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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绿皮火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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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轰隆隆……”开往南方一个著名旅游城市的绿皮火车,飞速的行驶过广阔的平原地带。
这是第10节车厢,硬卧。白水坐在走廊过道靠窗的临时坐位,长宽各大约二十厘米的皮质折叠小椅子上隐隐有几个小窟窿,透露着它曾经承载过无数南来北往的旅客疲惫的身体。地下铺着的一长条看不出颜色,花色的地毯,布满了油污,泥土和碎纸屑……仅仅可容一个成年人通过的走廊里充斥着各种复杂混合的气味,某个成年男人脱去沉重的鞋子散发出的阵阵刺鼻的脚臭味,又或某位青年错过了餐点而无奈只能泡碗面的食物的味道,亦许是每个小隔间里放置在桌台上的水果,小吃的香味……
随着车程行驶到现在过半的时间,车厢里就算是开着空调都净化不了闷热的气息。白水静静的看向隔壁坐位上一身业务员服饰打扮的中年男子,他正和环坐在四周的旅客诳诳而谈,嘴巴一张一合间频率极快,眼睛扫过每一个有意听他说话的旅客,白水的视线与他不期而遇,他显然呆愣了一下,白水嘴角旋起小小的梨窝对他微微一笑。
白水看向自己对面小隔间里左边上铺的白色床铺,真可惜啊!一个小时前他本来是在那上面午睡的,这辆从北方驶来的绿皮车里还带有午后的闷热,上铺狭小的空间本就让这俱身体极度的不舒服,而耳中不断传来的大说大笑的声音更如恼人,刺耳难忍,初次乘坐长距离绿皮车的白水胃部不断的涌起翻腾的恶心的感觉。无奈,他只好拿上一瓶水走到两节车厢的连接处试图能呼吸些许清新的空气。
“夷?”只容两个成年人的地方呈犄角状站立着三名男子,他们看了白水一眼,其中两人轻点了一下头,便快步走开,朝着彼此相反的方向。与白水擦肩而过的男人,大约三十出头,身高体壮,面庞黝黑,浓眉利目,走路时虎虎生风。白水心里一颤犹豫着是否该上前,留下的那个男人明显是这一行人的头头,如若贸然前去而打扰了他的清静,万一……
白水这里还在天人交战思前想后,那人倒是痛快地伸手递出一根烟给白水,白水通常是不抽烟的,不过对于这种男人之间联络感情的二尺之物也从不会当面拒绝。
那根被白水夹在指间不住揉玩已看不出牌子的香烟最终以腰斩而亡,白水没有想到自己今天居然会当着赠烟人的面就做出了平日里背后才有的小动作,深感懊恼,肯定是被那个大嘴巴给吵的才失去了理智……
“呵呵,你这个人倒也有意思,我喜欢。”那人淡淡的语气说出“喜欢”这两个字,明明只是常用词语组成的句子,可是白水却硬生生地听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谢谢!”白水只能艰涩的吐出这么两个字便语塞而逃跑了,“没想到哪儿都不这么清静,全是些怪人。”
“这有新鲜的水果……啤酒……鸡爪……碗面……想要购买的旅客,请放心购买!这有新鲜的水果……啤酒……鸡爪……碗面……想要购买的旅客,请放心购买!”列车乘务员机械化的叫卖声从车厢左面传来,餐车所过之处两边或坐或立的旅客们纷纷躲避退让,却没有人肯掏腰包购买任何东西。大部分旅客早在上车前便已购买了足够的食物和水,毕竟对于精打细算的普通人而言火车上普遍超出日常售价好几倍的价格使得他们宁愿身上多增加一件行李,正所谓流泪流汗也绝不流钱!
晚餐的时候,白水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大胡子爷爷家生产的汉堡充饥,睡在白水下铺那家的小姑娘大大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盯着白水手里的汉堡,小姑娘的奶奶用果冻,可乐,小熊饼干等等众多好吃的食品依然无法转移她的视线。白水虽然没有过错,可是让他在一位小美女热情的目光下悠然的享受晚餐,白水自认为自己没有那么好的定力。
“给你!”白水把自己一半的晚餐,另一个汉堡送给了小姑娘,“大概后半夜要饿肚子了。”
“谢谢漂亮哥哥!”小孩子特有的软软糯糯的声音。小姑娘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颜,粉嘟嘟的小脸蛋上两个深深的小酒窝可爱极了,一双小肉手抱着汉堡紧紧地不放。老奶奶笑着向白水赔不是,一个劲地往白水手里塞面包啊,饼干之类的东西,最后白水实在是经不住老人家热情的照顾,拿了一个燕麦面包草草吃掉后爬上了床铺。
晚上10点钟,列车长通知再过半个小时熄灯。
展开铺上的被子盖在腹部一下,支起枕头,扭亮墙壁上的应急灯,一切准备妥当,白水拿出手机浏览新闻网页。
一个小时后,喧哗了一整天的车厢开始陷入黑暗和沉睡,只偶尔会有一两个起夜的人影匆匆而过。
“咯吱!咯吱!”床铺两旁的脚踏板发出刺耳的声音,白水把手机屏幕转向声音传出的地方,一个模糊的男人身影已经在黑暗中出现在了白水对面的床铺,白水才明白“原来他就是对面的人啊!”
“谢谢!”
黑暗中白水听到他低沉的嗓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不过始终想不起来。“不用客气。”白水压低声音回答他。可是心里却感觉很不好意思,毕竟手机屏幕的光亮并没有给他帮上什么忙。
对方没有再说话,连应急灯也没有打开。一阵“悉悉索索”类似于脱衣服,拉扯被子的声音过后就只剩下了悠久绵长的呼吸声传出。
有很多旅客从上车开始就一直睡,直到该下车的时候才会醒来收拾东西下车。在白水看来这一类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旅客,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又将要到哪里去……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黑暗,惊醒了沉睡的旅客,大家惊慌的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和贵重物品,并透过窗外微弱的月光打量着四周,昏暗的车厢使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静静的等待着。
白水半坐起身体,眯起眼睛适应周围黑暗的环境。很庆幸,发声源并不在白水这节车厢里。下铺传来小孩子稚嫩的呓语和老人家拍打哄弄的声音,大概是那一声惨叫太过凄厉把小孩子都吓醒了。
大概等了几分钟再没有怪怪的声音,人们才渐渐的放松警惕准备睡下。
这时,“蹬蹬蹬……蹬蹬蹬……”一系列急速奔跑的声音由远而近,人们慌乱的心再度紧张了起来,不安的围坐在一起,顺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过去。近了……更近了……来了……
昏暗中,跑在最前面的人影手里挥舞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声音尖利的叫喊着:“滚开,都他妈给老子滚开,否则都捅死你们,操!”
车厢里惊恐的人们纷纷缩回身体靠在墙壁上,瑟瑟发抖。白水下铺的小姑娘被她的奶奶紧紧地抱在怀里,“嘤嘤”的发出小小的哭声,白水立刻跳下床铺用身体挡住祖孙俩人,白天的时候见过睡在隔壁车厢的年轻夫妇,他们是孩子的父母。跳下来的时候白水注意到对面上铺的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床凌乱的被子和褶皱的床单。
“砰……”后面紧追不舍的高壮人影一跃而起扑到逃跑的人身上,巨大的响声引得人们呼吸发紧,白水距离那座人山很近,所以白水牙齿发酸的想那个被压在底下的人一定很痛,因为好像听到了从那人胸膛里发出来的骨头断裂的声音,就连他手里握着的刀都被狠狠地甩出去了好远。
“你被捕了,给我老实点儿!”壮汉提着领子把趴在地上的人拽起来,大声地呵斥着。后面陆陆续续跟上来好多人,有几个列车乘警,其余的两个人是和壮汉一伙的,他们的表情也是一阵轻松。
围观的人们高兴得欢呼起来,这下心里踏实了。
随着两个人站稳,白水终于看清楚了他们的脸,原来是那个呱躁的业务员和仅有一面之缘的壮汉。
业务员先生的脸惨白惨白的,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疼的,不过白水想应该是疼的吧,毕竟那个壮汉先生的体重可不是摆在那让人观赏的。业务员先生的衣服和裤子都皱巴巴的,还有好几处撕裂的口子,和他下午高谈阔论的样子简直是天壤之别,就算现在有人告诉白水说眼前的这个人是个流浪汉白水都相信,所以只能感叹“事实无常啊!”
突然,一直低着头的业务员先生嘴角拧起一个傻笑,他用头快速的狠狠地撞上了壮汉的胸膛,用力太猛,只听壮汉一个焖很脚下一个趔趄,退后一步。业务员顺势挣脱他的桎梏,像泥鳅一样滑了出来。
面对这一突发的变故,很多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可是白水不能没有反应,因为业务员先生已经离白水不过一个跨步的距离。白水紧张得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就算白水的心脏已经跳到了极限,也不能躲到旁边去,因为他的身后是迟迈的老人和稚气的孩童。
位置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业务员做出一个要跳窗的假动作骗过了壮汉,接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拼命的向白水冲过来,白水下意识的侧身,那把刀偏了方向划过了白水的手臂,温热的鲜血瞬时沁湿了白水的运动外套,揪心的疼痛从手臂蔓延至大脑,中间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可等白水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他狭持了后面的小姑娘并用力的向白水的腿踹了一脚,白水踉跄着跌了出去。
“啊!我的女儿……”人群中跑出来一个痛苦的年轻女人,白水认得她就是小姑娘的母亲。
“你没事吧,还能站起来吗?”白水感觉一双强劲有力的大手搭在了肩膀上,白水忍着疼痛顺着他的搀扶站了起来,是壮汉先生,白水看见他的眉毛纠结在一起,嘴角抿的紧紧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白水想他现在心里一定很不舒服,当然更多的是气愤,白水能感觉到他大幅度的喘息,似乎是用力的压抑着快要从胸腔里喷涌而出的怒吼。
白水无力的靠在窗户上。
业务员恶狠狠的盯着围住他的警察们,他大概是看出来已经无路可逃,就算手里有人质,在这辆高速行驶的列车上,狭窄的空间也不会有更有利的逃跑机会,所以,他疯狂了,失声的叫喊着,手里的折叠刀毫无目的的挥动着。
小孩子被吓的哇哇大哭,这更刺激了已经疯颠的业务员,他用手臂紧紧地勒住孩子,发疯似的笑着,突然,“咻……”的一声响,业务员的右颈处被射=入了一根细小的针,三秒钟后,轰然倒下……
白水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人们的表情和动作清晰可见,白水试图冲破梦魇回到现实中……
“恩……”白水缓慢的睁开眼睛,一样的列车小隔间,只不过和他之前睡的六人间硬卧不同,这里是四人间软卧,而且两边的上铺都空着,只有对面床铺上坐着一个熟人。
“你醒了?要喝水吗?”
白水点点头,胃部像火烤过一样的干燥。手臂上冰冰凉凉的,白水顺着看过去一袋子点滴药水简易的挂在上铺的护栏上。
坐在对面的男人拿起桌上的温开水要喂白水,白水对他遥遥头示意自己可以。
白水润了润嗓子,问他“那个人是死了吗?孩子怎么样了?”也许是清晨的阳光很温暖吧,男人的样子看起来很平和,脸部线条柔软,那双精明的眼睛此刻半闭着,不似初次见面时那样咄咄逼人。
他听见白水说话,整个人放松下来陷进床铺里,双腿交叠,淡淡的开口:“小不点没事,就是有点吓着了,睡一觉就没事了。至于那个犯人啊……我想至今还没有人敢怀疑我的枪法!不过,他不会死,最多不过是昏睡一会儿罢了。”顿了顿,接着说:“倒是你啊……很勇敢,呵呵。”
“厄……”
“你的东西都拿过来了,放心,火车还要五个小时到站,你再睡一会儿吧!哦,对了,那个小不点的父母很感激你,他们吵着要来看你,我替你回绝了,你不介意吧!”
白水想你能指望一个刚刚昏迷的人对你的话表示质疑吗?
摇摇晃晃的车厢让白水再次涌起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