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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策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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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枕歌看起来清秀瘦弱,但胸膛却也结实,聂云漾想起小时候被哥哥宠溺地放在怀中,那时周身充盈着暖流也是这般有安全感。
策马狂奔了好一阵子,苏枕歌忽地勒紧缰绳,他放慢了步子,抬手抚摸起聂云漾地鬓发,不自觉地缠绕着她满头青丝,仿佛如此便能止住了时光的流逝,便能躲在世外桃源中一身一世,然而回眸望去,终是止住了这等胡思乱想。
烟尘蔽天,沙石滚滚,此地是无情地战场,苏枕歌不禁“哎”了一声,“我和你说个故事吧——”他摘下聂云漾嘴里塞着的白绸布警告道:“别乱喊,此处没人救你,只会引来敌军。”
聂云漾虽愤恨,却也无奈地点点头,又努努薄唇示意他解开绳子。
“这个不行,你这么喜欢乱跑,到时候我可对付不了你!”
“小歌——咱们当了这么久的好兄弟,你给个面子嘛,我不会跑的。”年轻的女子眨着黑曜石般的双眸撒娇求饶。
苏枕歌却忍俊不禁地摸着鼻子笑道:“原来你也会撒娇——”
聂云漾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经意流露了女儿姿态,吓得立刻嘶哑着嗓子作男人状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撒娇?”
苏枕歌觉得她装得实在漏洞百出却又天真可爱,他抽出箭袖中藏着的乌金小刀毫不留情地朝聂云漾地头发割去,聂云漾头上的束发锻带随风断落,满头如瀑青丝便飘飘洒洒在夜色之中,明月洒下朦胧银辉,令她的如墨发丝更显飘逸。
聂云漾半侧着首瞪着苏枕歌,一张小脸气得煞白,她虽没有国色天香之姿却胜在玲珑娇小,古灵精怪,她眼见身份暴露便也不再伪装,“说吧,你啥时候发现的?”微风拂过她的发梢,亦偶尔拍打在苏枕歌的面颊上,他仿佛闻到了海的味道,儿时的记忆又猛然涌上心头。
“我与你朝夕相处,如若这样还猜不出你真实身份,未免也太傻!”苏枕歌暖暖地笑,微昂起头,修长的颈项到下颔便勾勒起一个完美地弧度,他眸色本就偏浅,这般深深望进去竟淡漠似天边浮云一抹,山抹微云,草木葱茏。
“你可愿意听我说个故事?”他陈恳地望着她,又有些求饶地样子,仿佛在为刚才地轻慢举动道歉。
聂云漾本就是个不拘小节之人,虽然心中还有气郁,却也隐隐感到今天的苏枕歌有点儿不太寻常,她点了点头道:“你说吧!”
“很多年前,有一个少年,他父母双亡,他一直跟着他哥哥在一起,他的哥哥待他极好——”
“多好?”聂云漾插嘴道。
“就是宁愿自己天寒地冻里挨着饿,受着苦也要将吃得全部分给弟弟。”
他们两个孤儿孑然一身,无依无靠,终于在有一天双双昏死在街头,此时恰巧有一名布衣剑客路过救了他俩,等他们两个醒来,那剑客便问“你们愿意加入我们吗?从此风雨不愁,衣食无忧。”那弟弟天真烂漫自然一口应承下来,哥哥却皱着眉头道‘天下岂有此等好事?”
后来弟弟才知道,天才果然没有此等好事,一入此门深似海,竟比在路上受苦还难过,还好有哥哥的庇护,弟弟的日子才没有那么痛苦,可有一天,哥哥竟然失踪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弟弟等啊等,寒暑枯荣,一年又一年,一直都没有等到哥哥。他时常跑到村子口的一株老槐树下等着,起初拿着一把残破地木剑,后来剑越换越精巧,他很想告诉哥哥“弟弟也长大了,也能保护你了”,然而那个领着他走过一路荆棘的人却再也没有出现。
说罢,苏枕歌垂眸良久苦笑道:“你说,那个哥哥,他会回来吗?”
“嘁,那个哥哥肯定是跟着有钱人混吃混喝去了,那弟弟干嘛还惦记他?”聂云漾全然发挥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本事开腔骂道:“哥哥都不记得弟弟,弟弟又何必惦念哥哥?”
“话也不是这么说,若是那哥哥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他望着她,笑意绵绵,他很少能笑得如此洒脱自得了,平时的笑,矫饰大于真心,而今日,朗月清风下,他觉得身心舒畅,胸襟豁达.
他深知,往后这样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少。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该说的话也说完了,再行一段路程,便可以到城里了,往后的路他也不能陪她走下去,想着不禁难过起来。
这几日劳神伤骨,又扯动了旧伤口,白布上渗出血,苏枕歌嘴唇发乌,面色惨白。
“你怎么了,中毒了?”聂云漾竟一语点破他的心事。
“不关你事——”酝酿了许久措辞,还是只能无可奈何地推开她的关心。
“不关我事?你他妈把我拐到荒郊野外来,然后想让我一个人落入敌军手中?我看你没安好心吧?”
“哈哈哈哈,你也说了,我中毒了,谢谢你方才听了半天我的牢骚话,我既然都快死了,又何必劳神害你?”临到离别之际,不禁卯足力气下狠心说狠话。
“嘴硬啊,嘴硬啊,小歌居然也有嘴硬的时候!”聂云漾摇头晃脑做着鬼脸,她自己就是个爱逞强嘴硬的人,所以也能轻易拆穿苏枕歌的心思。
苏枕歌看她调皮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他本就是个个性直爽的人,现在也不想遮遮掩掩,他想起二人就要分别,不禁又将她揽入怀中道:“我——舍不得你。”
“我舍得你!很舍得!”
“喂,你这么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有什么资格说男女授受不亲啊?”苏枕歌的眸光落在聂云漾起伏的胸脯上道:“你不觉得吗?你哪一点像女人?”
“我不用像,我就是!”聂云漾双手被反剪,在马上来回挣扎,马儿也执拗不过她,扬起蹄子就要掀翻二人,苏枕歌眼疾手快抢先跳下马,谁知聂云漾还是被掀落在地。
聂云漾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苏枕歌俯身望着她,远处树林寂寂,近处的山坡上竟开着一片淡黄色地小花儿,明艳如少女的笑颜。
他望着聂云漾淡如花瓣的薄唇,忽然有一股想俯身亲下去的冲动,可一想起,如若这样,便轻易动了情,往后就是沦陷死劫,再无翻身之日,他这种人,不得有失,他这种人,不能动情。
正在苏枕歌双眸放空遁入深思之时,聂云漾忽然吼道:“快,把我腰上的香囊拿下来,那里面有两粒药丸,兴许对你有用。”
她言辞恳切不似骗人,苏枕歌摩挲到了那小香囊在手中掂量了两下冷笑道:“该不会是毒药吧?”
“苏枕歌,啊呸,你真他妈不是个人,老子对你这么好,你就知道欺负我?”
“哈哈哈哈,欺负你?我啥时候欺负你了?”苏枕歌笑得前仰后合。
聂云漾双颊飞红,尴尬地怔住不语。
“你以为我会对你有兴趣?”苏枕歌狭长凤眸中流溢着潋滟冷色,刹那间让人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