真是名副其实的贤惠。

　　做饭，家务，洗澡，铺床，就连帮斋藤一擦嘴这点小事冲田总司都是全心全意代劳。

　　斋藤一愧疚，自己以前是不是真的女王样的什么都不做？

　　冲田总司小媳妇样，你怎么补偿我？

　　斋藤一抬头望天认真思考。

　　冲田总司捧腹大笑，小一你果然还是这么好骗。

　　斋藤一皱眉死盯。

　　冲田总司头皮发麻。

　　斋藤一乐呵转头，看电视去。

　　冲田总司老老实实去浴室放水。

　　斋藤一不喜欢头脑被别人主宰的时候，特别还有这莫名其妙的香气泡泡不停的从头上冒出。

　　斋藤一随便沾了些泡沫，就往冲田总司身上抹，怎么的也得共患难吧，这点斋藤一还是懂的。

　　冲田总司身子一僵，停了手上的动作。

　　斋藤一只觉眼前一黑，便被对方紧紧的抱住，湿粘的触感很难受特别周围还飘着泡泡，但斋藤一意外的没有排斥。

　　他听不到冲田总司的声音，只感觉到从对方身体传来的微弱颤抖，还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的背上。

　　斋藤一不觉得这是错觉，他想转身看看冲田总司，等来的却是对方恶劣的突袭！

　　防不胜防，斋藤一觉得，冲田总司果然是个骗子，他果然还是不喜欢泡泡。

　　家里的床很大，至少比医院的大得多。

　　冲田总司安置好斋藤一，关了灯，准备离开。

　　不料斋藤一拉得紧，冲田总司没法再走开一步。

　　你说我没你睡不着，斋藤一有些吞吐。

　　我骗你的你也信？冲田总司挑眉。

　　但我现在确实睡不着。斋藤一固执。

　　冲田总司的妥协是必须的。

　　斋藤一贴得很紧，让冲田总司没法转身。

　　冲田总司无奈，就这样吧。这样很温暖。

　　那一晚斋藤一觉得，冲田总司至少有一句话是对的，没他还真睡不着。

　　又是一个梦，梦里依旧是一片寂静星空，可那颗微弱的星星已经不见了，也许它已经消耗殆尽，也许它已经去了别的地方。但是他不必再独自一人忍受孤寂。

　　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灼热的阳光照到了床被，斋藤一朦胧中看到了面对自己的那双亮眸子。

　　冲田总司笑骂，你是猪么？睡到现在，害我早餐也没法做。

　　斋藤一淡漠，你可以先起床。

　　放弃吧，你没我肯定睡不踏实。冲田总司得意笑。

　　斋藤一明白了为什么人们喜欢爆粗口。

　　斋藤一眯着眼睛对着照进来的阳光，刺眼却明亮，是生命中不能缺少的。能将整个世界的黑暗都驱逐干净，这是一种怎样的能量。

　　和梦里的那颗星相比，差太多太多。

　　斋藤一想，冲田总司是他的光。可以驱散他的阴暗，不可或缺。

　　想什么这么入神？冲田总司站在斋藤一的眼前，挡住了直射的阳光。

　　斋藤一起身直视冲田总司，什么都没有说。

　　光晕在他们周围聚拢着围绕着，打造了一个独有的光圈，与世隔绝。

　　早饭过后，冲田总司格外兴奋，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

　　哪里？斋藤一还不适应人群的嘈杂。

　　但偏偏冲田总司带他去了人群最多的商业街。

　　人头攒动，川流不息，冲田总司握得很紧，斋藤一并不担心自己会走失。

　　冲田总司带着斋藤一顺着街头走到街尾，一样一样的拿给斋藤一看，介绍给斋藤一听，什么是自己最喜欢的什么是自己最讨厌的。

　　哪个是大妈，哪个是萝莉，哪种人能碰，哪种人连边都不要沾。

　　斋藤一仔细的听仔细的记，可内容太多实在难以消化，有意无意的抱怨，你一下子讲这么多我记不下来，你不能以后慢慢告诉我么？

　　斋藤一觉得自己的头被冲田总司揉得很痛，冲田总司很用力很用力。

　　社会很复杂，生活却很单纯。

　　听了一天，斋藤一尤其关注钱，工作，买东西这三个词。

　　于是晚饭的时候，斋藤一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我们不用工作的么？那怎么赚钱买的东西？

　　冲田总司笑，斋藤一看出来又是那种很宠溺的笑。然后玩笑道，我是富二代你看不出来么？

　　额……原来如此。斋藤一鄙视之。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工作？

　　好啊，明天就去，怎么样？冲田总司双眼微眯，不怀好意。

　　哦。斋藤一迅速窜入房间，他记得好想自己会用电脑这么个玩意儿。

　　社会是所有人的，而生活只是我们两个人的。

　　夜晚的星空格外亮堂，冲田总司指着银河那头的一颗星和银河这头的一颗星，告诉了斋藤一一个关于七夕节的爱情神话。

　　斋藤一却固执的指着星空中没有星辰的一处，我想知道那颗星的故事。

　　为什么？孤单的星星有什么好听的，牛郎织女星的故事不好么？

　　永恒的时间，一年一度的相会，他们比那颗消失的星星好太多。

　　是吗？

　　冲田总司没说出口。

　　一箭穿心的相遇，千年的相守，还有现在的相知，你不知道，他们远比她们幸福。

　　那颗星，叫司星。

　　冲田总司亮出最明晃灿烂的笑容对着斋藤一缓缓道来。

　　……

　　与其说忘了，不如说斋藤一根本没有以前的记忆。

　　自斋藤一的空魄开始了千世的轮回，冲田总司从未放松过一刻的守候。

　　无论哪一世，斋藤一从一出生就是个痴儿，被父母想方设法丢弃是常有的事。

　　他遇他，见他，照顾他，和他说话。

　　斋藤一永远不会变换任何表情，永远不会开口说话。

　　除了他还能活动，和木偶没有两样。

　　多少年了，冲田总司的付出从来都得不到对方的任何回应。

　　放弃吗？他有资格放弃吗？

　　斋藤一替他成为星辰忍受永恒孤独，又留下空魄忍受反反复复，不断忘却记忆的千世轮回。

　　很多年了，习惯了。痛久了，也就不觉得痛了。

　　因为这具空魄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只有每年的这一天，每当有人对他说起牛郎织女的故事的时候，他才会有所反应的指着天空中那颗微弱闪亮的星辰，闹着要听那颗星的故事。

　　这是冲田总司唯一的安慰。

　　冲田总司多想对方给予自己一个反应，一句话，哪怕是一个音节也好，但这些都是奢望。

　　生命即将枯竭的最后一世里，冲田总司担心，没有了自己还会有谁来照顾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的斋藤一。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这一天终让冲田总司等到了。

　　冲田总司想，斋藤一是不会知道当他醒来说出“他是谁”这三个字的时候，自己是怎样的心情来回答他的。

　　对话，欺骗，相视。互动的行为，只有两个人才能完成的动作。

　　冲田总司很害怕，怕一醒来就失去。但他没有告诉斋藤一，这样的自己太怯懦。

　　现在他醒了，他愿意把以前对斋藤一说的做的原原本本反反复复的再做一遍，再说一遍。

　　斋藤一说想要慢慢听，他们就慢慢来好了。

　　反正他们还有几十年的时光享受完这最后一世。

　　一起工作，一起吃饭，一起生活。

　　等到他们都老了，他们坐在院中的枯藤老椅上仰望星空。细说着一个叫司星的传说。

　　然后冲田总司很荣耀的说。

　　“我当初是豪气云天的大将军。”

　　“之后呢？”

　　“……”

　　“……”

　　“我们都曾是天界的神仙。”

　　“哦？现在呢？”

　　“行将就木的枯槁老人？”

　　“……”

　　“我当初可是被你一箭穿心！”

　　“我知道。”

　　“……”

　　然后他们相依相偎，直到死亡。

　　用心用力的活尽一世，比一年一次的相会幸福太多太多。

　　独守了几千年，最后的相守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生活就是这么容易的事，平凡而透彻，他们的世界简简单单却比什么都好。

　　【守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