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大作战》羽千落joker

8、Chapter 8

　　Chapter 8
　　今晚的礼堂后台光色璀璨，站满了华服鲜亮的女生和礼服笔挺的男生，小提琴、大提琴、长笛、单簧管、萨克斯、小号……各种乐器在灯下泛着明亮的金属质光泽。因此，当后台的大门最后一次被推开，优雅华丽的气氛被那个穿着朴素制服的人不和谐地打破时，房间里显而易见地沉默了一下，却随即礼貌地恢复了正常。
　　只这一秒钟的沉默，已经足够让房间深处的罗望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这正在他预料之中的情况。
　　不动声色微笑应对着离开簇拥环绕他的人群，他悄然无声地站定在她面前，有些担忧地说：“怎么了，你看上去不太开心？”
　　白圆靠墙抬眼，淡淡扫了他一眼。
　　“死，狐，狸。”她淡定而吐字清晰地说。
　　必须承认，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句话即使对罗望这样的霹雳无敌超级大帅哥也同样适用。优雅合体的燕尾服衬得他身形愈发修长，纯黑色的质地与他的黑瞳黑发呼应映衬，烘托出一种温润高贵的从容气度，翩翩微笑更是磁石般吸引着所有少女——乃至少年的目光。
　　此刻，拎着小提琴的他无视那所有的目光悄悄俯身，凑在她耳边柔声道：“啊，你想得没错，就是我给衣衣的老师打了电话，目的嘛——”
　　他灵巧地往旁边一闪，躲过了白圆迅捷无比挥来的一拳，仿佛从来没被打断过一样悠悠语落：“——就是为了更稳妥地赢。”
　　一边说，他一边从容地后退，挥着琴弓说：“似乎到我上场了呢，你会为我加油吗，圆圆？”
　　“会的。”白圆注视着他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走向前台，挑眉平静道：“反正，就算你加了八千加仑的油，赢的也是我。”
　　一语既出，全场先是死寂一片。
　　随即，“哗”地一声，中指竖成了森林——
　　——不带这么嚣张的！白圆同学！！
　　只有已成背影的罗望似有若无地侧了侧目，唇边一掠而过的微笑，温文尔雅却难以琢磨。
　　随着罗望的上场，礼堂里无论前台后台，都忽然安静一片。
　　就在这万众瞩目之中，一个悠扬的长音拉开了“G弦上的咏叹调”的序幕。如歌的旋律在礼堂下低回缱绻，一瞬间就抓住了所有人的心。白圆清楚地看到，后台中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凝神向往的表情，不由自主，她在心里轻轻“切”了一声。
　　——不愧是五中的王子啊王子啊王子啊，这样你满意了吧，死狐狸。
　　纵然这半个月来每天都听到他在隔壁练习这首曲子，此刻再一次听到，依然稍微地……只是稍微地啦，有一点被感动。那样投注于音乐中的感情，是他在面对人类时完全没有的真情厚意。
　　单纯的、热烈的、毫无杂念的心情。
　　就这样喜欢着音乐。
　　就这样喜欢着你。
　　“……！！！”白圆的心脏轻轻一跳，下意识睁开眼睛，正看到后台所有人使劲鼓掌的景象，原来罗望的演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结束了。
　　后台的门霍地被推开了，工作人员探进一个头：“高一六班的选手，上场了！”
　　白圆震惊了一下：“就到我了？”
　　工作人员投注以鄙视的目光：“抽签的结果就是这样，快点快点，别让观众等着。”
　　白圆无声地吐了一下舌头，拎起蓝衣的小提琴匆匆走出了后台。一路上，她清晰地感到了其他选手怀疑的目光。
　　——从来没听说她会拉小提琴啊。到底行不行的啊，这个懒得像猫一样的六班的家伙。
　　是的，从来没有人听说过白圆会拉小提琴。
　　更没有人听说过，当她四岁开始学琴时，隔壁家某个长着滴溜溜黑眼睛的小正太还不能完全区分五线谱和三明治的差异。
　　自然更加没有人听说过，曾被老师寄予厚望的她，用一句“我只是比较喜欢小提琴而已，不想走麻烦的专业演奏家道路”就拒绝了老师的建议。
　　而她从来不跟任何人提起、也完全禁止罗望和蓝衣提起这所有事情的原因是——
　　——不想参加学校乐团啊，也不想参加天音杯啊，什么元旦晚会迎新演出更是一点干劲都没有。这样的话，与其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推三阻四，不如彻底隐瞒这种事情吧。
　　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站在久违的舞台上，面对着台下黑压压一片鸦雀无声的人头时，这样想道。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她朝台下鞠躬，抬起左手将蓝衣的小提琴架在了脖子下。
　　无论如何，都不想让衣衣失望自责。
　　右手琴弓轻轻停在了琴弦上三分处。
　　无论如何，都不想让那只死狐狸得意忘形。
　　万众瞩目之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弓弦轻盈下落。
　　明快音符霎时响彻灯幕全暗的礼堂，帕格尼尼第二小提琴协奏曲第三乐章——钟，挟着飞鸟一样翩然回旋的亮丽颜色和飞扬跳脱的旋律，点亮了被前一曲“G弦咏叹调”平肃的空气。
　　衣衣，就像你说过的，我是在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吧。
　　隐瞒着老师的你也是如此吧。
　　奇二无比地喝下那杯水的圣安同学也是这样吧。
　　为了空调与团结而一直努力至今的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吧。
　　弓影幽微，弦声清越，她从容地挥动着琴弓，娴熟地在最精准的时刻揉弦。一直地、一直地喜欢着小提琴，在隔壁家的狐狸开始学琴后也是如此，在他用琴技吸引着所有人目光时也是如此，在他练习G弦咏叹调时也是如此。从来没有一天松懈过练习，就是这样地喜欢着它——
　　单纯的、热烈的、毫无杂念的心情。
　　最后一次重回主旋律，她没有半点瑕疵地结束了演奏。礼堂中怔了几秒钟，才蓦然爆发出几乎要把礼堂掀翻的掌声。她微笑着鞠躬，转身顺着工作人员的指引离开了后台。
　　退场的道路与上场不是同一条。走出一条回旋的楼梯，夜色与晚风扑面而来，吹起了她散落肩头的黑发。情不自禁地，长长吐出一口气，压在心头的石块终于落地。
　　——太久没有上台，果然还是会紧张的说>_<
　　“竟然是‘钟’啊，”清悦低沉的少年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在斜前方，“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本来以为在这种情况下，你会选一首更稳妥的曲子呢。”
　　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白圆的额角不爽地抽搐了一下，目不斜视地从树下某人面前走了过去：“你也有估计错的时候啊，我惊讶得眼睛都快掉下来了。”
　　“只要那件事能实现就好。”罗望笑了笑，轻声说：“同台演出的……那件事。”
　　本已昂首阔步走过去的白圆瞳孔轻缩，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往事如旧书，在眼前历历翻过，“哗啦啦”不经意间，就停在了一切开始的第一页。
　　那个阳光明灿的秋日下午，六岁的小白圆拉开窗帘，想趁着太阳好练练琴。没想到，刚拉完一串音阶，对面的窗户就掀开了。
　　某个清秀好看、眼睛漆黑的小正太冷冷淡淡地看着她，一副骄傲自大、纡尊降贵和她说话的表情。
　　“你的木头锯得还不错啦。”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小白圆懒得甩他，把谱架转了个个，继续拉琴。身后，小正太安静了不到一秒钟，就冷艳高贵地关上了窗户，声音冷艳高贵地传来。
　　“不过，总有一天我会和你站在同一个舞台上的。”他大言不惭地宣布。
　　小白圆鄙视了他半秒钟，再提起琴弓时，已经把这件事忘了。
　　但没想到……
　　礼堂外的夜色沉静而凛冽，她慢慢回头，迎上了树下笑意柔和的沉黑眼眸。
　　……他一直都记得。
　　为了她去学琴。
　　为了她而日日练习。
　　那唯一存在于他心中的，单纯的、热烈的、毫无杂念的心情——
　　想要和你站在同一个舞台上。
　　可惜，生性懒散的她却再没有给他机会，那么他便自己制造机会。无论如何，想要实现这样的心愿，因为对他来说……这是唯一的、重要的事情。
　　夜风柔和，摇乱的月光和阴影在他们之间安然游移。清透的黑瞳，幽邃的黑瞳，无声对视许久，终于，王子殿下叹了口气，走过去将她拥进了他永远、永远都不会放手的臂弯中。
　　“赢的人是你也没有所谓。”感受到她下意识的微小挣扎，他的双臂又收紧了一点，附在她耳边低声道：“这句话，我不会再对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