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比刀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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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一刻，老槐树下，临水之畔。
牛一刀和朱大成的比试的地点就定在这里。
周围一早就挤满了人。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接下来的比试。四宝拉着小九，硬是在拥堵的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拼死挤了进去。
未时三刻。
牛一刀终于出现了。穿着破旧的褐色麻布衫，粗麻编制的简陋草鞋，扛着一把三尺长的灰青大刀，身材瘦小，就像一根早已干枯的杂草。他垂着眼皮，神色疲惫而淡漠，仿佛这世上再也没有值得他在意的东西了。
朱大成还未到。牛一刀抬起眼皮扫了眼四周，坐到了槐树底下，低头专心揩拭着自己的刀。
他的刀和他人一样的老旧。牛一刀抚着他的刀，脸上竟露出了怀念、爱惜的神色。
四宝看得起劲儿，小九突然扯了扯四宝的袖口，偷偷把头凑近四宝耳朵，小声地说：“四宝，他真的是牛一刀吗？怎么看起来这么的……”
四宝盯着牛一刀，咧嘴一笑：“我觉得他一定很厉害！”
小九不解。
四宝拍了下脑门：“反正我就觉得他很厉害！”
牛一刀擦着刀，忽然就抬起眼皮看了眼四宝，扯开了嘴角。
小九吓得一抖。
四宝却笑得更加灿烂。
这时，突然响起了鞭炮声。紧接着，一阵吹喇叭敲铜锣的声音就从另一头传来。一大队人穿着藏青色短装，扎着红色腰带，敲锣打鼓地向着这边前进。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人是个穿着蓝色绸缎长衫，头戴蓝色方巾，一副儒雅打扮的男人。男人拿着一把蓝色绸缎折扇，扇子一打开，上面题着几个乌黑的大字：黄师爷。
他用这把扇子扇着，施施然走了过来。
四宝瞪大了眼，指着他，望着小九：“他是那个朱大成？”
小九无措，也是一脸惊异：“那……那应该是迎亲的吧？”
旁边认识他的人忍不住调笑：“我说黄师爷，你这又是上演的哪出啊？”
周围一阵哄笑。
黄师爷对着那些人一一作了个揖，才撸着胡须，缓缓道：“诸位，我这也是受人之托啊！”
那人又戏谑道：“有谁能请得动黄师爷？”
“除了我朱大成还能有谁！”有人回答了这个问题。
一个又高又壮，又黑又胖，身着暗紫色缎子的人推开黄师爷，背着手走了出来，“黄师爷算个屁！只要给他钱，他还不是像条狗一样，想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说着，有意扫了黄师爷一眼，从鼻子里发出重重一声冷哼。
黄师爷摸摸鼻子，只是笑笑，摇着扇子，踱步走到了四宝旁边。
四宝气得咬牙，转头问黄师爷：“你不生气？”
黄师爷手腕一转，那蓝色缎扇便折了起来。他用扇子拍着掌心，摇头叹道：“生气如何？不生气又如何？我若是生气，那朱大成酬谢我的银子岂不是没有了？”
四宝瞪着眼睛，好一会儿，才骂了一句：“没骨气！”
在四宝看来，闯荡江湖最重要的就是尊严和气概。要一统江湖，最少不得也是尊严和气概。像黄师爷这样被朱大成当众侮辱，换做是他，铁定打得那个朱大成满地找牙，还要让朱大成叫他一声爷爷。可偏偏那个黄师爷既没有打他，甚至连骂都骂一声，被人羞辱了，还眼巴巴地惦记着那几两碎银子！真是没骨气到了极点！
黄师爷瞥了四宝一眼，又扇起扇子，漫不经心道：“没骨气又如何？”
四宝气得牙痒。
这边，朱大成和牛一刀的比试已经开始了。
朱大成的队伍规矩地站在一边。朱大成一抬起手，队伍中就走出一个人，替他把身上那件暗紫色的缎子脱了下来，再退回去。
这里的人都是小村里的贫民，几时见过这样的排场，个个看得眼睛都发直了。朱大成冷笑，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一巴掌拍向自己的胸膛，拍得胸前和肚皮上的肥肉直抖：“刀来！”
队伍中又走出一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半跪在朱大成面前，两手托着一把锃亮的银刀。
朱大成接过刀，耍了两花哨的把式，暴呵一声：“今日就要你滚出爷爷我的地盘！”
牛一刀垂着眼皮，未曾看朱大成一眼，擦好刀，站了起来：“开始吧。”
准备好的下马威还没使出来完，朱大成闻言愣了下。
“来啊！把准备好的猪肉抬上来！”朱大成拍手示意，对着牛一刀皮笑肉不笑道，“杀猪难免晦气，既然是比刀法，用死猪也是一样的。”
周围有人小声议论：“朱大成这不是明摆着耍赖吗？”
“分明说的是杀活猪……”
“……”
朱大成脸色铁青：“我朱某人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怎么可能是你们猜测的那种小……宵……”
他身边的一个颇懂察言观色的仆从立马上前，在朱大成耳边快速说了几句。
“那种宵小之人。”朱大成眉头一展，转头对着仆从，又变得一脸凶恶，“啪”地一耳光赏了过去，“你这混账东西！我难道不知道吗？还会用你来提醒！”
仆从捂着脸，一脸委屈：“爷，小的知错了……”
四宝看着朱大成嚣张的模样，怒火蹭蹭地往上窜。
“可恶！”四宝咬得牙齿“嘎吱”作响，眼睛里好像也有火要喷出来。
小九见状，连忙想要拉住四宝，但力气却远远敌不过四宝，四宝就像头蛮牛一样冲了出去。
“四宝！”小九惊呼。周围的人也被四宝弄出的动静吃了一惊，纷纷望向四宝，惊疑不定。
四宝却突然停下了。
黄师爷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四宝的肩膀上，动作缓慢，柔得就像春风，却轻易地将四宝浑身的冲劲儿尽数化去。黄师爷另一只手手腕一转，打开那把蓝色的绸缎扇子，闲适地扇着，笑道：“你就算过去了，又能如何？”
“当然是去揍他！”四宝捏紧了拳头，“放开我！”
黄师爷反道：“我有拦着你吗？”
放在四宝肩上的手已不见了。
四宝正想冲过去，就发现自己不能动了，简直变成了一块石头。他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就只有眼睛。
小九吓得脸色发白，扑上来，抱住四宝就开始哭。
四宝不顾，眼睛到处转了几圈，盯着黄师爷，眼里是掩藏不住的兴奋。
“你会妖术？”
黄师爷一愣，噗嗤笑出来，下巴上的胡须也跟着上下抖动。
“没错，在下是会一些皮毛。”黄师爷撸了下胡须，眯眼道。
四宝刚想追问，黄师爷却转过了头。
小九还在哭，抽抽嗒嗒的。四宝不知怎么的，反倒有些高兴。四宝看了眼小九，又立马移开视线，望着天，假装不耐烦道：“笨蛋小九，我不就是不能动了吗？你哭什么？”
小九低头抹着眼泪，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会好吗？”
四宝胡乱应道：“嗯，嗯，会好，会好。”说完，也转头去看牛一刀和朱大成两人的比试。
两头死猪已经被抬上来，分别摆放在了两张巨大的石桌上。两张桌子相距大概三米远。牛一刀和朱大成各自站在桌子前面，手里拿着刀。
朱大成道：“规矩你都知道了吧，一柱香内，你我不仅要把这头猪分完，每一块猪肉也都要和规定的一样重。”
“输的人，”朱大成顿住，“就留给我永远的滚出安乐村！”
牛一刀盯着面前的这头死猪，若有所思。
黄师爷叹了口气：“牛一刀看来是输定了。”
四宝不信：“牛一刀看起来厉害得多！”
黄师爷不置可否，道：“但愿如此。”
点香，敲锣。
比试开始。
朱大成拿着那把锋利的银刀，表情变得认真了起来。他全神贯注地用刀背测量着猪的猪头，背脊，腹肋，猪腿，猪肘，猪蹄。
每测一段，口中便报出一个数字。
“猪头，三寸一指；颈肉，四指宽；腹肋，二十三根；……”
谁也想不到，朱大成这样一个土财主竟有如此高超的技艺。他的眼睛就是他的尺子，能够一眼就读出刀背上的长度。
他的每一步，都是经过仔细的测量，绝不可能出现一丝差错。
朱大成握紧了刀把，屏息，忽然双目圆瞪，手中的刀带着锐不可当的威力劈下。刀光闪动，眨眼间，猪的四蹄已被完整地剁下，雪白的四蹄滚落到了石桌上。
“四蹄踏雪。”朱大成吐出了口气，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瞥了牛一刀一眼，道：“你爷爷我今日就要让你输得屁滚尿流！”
牛一刀站在石桌前，眼皮垂着，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而疲惫。刀就放在他右手边。他不动，一双眼睛盯着那柱已过了三分之一的香，心思莫辨。
香已烧至一半。
朱大成面前的猪已割了一半。猪头、颈肉、胸肉、四蹄整齐地摆放在一边，切口整齐平滑。
他脸上带着仿佛已胜定的笑容，渐渐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牛一刀忽然拿起了刀。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比刀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