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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其贰拾陆 ...

  •   琉疏宫
      许郎安追到时,贺雨昕已伏在桌案上轻声哭泣。他摇了摇头,老成的叹了口气。屏退左右,蹑手蹑脚关上门。悄悄自她身旁坐下,安慰的拍着她后背。哭了一会儿,贺雨昕止住抽泣,抬起头,擦了擦眼泪,顶着两个红肿的眼睛,沉默不语。
      房间气氛静的吓人,一大一小两个人各怀心事。
      片刻,见她情绪稳定了些,许郎安小心翼翼问道:“你认识他?”言下之意是你跟我姐夫有什么往事?贺雨昕仍旧低头不语,不过可以看到她下巴动了动,算是默许。许郎安凝眉,疑惑地打量着她,“你们认识了多久?”你以前可来过阳城??你们怎么认识的……”一连串的提问,贺雨昕无从作答,拉着变了声的嗓音,淡淡说道:“在此之前,我从未入过敖国境土。”
      “这就奇怪了!”许郎安像猴子一般蹲在凳子上,心智再高也不过是个八岁孩童罢了,终究是坐不住。他模仿着大理寺侦破案件的邢狱官一般揣摩着下巴。见她神色涣散,自顾说道:“你或许是认错了。他叫苏亮,是苏阁公之子。苏家是开国老臣,苏阁老膝下共育有二子一女。长子苏剑斌原是我敖国一名武将,早些年因抵御外贼,刚过二十的年纪便将热血洒在了敖国边土。而苏剑斌原有个未婚妻,因受不住打击,当日便入了阳城百里外的尼慈安,从此皈依佛门再不过问尘事。苏阁老晚年丧子,悲痛欲绝,一夜尽数白了头发。父王为了抚慰老臣,便将皇姐指给了幼子。就是你今天看到的。我原本以为皇姐不会同意嫁给一个陌生男子,下旨的那晚凝烟阁静的出奇,我以为会有大事发生,没想到成了亲竟这般和睦。渍渍、真是有违皇姐的做事风格。”
      一番话说的他自己也是口干舌燥,毫不顾形象的撸了撸袖子,捧起茶壶便喝。听完他的讲述,贺雨昕愣住,这么说便是早已安排好的。难不成是自己认错了?可世间真有如此相似之人……?想起那男子的冷眼相待,她便是一阵揪心的疼痛,心底腾起的希望瞬间消失殆尽。她绝望地看着眼前的杯盏伤神。
      “喂??王妃?”许郎安两只肉嘟嘟的小手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别难过了!你认识的那人是不是跟我姐夫长的一模一样?”
      她点点头。
      “他是你什么人?”贺雨昕愣了愣。似乎在犹豫自己该不该坦诚相告。许郎安见她迟疑,先一步解释道:“不想说也没关系,你我已成了亲,在这异国他乡,我便是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人。知道你我年纪相差所甚,你就把我当个朋友看待好了,若是需要帮忙,我会帮助你的。”
      这番话令处在低谷的她感动不已,心中一暖,叹息道:“相许之人。”
      许郎安眼珠转了转,面色凝重的放下茶壶,盯着她一字一句道:“这么说他是……”
      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他便是我原本的驸马——玄酒。”
      这次轮到许郎安笑了,他不可否置道:“这绝对不可能,别的我不敢肯定,苏家绝对没得说,你肯定是认错了。”
      “是么?我不知道……”贺雨昕心底总有个直觉,那人就是他,可他眼神冷漠与许从烟恩爱寻常,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是失忆?不然为何不肯与自己相认?她不甘心,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试试才罢休。
      许郎安像看穿她的心思一般,阻止道:“你最好别轻举妄动,我那皇姐不是好惹之人,这个事我会帮你调查的,若他真是你的驸马……除非他自愿,否则谁也抢不走。”
      听见最后一句,贺雨昕彻底呆住,她不断回忆着最后一句,若他真是你的驸马,谁也抢不走……这是承诺么?就算是,可以她现在的身份,她凭什么留住玄酒?毓王妃?她嘲讽的笑笑。
      他又整整衣衫,沉声道:“至于身份…这个你不用担心,到时我随便找个不贤之名休了你即可,倒是你那驸马,假如苏亮真的是他,那就难办了。”
      听到后句,原本灵动的眼神随即暗淡了下去,她现在脑中一片空白,突如其来的人物打乱她内心的平静,暂时许郎安说什么便是什么。
      “你也别乱想,现在说这些还都为时过早,待我派人去调查过后再说。”许郎安眼中闪动着皎洁,流露出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精明。贺雨昕只能木然点头,她不知道自己现在除了相信和把希望交给这个小孩子以外还能做什么,她急需理清思路头绪。
      “让我静静吧……”
      “嗯,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晚上就不回来打搅你了,明天见。”许郎安非常体贴地将空间时间腾出来给她,带上门走了出去。
      内室依稀可以听到外门他低声嘱咐下人不要来打搅的声音。心底涌出一丝丝欣慰,自己这个小丈夫倒是体贴极致,若不是两人年龄相差悬殊,她或许真的会被他感动。
      “你这么喜欢花魁姑娘你就去好了!别再回来!”
      “公主,我——”
      “别解释!我不想听!”贺雨昕任性的捂着耳朵大喊。
      玄酒张了张嘴,定定立在原地没有言语。贺雨昕见她这样,更认定是做贼心虚。她气急败坏的冲玄酒吼道:“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之后便转身跑了出去。
      “回禀公主!属下翻遍了整个县城没有找到驸马爷。”
      “回禀公主!城郊方圆五十里内,也没有找到驸马爷。”
      “报~~~公主!前线战事紧张,穆将军失守,昨夜已有部分乱贼逼近凤县了!”
      听着侍卫的各种回报,贺雨昕烦闷的揉了揉太阳穴,“武兴呢?”
      “武将军已带人先去抵挡,命令属下等人保护公主撤退。”
      “公主!公主!属下该死,属下没用!……你责罚属下吧!”
      “武兴?起来说话!”
      “公主……”
      贺雨昕这才看到他满脸泪痕,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的鲜血同泪水掺在一起,不住滴落在地上。
      她心中一紧,直觉告诉她有事发生了,难道……她不敢往下想。努力保持声线的平稳,缓缓问道:“到底怎么了?”
      “驸马…驸马他……”
      “驸马怎么了!你快说啊!”
      “昨夜突厥探子摸进城内,驸马出去寻找公主…不幸遇害了……”武兴说完早已泣不成声。身后四个士兵抬进一个蒙着白布的担架,一时间贺雨昕只觉天都塌了下来,她看着下人呈上的半月形玉佩,登时便支撑不住向后倒去,幸得丫鬟扶得及时。
      贺雨昕定定神,倔强地推开丫鬟一步一步走过去,掀开白色幕帘,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展现在眼前……
      “啊——”琉疏宫内室传出一声惨叫,贺雨昕惶恐不安地坐在床上,汗水浸湿了她净白的中衣,后背升起一片寒意。
      各种片段交织成梦魇缠绕在贺雨昕脑际,久久不愿离开。她恼怒的捶打着脑袋,“为什么又是这样!自己……有多久没有做噩梦了…想必是那人的出现潜意识带动了记忆罢。”
      想通这点,她心情反倒平静下来,擦擦额头的汗,起身看了看,天已经亮了。当年的事还停留在她心头,紧紧咬着发白的下唇。就试一次就好……
      打定主意,她立即掀开被子,起床穿好衣服,洗漱完毕,传过早膳方才急急赶往御花园,下人看得疑惑,这王妃自打嫁过来,自她脸上就没看过第二种表情,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升起了么?管家嗅出一丝不同,偷偷派人跟踪她,自己则前去通知许郎安。
      御花园中
      贺雨昕躲在树丛中,远远望着亭台内,只苏亮一人,这才鼓起勇气装作偶尔一般靠了过去。
      苏亮正闭着眼睛在品茶,并未察觉到来的人。待睁开眼才发现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看,他一个激灵向后弹了几步。
      贺雨昕不好意思笑笑,苏亮看清是她后便无太大反响,他理理锦袍,又重新坐回石桌前。见她还站着,无奈道:“毓王妃,请坐。”
      “我、我、你……”她一见到他便分外紧张,磕磕巴巴连句整话都说不全,或许是因为这张脸罢。
      “嗯?”
      “咳咳……苏亮?我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
      “呵呵…你已与郎安成亲,而我是从烟的驸马,我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苏亮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是哪里人士?”
      “汴京。”
      “你去过南国吗?又怎么会在阳城?”贺雨昕直勾勾盯着他眼睛,生怕有假,潜意识早已将他当作玄酒。
      苏亮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什么,只淡淡道:“苏亮自幼在阳城长大,从未离开国土半步,南国自然未去得。”
      见他说的真切,不像是说谎,贺雨昕眼睑低垂了下去,突然抬起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
      “还有什么要问的?”苏亮知道下面这个问题才是重点,他又斟上一杯茶,徐徐地喝着。谁知,待问题出来却让他大跌眼睛。
      “你…你…你是……”
      “我是什么?”
      “……你是男人还是女人…!!”贺雨昕说得认真,“噗!”苏亮一口茶还未咽下,尽数喷了出来。他还未答话,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我的驸马,自然是男人!难道毓王妃不是女人么?”许从烟跨着金丝长袍,自花园另一端不急不慢走了过来。
      苏亮刚要起身,她先一步按住他手,饱含深情道:“坐着就好,不是让你等我么?怎弟妹来了也不通知一声,当心怠慢了,安安可不饶我。”
      苏亮亦回递一个暧昧的神色,“哪里,闲聊而已。”
      瞧着两人眉来眼去,贺雨昕猛然觉得自己此时非常刺眼,她结结巴巴道:“那两位慢坐,我我……就先走了。呃…”
      “不送。”
      自打上次御花园试探失败之后,贺雨昕便再未出国王府,下人均听得风声,私下悄悄议论,有人说或许是忌惮烟公主,又或许毓王为了手足之情,私下禁了她的足。又或者知道不是她要找的人死心了罢。这期间偶尔许郎安会来看她,每逢那时下人们才会自她脸上找到点点笑意,可见到的更多是苦笑。
      且说这许郎安虽是未来太子无疑,可他年少,而皇帝又正值壮年,哪能轮得到他?若说这场婚姻是政治联姻,那也有些太过牵强。但也不乏外人传言,说这是自由恋爱,两情相悦——他娘的纯属扯淡!
      在普通人眼里,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异国男子已是不幸,更可笑的是嫁了个吃奶的孩子?且不管这小孩子是什么身份,童养媳便注定赔上一辈子的幸福。他们看着整日闷闷不乐的年轻王妃日渐憔悴,无不为之同情惋惜。这婚姻便是应了小时候的过家家游戏,只不过成了真。帝王的权利可定生死,自不必说一个人的终生幸福,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的亲生女儿。如此巨大的魅惑力,怎能不让人动心垂涎。
      伴随着熟悉的铜铃声响,许郎安像一阵风一样卷了进来,老远便听他调皮的喊道:“王妃王妃~~本王回来了!”
      院内悄寂无声,平时王妃不让人靠近,此时只听得几个下人打扫庭院所发出的沙沙声。
      吱~木门敞开,贺雨昕面无表情的立在门口,早已僵化的面孔难得的露出几分笑容,“安安。”
      许郎安也不在意,径直走进去坐下,“我有消息同你说。”
      她点点头,机械的关上门。下人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你是要我一起去?”贺雨昕疑惑的看着他,语气淡漠而轻柔,仿佛一切跟她没有关系。
      “嗯,我派出去的人查到的,苏亮也会回去,还有我皇姐。我已经向父皇讨了,他准我以皇家的名义代表他去祝寿。”许郎安仍旧是半蹲在椅子上,右手捧着茶碗,像个小大人似的,内敛深沉。
      贺雨昕皱眉,缓缓道:“苏阁老寿辰?我去不太妥当罢。”
      “这有什么!你是南国公主,又是我王妃,更重要的是,你还是未来的——准太子妃。咱去贺寿是他苏老头的福气,偷着乐便是,岂有不悦之礼。”许郎安撇撇嘴,脸上露出一丝不屑。
      贺雨昕瞧着他半分傲气半分委屈的模样,仿佛去给苏阁公祝寿是一件多么“掉价”的事情,顿觉有些好笑。又听他不满地嘟囔道:“若不是你要寻苏亮那小子的底细,请我去,本王还不一定应呢!本王可是亲嫡子,毓王殿下!”
      张口闭口的官级概念,称自己姐夫为小子,苏阁公为老头……真不知苏亮听到后会是个什么表情。。。苏阁老恐怕胡子都要翘起来了吧……想到这她不禁莞尔一笑,“夫君受委屈了,有劳挂心,妾身同去便是。”
      “真的?”听到她应允,他眼睛一亮,稚嫩的脸上尽是喜色,看来他还是比较喜欢他这位“王妃”。
      “那就先这样定了!三日后我来接你。”
      “嗯。”
      “我得赶紧走了,睿王回来了,这小子还等我去校场试探我武艺呢!”许郎安摩拳擦掌,两眼放光,像草原的野狼见到食物一样锐利,那摸样好像已经在校场同睿王较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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