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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慕容克 ...

  •   是夜,凉风乍起,漆黑的老宅中似空无一人,门口的铁狮子灰尘密布,一院的家具摆设上布满蛛网,“唉”那人长叹一口气点燃油灯,微弱的火光中透出他清俊的容颜,他将扇子放在桌上,唇角勾起自嘲的笑,“唉,来看我啊?”

      暗处的人不答话,远远从屏风上透出一个纤丽婀娜的影子,宛若墙壁上悬挂的仕女图。

      “克爷,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了,咳咳,你看这里的灰尘都这么深了!”青衣客咳嗽笑答,佝偻的背影单薄可怜,十年的辗转流离,他也老了,那时候满腹经纶,舌战群雄的少年已成了背叛朋友的不齿之徒。

      慕容克望着晚风摇曳中忽明忽暗地灯火凄凉一笑道:“我已是风烛残年。”

      “不,你是正值盛年,回来吧,回来与我并肩作战。”屏风后女子的声音温柔婉转。

      “呵,怎么还回得去?我跟了聂盘十年,最后还出卖了他,赤绝对我亦是利用而已,哪有当年情谊?你是没有看到,没看到他怎么残杀风起,我永远忘不了风起最后看我的那一眼。”慕容克的眸中浸满忧伤,他的心已死。

      “可是风起与聂盘也知道自己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早到晚到而已,就算你不供出他们,也要一起死的,呵呵,倘若说道清白无辜,我又何曾不是赤绝的共犯,十年前你们四人出走,我虽未与赤绝同流合污,可照样是袖手旁观,说道有罪,我也是戴罪之人。”

      “澜清——”慕容克这些日子四处奔走,越发瘦削,他轻轻撩开额前青丝,一道狰狞的伤疤就盘踞了他整张左脸,“你看,赤绝已经疯了,他受不了聂盘当初刺他的那一剑,他对谁都是恨之入骨,你如今与他势均力敌,平起平坐,只要不忤逆他的意思,应该也不会出太大乱子。”

      “怎么可能不出乱子,如今夜国皇室风雨飘摇,太子身染重疾的消息已不胫而走,平琅王看来是站在七殿下那边了,但暗地里的心思谁也说不准,七殿下才从初国回来还遭了这么一桩事,一个月内掀起政变亦不是没有可能。”

      姬澜清从屏风中款款步出,一身湖蓝色裙裾极好的衬托着她的身段,纤腰盈盈,脖颈修长,尤其是她的一颦一笑,隐隐透出一股贵气,她静静地搬了张凳子坐下,面前的男子与十年前并无分别,只是眉宇间夹杂了太多沧桑。

      “他们那么笃信平天鼎的力量,不惜以血来换取暂时的太平,岂知边疆的态势都是丰羡渊一次次的力挽狂澜,夜国过去是实力超群,可如今群雄并起,倘若还不变法图强,一味吃老本,就算平天鼎也保佑不了这一方太平。”姬澜清目光灼灼,慕容克却浅笑不语。

      “说话啊,木头,过去我们六神无主之时,都是你出主意,怎么轮到今天,你却一句话也不肯说了?”姬澜清咬着下唇,眸中秋水潋滟。

      “澜清,我累了,赤绝的人快来了,你走吧——你若还惦念着咱们的旧情就帮我保一个人吧!”慕容克摊开折扇,扇子背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全是暗器。

      “谁?”

      “一个叫云扬的人。”

      “保他干什么?上次演武场上见过一面,箭术倒是不错。”

      “答案你日后自将知晓,我的命不值钱,没什么好惦记的,我死了以慰聂盘他们的在天之灵吧,希望到了黄泉路上,他们不会对我心生芥蒂,如今我已安排好弟弟的去处了,对这人世也没什么好流连的,他们爱打就去打吧,天下分久必合合久不分,不是我一介草民可以掌控的事。”

      “澜清,你看那屋外月色正浓,墙头上正有两个黑影,那是赤绝的人,若被他们看到你在我这儿,回去便不好交代了,走吧走吧!”慕容克说着摆手赶人。

      姬澜清亦注意到屋外的两抹黑影,那是赤绝派来的杀手。

      她忍不住一阵鼻酸,她知道自己走后,慕容克必将丧命于他们手下,可留下又如何?难道她能忤逆绮罗卫指挥使的意思?慕容克是戴罪之身,迟早要死。

      “你说得事我会尽力办到的。”姬澜清转身没入黑暗之中,慕容克望着远去的丽影,又忆起儿时六人一道习武的日子,“快了,快了,我也该下去了。”

      远处围墙之上蛰伏两抹黑影,月黑风冷,他们如地府的黑白无常一般窥伺着人间的一举一动,荒败破宅内的青衣客悄然吹灭了面前的油灯,左边的黑衣夜行者凛然一动,掠至窗前。

      “出来吧——你在十尺开外就被我发现了。”慕容克笑着,月夜流霜,照得满室亮如白昼,那蛰伏在暗处的黑衣人也笑了,勾起唇角道:“慕容先生当真神机妙算,怕是也算到自己死到临头咯?”
      “我若真想还击,你还没落入院子里就被我击毙了。”

      “可是你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逃到天涯海角也没用。”黑衣刺客答得轻描淡写。

      “聪明聪明,难怪赤绝会收你当义子!”

      刀光剑影的黑衣厮杀被这二人云淡风轻的对话冲淡,苏枕歌推门而入,扬手示意聂云漾进来,聂云漾一个鱼跃龙门直接从窗棱中闪入,手中短刀刚好抵住慕容克的咽喉,她扯下面纱,怒视着慕容克道:“你这个奸细!”

      面前的人是她唯一的亲人,也是背叛她哥哥与其余师傅的人,她难掩心中冲动,苏枕歌却开口拦道:“唉,慕容先生可是咱们的前辈,不得如此无理。”

      苏枕歌从腰间解下羊皮酒囊,其中盛满了毒鸩,他将一柄长剑、一杯毒鸩放到慕容克面前笑道:“慕容先生素来风雅,定不愿死得太过难看,这是义父交代的。”

      “那得替我好好谢谢你义父咯!”慕容克将毒鸩拿起来晃了晃,酒很清冽,毒药并不浑浊,他余光瞥了瞥聂云漾,只见聂云漾黯然神伤地放下小刀,薄唇微启,欲语还休。

      他知道她心中有千言万语想问他,可又如何解释的清楚?

      既然解释不清,也只有以死谢罪了,慕容克拿起毒鸩就欲昂首一饮而尽,谁知手抬到一半却被聂云漾忍不住拦住。

      “这位小兄弟有什么问题想问吗?”慕容克的眸光一如往常温润。

      “没,没什么。”聂云漾感受到慕容克一心求死的决绝,她没有任何办法,她不可能伤了苏枕歌再带慕容克走,慕容克是咎由自取吗?是罪有应得吗?她迷惑,她看不穿。

      似乎是为了刺激聂云漾的情绪,慕容克浅浅放下酒杯笑道:“聂盘那些个乱臣贼子早就该死了。”

      还不都是你出卖了他们!聂云漾心中怒火难抑,她拿起手中的刀就欲朝慕容克砍去,可苏枕歌拦在身侧,她动弹不得。

      这是命令,这是任务,慕容克该死。

      两难抉择,慕容克若死了,她是不是就永远求不得真相了,慕容克若不死,哥哥他们死得该有多冤屈?

      “慕容先生一路好走!”苏枕歌笑着抱拳道:“义父说他绝对不会忘记先生当初的扶持。”

      “哈哈哈——好,好!”慕容克大笑三声,昂首饮尽杯中酒,聂云漾的心随着渐渐沉底的毒酿挣扎,她眼见哥哥与两个师傅惨死自己眼前,又亲手裁决了二师傅,这世上再无一人是她亲人。

      她成了真正的孤儿,她终于是茫茫天地中的孤雁了。

      眼角一滴清泪无声留下,慕容克口吐鲜血倒在桌子上,他死的时候,唇角竟然带着诡谲的笑容。

      “喂,你哭什么?怎么回事?没杀过人吗?又没要你动手!”

      苏枕歌一顿责骂弄得聂云漾哑口无言,难道她要说这个人是与她相识十载的师傅吗?难道她会说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总会在盛夏一边为她扇着凉风一边教她下棋吗?难道她会说这个人经常拿着戒尺追着她满院子乱跑吗?

      旧事历历在目,转头过眼云烟。

      “以后放机灵点,这次是他一心求死,往后你再鲁莽行事谁能救你?你有没有想过方才他反手将刀架在你脖子上,我们该怎么办?绮罗卫行事不得留情!”苏枕歌目光炯炯有神,他蹙眉教训着呆立的聂云漾,“这个人可是前绮罗卫木部首领,没那么好惹的。你方才为何说他是奸细?”

      “哦——我,我只是听说。”聂云漾怯弱的回答。

      “听说?”苏枕歌猛地抽出长剑横驾在聂云漾脖子上将她逼入角落中,聂云漾背靠着冰冷墙壁,大气也不敢喘,“嘿嘿,你不会也是奸细吧?”苏枕歌离得近,热气却喷在聂云漾面上。

      “小歌又和我开玩笑吗?”聂云漾望着苏枕歌澄澈如水地眸子,心中忽然平静下来。

      “嗯,我跟你开玩笑的,把你弄死了谁陪我玩啊?谁陪我喝酒啊?”苏枕歌笑得明媚温暖,完全不顾身后的桌子上趴着一俱冰冷的尸体。

      “喏,待会儿回去就说这毒酒是你灌的,免得义父说你不做事!”苏枕歌将羊皮酒囊扔入聂云漾手中笑道:“人嘛,多杀几次就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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