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守卫 ...
-
薛子弈是个厉害人物,就连过去拥戴太子的老臣也心花怒放,趁机倒戈,太子倒也算不上昏庸,但奢豪放浪被人宠惯了免不得生得满脸油光,身材痴肥,再加之那平天鼎的诡谲诅咒,旁人面上不说,心中却也认定太子皇位不保。
七皇子自归国后一直谨言慎行,力挽狂澜,不但为丰羡渊的大军筹措到大批粮饷,更将散漫地禁宫侍卫与绮罗卫齐齐整顿一番,一时间气象一新,然而当夜帝与皇后表明了让其纳妃之事后,他却一反常态地公开抵抗起来。
“世子,此事咱们也要插手吗?”陆映憬近身小厮小声嘀咕道:“恐怕不妥吧?”
“哈,我答应的不过是将薛子弈扶上王位,可从来没说过要帮他巩固势力啊,天家姻亲之事不过就是变相结盟,若果让薛子弈得到更多扶持,到时候可就更难办了!”陆映憬凤眸中漾出一丝冷光,他笑着执黑子直取先机,再看战局他早已占尽上风,之后的布子厮杀不过是亦步亦趋的执行计划罢了。
“怜嫣公主半路逃婚却被那赤绝义子给拦下,初国恐怕不愿帮咱们了?”那人细长眉眼中是冲突的忧心忡忡,与一脸云淡风轻的陆映憬恰形成鲜明对比。
“无碍,怜嫣若成功逃脱,那初国立刻就会兴兵来犯与雨国结盟,如今怜嫣身在初国却也可以成为我的左膀右臂,此事欲速而不达,输也就输在一个时机上,我也不指望她真有那逃婚的胆量,哈哈!”
清秀公主的脸庞似倒映在棋盘边的茶盏之中,陆映憬拿起来轻轻摇晃一番,茶叶便撞碎了这潋滟水色,浑浊成人心的模样。
“夜帝又开始大兴土木修造通天塔啦——看来太子这次是难逃一劫咯!”
“夜帝也折腾不了多久了,薛家的江山呐就如这一局棋,哈哈,万里江山一局棋啊!夜国若整顿法纪,辅以王道,操练精兵,强壮国力,本该在三十年内大出于天下,可如今,如今也就是六国口中的一块鲜嫩肥肉,若非忌惮平天鼎之力,早该被各国铁骑践踏屠戮了!”
“那平天鼎当真有如此厉害?”对面的人眼眸中精芒四射,仿佛在说着神话故事。
“此事三分真,七分假,说不准,若不是忌惮此事,我倒也不用等待这个机会了——”陆映憬执下最后一颗黑子,白子全线溃败,然而那细枝末节处却总让人产生咀嚼不尽、如鲠在喉的压抑感,这薛子弈究竟会不会乖乖就范呢?
三月的春风终于开始柔煦,阳光洒在琉璃瓦上灿烂撩人,恢宏的宫阙彰显着夜国曾经的强大国力,而在靠近后山处则有一群工人正在搬着砖石木头,推着板车的布衣工人来往不绝,手握工程图的长须老者正严谨细致地打量着施工进度。
“咦?这是?”聂云漾望着拔地而起的恢宏巨塔吓了一跳,“这是要干什么?”
“百丈高楼千丈基,无非就是将平天鼎供奉起来。”苏枕歌伸了个懒腰道:“坊间传闻夜国皇室人丁单薄,皇子纷纷死于灾病皆因触犯了平天鼎之怒,应该把这玩意儿给扔了,可夜帝将平天鼎视作震国之宝,哪肯拱手于人,岂不是暴殄天物?”
“那这平天鼎究竟怎么来的?”
“相传大熙势微之时,七国结盟攻入皇宫,烧得火光冲天,一片涂炭,列国瓜分了皇宫内的宝贝,夜国人偶然得到了平天鼎,一名神秘道人出现预言道‘得平天鼎者得天下’,这样一来,其余六国当然不依不饶纷纷欲讨伐夜国,然而当夜国退守琅平之时,各国精兵却苦攻不破,不是遭了天灾大雨瓢泼,就是人祸不断将领惨死,一时间‘平天鼎’守护神的传说便传遍了六国,夜国没有得天下的野心,却也成了一座久攻不破的城池,此后僵持数载,就闹得了如今的局面。”
“那也就是说如果夜国强大起来便会无往不利咯?”聂云漾顺势道:“也就是夜帝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而已,不然——”
“对,不然六国早已毫无活路。”苏枕歌目光灼灼。
“这平天鼎当真如此厉害?”
“当然厉害,这是云州大祭司献给大熙的宝贝。”苏枕歌的语调蓦地淡然起来,浅色的眸子中落入奇异的光泽,少了过去的清澈,却多了分花拂柳也看不穿的神秘。
聂云漾忽然想起那两名惨死的云州女奴还有夜宴上被陆映憬拖出去斩首的曼妙舞姬,刹那间不寒而栗,云州是一片神秘大陆,物资丰饶,本与七国毫无瓜葛,偏安一隅,然而多年来固步自封却成了遭人凌辱的落后小国,出云各部落又连年征战不休,这一片贫穷的土地除了输出美人与物产外得不到任何庇护,他们祈天祭祀也得不到神明的回应,只能乱入流离战事之中。
白日的光景总是稍纵即逝,不觉夜之渐深,绮罗卫轮值守卫皇宫,今日当差的恰好是聂云漾与苏枕歌,太监打更的声音远远穿透回廊,苏枕歌挑眉一笑竟阴差阳错的派聂云漾到了七皇子的殿外守卫,聂云漾努了努嘴,不情愿地迈着步子走到自己的当值之处,苏枕歌却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不见了。
“呸,肯定又是找太监去赌钱了。”聂云漾百无聊赖地翻着白眼望月,心道这三个月内一定要加紧练功,如此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何时大仇才能得报?线索还没查清,但可以肯定聂盘与她三个师傅过去也曾是绮罗卫,聂盘更是位高权重的指挥使,正待她想得出神之时,殿内传来一阵酒杯轻瓷落地的脆响——“叮”
仿佛是一声摔杯为号,一道黑色人影鲤鱼跃水一般窜入。
“有刺客?”她拔剑出鞘正欲袭入,冷不防肩膀与嘴唇被人一把按住,那人拖拽着她到了竹影暗处,聂云漾耳畔传来男子的声音:“别乱动。”
薛子弈?这是唱哪门子空城计?再循着那几道黑衣人的身形望去,他们翻箱倒柜弄不出多大动静,也未见刺杀目标,只好气急败坏地扭头离去,再次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不是陆映憬的人。”薛子弈松开手,眸光落在聂云漾身上,“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岂敢,七殿下贵人事忙,小人一介侍卫岂敢打搅殿下。”聂云漾倔起来说话也不留情面。
“我还没告你们一个擅离职守呢,苏枕歌又跑去玩了?”薛子弈确认那群黑衣刺客已经离去,便带着聂云漾走入殿内,此地不似别的贵族住处一般奢丽璀璨,反倒透出一股淡泊明志的意味,仿佛这里的主人不是贵胄皇子,而是世外桃源中的雅士。
“我怎么知道?”聂云漾扭头避开薛子弈的目光,她懒得看他,又或者是太过在乎不得不如此蒙骗自己的心。
“看着我!”
下颔传来一阵巨痛,她睁大眸子望去,那人白皙如玉的纤长手指如刀枪剑戟一般架着自己,她被迫直直对上了他的目光,牙齿疼得打颤又说不出话来,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被生生咽了回去——说过不再哭哭啼啼,痛就忍着!
“我只认识你,你为什么就不肯信我?”一贯不起波澜的双眸里溅出丝丝火星,似乎听得到劈啪脆响,他竟然心绪激动起来,“我不想害你,也不会害你。”
满口谎言不过是欲盖弥彰吧?聂云漾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冷笑。
他放开她,坐到了椅子上,身影单薄的如天上孤月,宫中风灯随风摇曳,满室流霜。
静谧地僵持,一室死寂。
“没什么事,小人就告辞了,七殿下贵为皇子,小人不过一介侍卫,不适合在这种场合说话。”聂云漾不想再如此尴尬地站着。
“就这么厌恶我吗?”晚风荡过,有丝丝酒气,原来他一个人在屋子里喝闷酒,可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察觉异样让刺客扑空?这简直不是人,倒有点儿像神了。
薛子弈不再多言,聂云漾掉头就走,她轻咬着下唇,不经意渗出血,心中不断念叨着:“对,对,我讨厌你,简直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