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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祭 ...

  •   ——祭——
      ——其实,离开她后,我总在想,等到兰泽事了,我一定再回去找她,好好地补偿她。无法从丹穴山回去的话,就等来世……或者生生世世——

      明日清明,谢府要大办祭祖。
      尚芸寻思着明日必忙得脱不开身,便携了竹篮,带了线香纸钱,三样新做的素淡的糕点,三样果品,告了半日的假,去了鹤绒山。
      鹤绒山下有片贫瘠的荒地,是谢家的祖产。因风水亦不佳,便成了谢家那些下等家奴的阴宅。
      地下,一方薄棺,一具枯骨,几件随身的行头;地上,无碑无坟,偶有有心人用青砖,粗树板做的死者的标识,在喑哑回旋的冷风中,诉说着阴阳两隔的悲怆。
      尚芸呼吸着清早微凉濡湿的风,心下也被这风染得凄凉清涩。
      “又是只有我来看你了,小康。”尚芸抽抽鼻子,蹲下身子,将篮中的点心果子围着那木板做的碑一字摆开,奉了香,焚了纸。
      小团的火焰,翻卷起似燃非燃的纸片,被风扶送着远离。尚芸的目光被它们牵引着,向天边飘去。
      天边一只颈黑,体羽银灰的孤鹤浮翔而来。
      明明是眼望天空,那鹤是愈见清晰,可一年多前自己帮小康立的碑上写着的“小康”二字,竟也落在尚芸眼里,逐渐迷离,难辨。
      尚芸的手用力的交叉在一起,筛糠似的,抖得厉害,口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不受自己心神控制地喃喃自语:“二少奶奶说你活着,明明什么也不要不争不稀罕,却偏偏能得到了别人做梦,拼命都去要去争去稀罕的东西。就你连死了的第一个清明,也有皇家出价三万金也可求不可得的神鹤坠空,死在你坟前,同你陪葬……上天待你厚了,人待你自然是要薄些……二公子也完全把你忘了呢……”
      尚芸惊惶异常,无力地软倒,手掌重重地撞擦在地,擦出一股火辣的痛,朦松的景象却倏然明透清晰。
      眼前的木碑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着银灰素衫,披着黑色羽巾的少女,巧笑盈盈,只是左眼角下一颗鲜红欲滴的朱砂泪痣,点缀出一抹如烟如雾的轻愁,正是故去的小康的模样。
      尚芸惧怖欲绝,如果方才尚芸是把心里所想,身不由已地诉诸于口,那此刻,便是理智尽失的慌不择言:“小康,不要找我,不是我的错,我本想告诉你药的事,可我不得不装做不知道。每次为你煎药,我都恨不得剁掉我的手。就算现在,我当上了二房的大丫头,我也日日夜夜不得心安……可是,二少奶奶……她威胁我……你那么聪明练达,能诗会画,能做任何精巧的小玩意儿。而我,只做过些粗活儿,若不是你教了些,我根本不会读书写字……我自小在谢府长大,离开谢府,我只有死路一条啊。”
      “因为怕被宁婉钗赶出谢府,便保持沉默,伙同她害了你情同姐妹的人么?其实,这是你的借口吧?你是在嫉妒她,因为谢瑜而嫉妒她。寄居在你心里不是怯懦,而是肮脏的妒忌。若不是你们害了轻漓哥哥最爱的女子……明明陛下已经答应饶他死罪,他又怎会将一身修为传给我后,自寻死路?”
      尚芸若尚存一丝理智,也能听得出那女子并非“小康”,可她只听出“小康”语调中悲伤愤恨的意味。
      那伤那恨像根布满蒺藜的铁链,缠绕在尚芸的脖子上,缓慢而残酷地收紧,鲜血淋漓。痛与惧在身体里猖狂地冲撞,扩张,尚芸愈感窒息。
      最后的神识消泯在灵台。

      尚芸回醒时,已是两日以后了。张开了眼,却觉着自己仿佛依旧置身梦中,一个原本她永远可求不可得梦。
      身处这样的梦镜,尚芸感觉不到一星半点的欣喜。
      摸着身上的缭绫衣料,看着坐在自己床头,用丝帕掩着口微微啜泣的谢老夫人,站在床边的谢二公子,尚芸想起前两日见到的小康,周围处处透着梦魇般的荒诞诡谲。
      宁婉钗自幼的贴身丫头盈袖,拿来一方用温水润湿的丝巾轻轻地擦拭尚芸的额头,带着哭腔:“好小姐,您别吓盈袖了,说句话吧。瞧,您这一身又一身冷汗。大夫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到底是怎么了?”
      “好好的,怎么祭祖头一日,忽地就闭过气了呢?”谢老夫人又抹了回泪,缓缓起身,走向谢瑜,似极轻声地自言自语,又似征询,眼神惶恐而阴郁:“莫不是叫什么东西给冲撞了?”
      谢瑜蹙了眉宇,还未答话,听盈袖啊的低呼了一声后,便貌似失态般垂首不语。
      谢夫人宛如嗔怪:“你这妮子,少夫人纵然病了,也不可大惊小怪,失了体统。瑜儿,好好陪陪你媳妇儿,”谢夫人抬起手腕,盈袖赶紧来扶:“我就先回房了。”
      谢瑜肃立而答:“母亲慢走。”
      谢瑜字句恭顺,可从尚芸的角度望去,那张面容上氤氲着的冷漠和若隐若现的荒凉,着实刺痛了尚芸。
      正是从小康逝去的那天开始,那人哪里还是那个风流韵致八面流转,对一个下等女子都能音容笑貌露温柔的谢家二少?
      其中说不清道不明追究不得的原委,早已成了谢府上下最大的禁忌。
      总之,二少爷一夜间,性情大变,变得正干上进了,谢老爷谢夫人大公子高兴欣慰就够了。
      难道还有什么不识趣的蠢人去追究二公子是不是为情所伤,伤到了极至,结果应了那句话,哀大莫过于心死呢?
      “哀大莫过于心死?似曾听过……”谢二公子坐回尚芸的床边,眉眼沉凝,终柔声道:“为何口出此言?”
      尚芸猛得一个激灵,内里彻骨冰透,周身却又是一层细汗,心知自己无意间竟又如两日前在小康坟前一般,把所想化成了言语。
      “小,小……病时说过的……”尚芸埋首枕褥间,用手紧紧地按住了口。
      “婉钗,婉钗?”
      尚芸沉默了许久,三两个颤得不成声的字从口中抖出:“镜……镜子……”
      侯在旁边的小丫头递过妆台上的一面银镜。
      谢瑜不明所以,接过送到尚芸身前。
      镜中的女子,面不敷粉而白若初雪,眉不描画而黛如远山,长发披肩如瀑,一点病态点缀,我见犹怜。
      尚芸摩挲着映出宁婉钗面容的镜:“不,不是……不是……我……”
      “自然不是你,”银灰衣衫少女不知何时曼立于晨光灵动中,声音空透,不染尘俗,一室明丽洒落点点,落在那飘然静谧身影上,点染出真与幻的蒙昧:“……却是你最想成为的人。”
      惊叫一声:“鬼!”尚芸骇然地望着床前的小康,向床里缩去。
      谢瑜错愕地环顾四周,发现无丝毫异状,亦向里挪了,环了尚芸,一手轻拍她的肩,一手握了她的手,只能温言劝道:“婉钗,莫怕,我在呢。”
      尽管那声音唤的是这具皮囊的名字,可尚芸依旧微微心定。
      曾几何时,有一个外表张扬洒脱,内里细致体贴的小妹,拥着又受婆子大丫头欺负的自己,拍着自己的后背,柔声似水:“姐……芸姐姐,别怕,有我在呢。”
      尚芸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小康也不应,用手指了指被尚芸丢在被褥上的镜,又指了颇为不知所措的谢瑜,一丝淡如烟云的悲悯掠过眼眸,转瞬即隐。
      四肢发僵的尚芸前倾拿到银镜,凑到自己和谢瑜面前。
      银质的镜面竟似荡漾出层层水纹,又潋滟着归于平静。
      银镜上的影象超乎寻常得清晰,映出的不再是执镜者的容貌,而是另外两人的音容,谢夫人和盈袖。
      周围册装经卷充栋,香兽檀烟袅袅,正是谢夫人静修的祠堂。
      听镜中的盈袖道:“那日……我和小姐看到一只鹤从天边飞来。小姐说,那鹤是皇家雪鹤园搜捕圈养的,已在冰城其余地方绝了踪迹,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几年前,那贱婢也养过一只神鹤,不过,没有送到雪鹤园领取赏金,而是放生了。而后……”
      “而后如何?”
      “我眼睁睁地看着它由远飞近,到了近前却,却蓦地凭空消失。小姐叫了声那贱婢的名字后,就突然不醒人事了。”
      “鹤本有灵性,而那种鹤更是可通灵的神物。已成双对的,一只若亡,另一只也难独活。那贱婢有恩于它,也能驯鹤,还有神鹤与她同穴而葬,她也算是与神鹤有极大的渊源。”谢夫人敛声道:“……果真是那……小康在作祟……”
      镜中水波再起,再看时,又是一块极普通的银镜。
      谢瑜眉心堆起褶皱,顷刻,密汗满额。
      方才谢夫人提及的“小康”二字盘旋脑中,在心底温暖而悲伤地潺潺流动,明明呼之欲出的名字,却像是被迢迢的千山万水阻了,隔了,拦了,寻不到踪迹。
      “婉钗,小康是谁?”
      尚芸想闭嘴,话语却不受控制地吐出:“你忘记了她?其实,她是你爱的人,也是因你而死的人。”
      谢瑜交睫垂首,久久未语,仿佛入定,末了,缓缓说道:“忘记了。”说罢,谢瑜倏地起身,匆匆推门而出。
      尚芸的手伸在空中,像是要抓住谢瑜的背影,五指间不过尽是虚空。
      “何必当初?不过……”银灰衣衫的少女暗叹,眼角一滴血红泪痣仿佛随之黯然:“你可想做一生一世的谢瑜的妻?可想为你的罪愆赎罪?可想对你所做之事彻底忘怀?”
      询问的少女从尚芸的眼神中,悟出一个未说出口的“想”字,自然这个字被层层的疑虑忧惧,深深地埋藏起来。
      “来,这样就好……”

      盈袖进门时,那粒朱红的药正巧凭空出现,落在床边的地面上。
      屋里不见一个伺候的丫头,盈袖心中正气恼,看自家小姐平静坐在床上,双手撑住床沿,面容呆滞,便是一阵心酸。刚待弯身捡到那丸药,却被床上的小姐一把掼在地上。
      一时,床上地下两人默然无语。
      盈袖委屈,不知宁小姐为何来得如此大的力气,更不知她怎么来得脾气。小姐的眼神有些瘆人的怪异,却找不着一丝源头。不安像虫豸般在盈袖心里悉悉索索地爬,发毛。
      床上的“宁小姐”先开了口:“拾起吧。”
      盈袖莫名地打了个颤,将丸递与她,垂首呼了口气:“小姐,这是什么?红得……让人觉得好生妖艳。”
      “致……人死命的毒药……要好好收起来……”药丸躺在宁小姐白洁的手心,她身体里的尚芸似乎看到这颗鲜红渐渐露出尖锐强劲的獠牙,尚芸把手紧紧地握住,要把这噬凶的大口扼住,捂严。
      怎能一错再错,怎么能再为了心里的恶愿,毁了自己真正的身体,葬送那躯体里婉钗小姐的灵魂?毕竟,她不仅放过了自己,还好心地善待自己……
      盈袖水嫩的唇微微向上弯起,向下斜视的目里闪过狠厉残忍:“盈袖理会,小姐早该如此。尚芸那蠢货,自应除掉。偏偏小姐说什么喜欢看着她守在二爷身边,念不到吃不着的酸苦蠢相。留了她两年,现在小姐应是看够笑话了吧?”
      “笑……话?笑话?!”“宁小姐”低笑,仿佛听了最好笑的笑话般,笑了良久,仰面,泪水不断聚汇在眸里,终是淌了下来:“笑话啊,都是笑话……”
      盈袖干笑了两声,笑起了倒竖的寒毛:“说来正好,那蠢丫头这两日一直病得不省人事。”
      那只紧握药丸的手缓缓张开,尚芸敛笑,淡淡地道:“好。煎些汤药,等……尚芸一醒,无论她说什么,就是强灌也要给她喂进去。”

      身着青蓝紫三色锦纱的小少女仰卧在精雕桐木榻上,姿态慵懒偎在红衣金缕的邾明怀里。邾明一手将榻上玉盘里鲜熟桑葚放翠凰嘴里,一手执另一玉盘接核儿。
      翠凰蓦得坐正身子,遥望殿外,随手一扶,果盘已然不见。
      邾明亦起身立在榻边。

      片刻,一个雪色羽衣的女子领着银灰素衫的轻源进殿,清声道:“陛下,贺家东宗待罪人贺轻源来谒。”言罢即恭身退下。
      再次,轻源站在丹穴山苍梧宫南殿,觐见这自上古起就统御鸟族的王。
      与在凡间不同,也与第一次来此,她和贺轻漓送刚从六阴玄冰阵中解脱的翠凰回宫时的感觉不同。那时的翠凰精神委靡气息恹恹,一边异常乖顺地蜷缩在邾明怀里,一边心思缜密,语含机锋地嘱咐她和轻漓下界办理谢家之事。
      旷虚静寂的大殿上,脸色玉白,看似瘦弱禁不得风雨的小少女,正襟端坐在雕琢着百鸟百花的长榻上,却已超脱了一切俗世所谓的优美典雅,是神明的令人难以仰视的无上,仿佛对其顶礼膜拜才是最好选择的姿态。
      但,轻源并没有跪拜。
      她几乎有些失神地体味着南殿的虚无寥寞,和弥漫纠缠在翠凰邾明之间,冲淡了虚无寥寞的执着与羁绊,又想着贺轻漓需要多大的勇气才去冒犯他们如此高贵的神……
      邾明轻声道:“贺轻源,请将谢家之事上奏。”
      轻源飞快地扫视了一眼榻边的身影,邾明依旧衣如烈火金霞,人如皓月清风。终收回繁思,向翠凰敛首为礼:“陛下,事情……办妥了。”
      翠凰并不答话,轻源只得继续道:“我依陛下所说,先对宁婉钗和尚芸施移魂术,再许尚芸其心愿所在,以诱她杀宁女。虽然起初尚芸一丝良知未泯,并未答应毒杀,我方要按陛下所说,就此饶过她们,回来复命。不想尚芸被婢女盈袖言语所激,还是下了杀手。后,我只有……带假宁女亲观自己真身中毒后的景象……亲历其躯体内宁女的怨恨,再见被我扮的小康姑娘引来的谢瑜……”轻源神色迅速黯淡,前些日子的经历,和今日的描述一样折磨得她身心俱疲:“谢瑜自始至终一言未发,我……”
      翠凰接过话尾,声调略微不悦:“你便走了不是?”
      “是。”轻源垂目,不卑不亢地应道:“真正的宁女已亡,谢瑜见有妻如此,则会饮恨抱憾终生,而后定然不再理会那假宁女,假宁女眼中也定容不下那狠心的婢女盈袖。他们四人皆食恶果,罪愆已赎。而陛下要尚芸一生一世做谢瑜的妻,又彻底忘怀她心中愧疚和所犯的错事,前者待罪人无十分把握;至于后者,尚芸良心未泯,待罪人实难做到。陛下……事已至此,就算了结了吧?”

      “轻源,原是怨我的。”翠凰抿唇轻笑,见轻源欲开口辩解,便竖起一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过,你可知我教你的移魂术,如若被施术者的真正身体一日还在,其魂灵便一日不得往生,那假宁女可要陪那怨灵厉鬼玩上她的下半生了,想不疯也难,自然会记不得自己的所做所为也便无暇谈及愧疚……而一个疯子,就算处处破绽,也不会被人当真的,如何做不得那谢瑜一世的妻?”
      轻源五味杂陈。
      如此手段,决然不给自己的怜悯一丝一毫施展的机会。
      原来有善心也未必做得了善事。
      原来在步步为营的算计面前,从来没有慈悲相惜的余地,更没有柔顺软弱的退路。
      原来没有余地和退路的不只是谢家主仆,还有自己。

      邾明听得出方才翠凰怨恨中缠绕着伤感的情愫,柔声道:“恩仇两讫,小康想让她的芸姐嫁与谢瑜的夙愿也已达成。”
      “哦,”翠凰微合眼眸,把玩指间的秀发:“轻源交给尚芸的是什么毒?”
      “西楼早年制的,并未取名。药里有雷公藤,钩吻,红信石,海豚油,清溱,白星海,曼佗罗……中毒者一时辰后毒发,口不能言,眼不能视,神志迷幻,四肢麻木抽搐,一日内身亡。接触中毒者的两日后,满身痛痒红肿,半月后痊愈。”
      “很别致的药呢,得起个别致的名。”翠凰下榻,起身,走向轻源:“轻漓走前对我说,他为存家而来,因祭情而去,一来一去,虽无半点悔却留千年憾。这了结之药就叫‘鹤祭’吧。为小康之死,贺轻漓祭出了自己的千年道行和性命,轻源呢,祭出了你的软弱和善良。”
      轻源心里凄涩无比,连绵的悲伤沉重地积压在体内,像是被骤然撕开了裂口,宣泄而出。
      翠凰抬臂,将手指间的发尖轻缓地拂过轻源眼睫,沾染了三两颗细小剔透的水珠:“你们东宗风波迭起,轻源的眼睛早就不该如此清澈,轻漓把你保护得太好了,贺族惟有你做了八百年的真隐者。”
      “是……请陛下放心,今后,轻源永不轻言落泪。”
      翠凰轻叹:“这事,轻源办得还算妥帖。贺族东宗的罪,我就不再追究。贺家轻源一千八百年的功法,做个家主已算绰绰有余。只不过……轻源可有一颗入世的心?”
      轻源尽力抚平悲绪,平静地直视翠凰:“轻源谢陛下恕我族大罪,更谢陛下苦心,让轻源经此事,长此见识。”
      翠凰猛然回身,抿唇,视线滑下,挥手扬声道:“好了,你下去吧。”
      邾明含浅笑,并不点破翠凰难得腼腆。

      轻源缓缓地退出南殿。
      殿外并不像殿内清冷,恰恰相反的是在丹穴山巨大的结界里,得益于邾明操控着的火元,这里四季如春,山水云雾钟灵毓秀。
      她忽然想起曾经也很美丽的洞天之泽,和那日回到洞天泽,与家乡告别的贺轻漓。
      他说:“其实,离开她后,我总在想,等到兰泽事了,我一定再回去找她,好好地补偿她。无法从丹穴山回去的话,就等来世……或者生生世世。只是,小妹,今后要辛苦你了。”
      “哥哥。”轻源在心里轻轻地呼唤。

      南殿里,待轻源退下,翠凰张开双臂,邾明将她抱回榻上。
      翠凰搂着邾明的颈,将脸贴在他的胸前,低声道:“这两年,我已大好,明日,我们就动身去凡世溜达个三百年,可好?”
      邾明不语。
      翠凰松手,蹙眉抬眼,却见邾明映着自己面容的凤目中满是潺潺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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