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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绮罗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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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深夜之中,满庭芳香馥郁,来往的公子佳人正在这月上柳梢头之际甜蜜相会,而那些冷酷无情地杀手却只能“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等待着聂云漾他们的命运也自然不是花前月下的美事儿。
此时聂云漾对月斜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屋子里的一举一动,心里头却无端端惦记起了瞎子,他好吗?他会不会被浮图阁的人抓住?方才疯娘子将瞎子打扮了一番,金钗步摇旖旎罗裙,除了举手投足略为僵硬,随意往那儿一站都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直看得身为女子的她也自叹弗如。
但愿哥哥说得是真话,如果霜哥十天之后真的要走那便走吧,三师傅说过“留得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他也有该去的地方,那里说不定有他的爹爹、娘亲,或者,或者还有一位美貌娇妻,想着不禁难过起来,再打量了一下自己——雪衣箭服,头勒抹额,抹额迎风飘扬,手中长弓直如银钩弯月,倒也是个尚算英俊的公子,可浑身上下却没有一丝女儿家该有的秀气娴静。
这样的人?男人恐怕不会喜欢吧?想着撇撇嘴望着一轮孤月愁容满面。
自古望月思乡,徒增寂寥,聂云漾看了一眼月亮又想起聂盘的嘱咐,立刻屏息凝神开始做起正经事。明晃晃地月光流泻进那屋子之中,黑影一晃,显是有人溜入了屋内!定睛一看,此人正是聂盘,他换了一身夜行服,身形利落,轻盈如狡兔,方打开宝盒却见门“吱呀”动了一下,窗棱上透出人影启门,他只好“砰”一下阖上盒子,从二楼窗户飞地跃下,直直朝外面冲出来,后面浮图阁的追兵即可反映过来,一拥而上,从四面八方扑将过来,聂云漾见势头不妙,立时张弓如满月,一箭发出如万镞落在敌人身上,他眼疾手快又“唰唰”搭上翎毛箭不断放箭为聂盘解围,正在这时,她发现一个衣饰华丽的女子正准备从二楼跳下来,那身影轮廓别样熟悉。
一时分神望去竟发现那人是瞎子,聂云漾立刻就惊惧地想道:“难道他身后也有追兵?”料想聂盘武功高强暂时也无人伤得了他,想着一跃而下朝瞎子冲去。
聂盘自然看见了这一幕,霎时间心灰意冷,他武艺高强轻功不俗,不一会儿就突出重围逃之夭夭,然而聂盘在屋顶上不知疾行了多久,渐渐觉得身后追兵越来越少,到最后仅余一人锲而不舍。
再这么逃下去不是办法!
聂盘停下脚步,挥剑转身,那人向后一跃,轻灵飘逸。
“啧啧——聂大指挥使,别来无恙啊!”那人一反常态归剑入鞘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月华流泻照在他脸上,似笼了一层轻纱薄雾,微微上挑地桃花眼流泻出万种风情,明明是个男人却比女子还要媚上几分,左眼被额前青丝完全遮住,颇为神秘。
“诶呀,验都不验下货就急着跑不是咱们绮罗卫的习惯啊!”来者激将道。
聂盘“哐当”一下打开锦盒,眸子登时瞪大,那柄宝剑显然不是“霜雪”,可依旧抵挡不住这柄长剑的月下锋芒,夜风一荡,落花似雾洒落二人肩头,十多年弹指一挥间,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绮罗卫指挥使聂盘,而这锦盒中的宝剑却赫然是象征着绮罗卫指挥使权利的最高荣誉之剑——“锦灰堆”。
“裂帛中重生,锦灰中涅槃”,“锦灰堆”看似锈剑一柄,实则锋利无比、断金碎玉,更有甚者传言“锦灰堆”乃是澜欢公主的宝物,系有熙国数代大祭司的魂魄,比那寻常宝剑还要邪上三分,灵气毕露。
“叮!”锵然一声,宝剑被聂盘仍在地上,“这不是我的东西。”
“哟哟哟——咱们的聂大指挥使啥时候懂得谦让待人啦?当年动不动就赏我十几鞭子的可是你!”
“哼——赤绝,我知道现在绮罗卫的指挥使是你,那么这柄‘锦灰堆’自然也是你囊中之物,我倒没有想到当年风头一时无两,震动朝野的绮罗卫何时也沦落成了献帝的一颗棋子,竟连偷东西这种下三滥的事儿也做得出?”
“耍嘴皮子功夫可不像你的作风!”赤绝拾起“锦灰堆”又拔出腰际长剑扔了过去,那宝剑在月色照耀下粲然生辉,竟是那照夜而明的宝剑“霜雪吴钩”!
“咱两比试一番,如若你赢了!那么这东西归你,如若你输了嘛,两样宝贝都归我,嘿嘿!”那一笑邪气凛然,令人不寒而栗,冷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虽然二人都为了掩人耳目穿着着不起眼的夜行衣,可依旧掩不住灼人风华。
赤绝其人,绮罗卫当年的火部首领,如今的绮罗卫指挥使,更是聂盘的死对头。
“好!”一轮明月高悬西天之上,淡洒光华试看人间,二人挥剑而舞,一招一式都耍得飘逸非凡,下手处更是狠辣不着情面,仿佛不是比剑而是要取对方的项上人头。
聂盘手中剑芒暴涨,径直刺向赤绝,剑及履及,形如蛟龙,赤绝足见点地向后翩跹一跃,以退为进发起反攻,“锦灰堆”上幻化出欠道剑芒,疾风骤雨般洒落在聂盘身上。
二人你来我往,一时难分高下,赤绝心狠手辣摸清聂盘门路之后攻势骤涨,聂盘眼见就要招架不住,二人长剑相抵、短兵相接,仇恨欲绝的眸光森冷逼视。
“不管你们之中是谁最后坐上了指挥使的高位亦绝对不要同门相斗、互相残杀!懂了吗?”师傅当年的教诲言犹在耳,可是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
当年粉雕玉琢、奶声奶气的赤绝何时变作这般绝情冷血?那时扯着自己的衣服躲在自己后头连蟑螂都害怕的赤绝怎地如今下手凶残俨然地府修罗?!
荣辱兴衰在权势中沉浮的绮罗卫,昔日兄弟,今日仇敌,爱恨生死早已不由自己作主。
“聂盘,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能洗白吗?你可以身上背负着三部兄弟地血债就能去过你的逍遥日子了?当年是你一意孤行带着金曜、慕容克、屠风起逃走,而金、木、土三部的兄弟却没那么好运,除了被献帝赐死还能如何?你伸张了你所谓的正义,可是他们呢?”
“够了!”聂盘一声怒喝,手中长剑劈面而去,剑光霎时落在赤绝脸上照得他睁不开眼,赤绝额前青丝被撩开,露出蜿蜒在眼睛上的狰狞伤疤,好好一张俊脸徒增七分凶恶之气,让人不忍睹视。
赤绝眼见聂盘如此也不容分说的挥剑反击,剑花一挽并成十二式袭去,聂盘边退边抵挡,“锵然”之音不绝于耳。
“嘿嘿!看吧,生是绮罗卫的人,死是绮罗卫的魂,想撇得一干二净恐怕没那么容易啊!”
聂盘的衣领被赤绝手中长剑撕裂开一寸,堪堪露出锁骨处的一朵绮罗花印记,撩人月色下,花影灼灼,隐隐流泻出被烈焰灼烧地模样散发着红光。
赤绝扯开自己的领口,亦露出相同部位的绮罗花笑道:“我们——都是一样的人,罪人,永生永世地狱沉沦!”
“哥!——”一声惊呼将聂盘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聂云漾站在下面正被一群黑衣人围追堵截,情况危急,聂盘身陷两难,想着剑招更加凌乱只为夺赤绝手中之物。赤绝有心伤聂盘,聂盘意欲夺宝剑,二人心思早已不在比剑势高下。
“兹——”裂帛之音,刹那间血溅如花绽,聂盘右手被刺出一道深深的伤口,登时血流如注,血一滴滴落在屋顶之上,月色下英雄扼腕,然而就在赤绝得意之即,他的喉尖早被霜雪吴钩抵住,原来聂盘使得是苦肉计,他轻轻从赤绝手中夺下“锦灰堆”爱怜地望了一眼。
这“锦灰堆”陪伴他渡过了人生中最辉煌的日子,那时候他呼风唤雨,那时候他可以依自己的心思惩恶扬善,那时候三千绮罗卫皆听命与他,可如今呢?如今他只是个山野村夫,为人不齿的贼寇。
还能怎么样呢?
聂盘眸染哀愁携霜雪吴钩消失在茫茫月色之中,离去之际将“锦灰堆”悬在了院子里的一株古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