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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其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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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次认识她是在热闹的长安大街,她想不通,一个衣着体面,干干净净的人怎会从事如此低下的职业。
雨昕公主,本是天之骄女。奈何天性活泼,常喜欢乔装打扮溜出宫玩。那日她草草换过衣衫,匆忙却未忘记带上玉笛。出宫,本是想购些新奇玩意以解宫内闲闷。不想却瞧见前方人群围观热闹,雨昕一时好奇,便凑了上去。拨开人群,原来是个年轻后生在画肖像,以地为桌,随意铺开纸砚,下笔遒劲有力,没多会儿功夫,身旁一个老者的相貌跃然纸上,当真惟妙惟肖。
雨昕撇撇嘴,不以为然,若论起这画画,宫内多少御用画师,都比他要强的多,且都是专门为父皇及皇室子孙所用。雨昕打量那人着装,干净,大方,体面,丝毫不像家境贫寒之徒。这可就奇了怪,那他为何要街头出卖劳动力为他人画画。雨昕百思不得其解。本不该她半分事情,却非要横插一杠子。她蹲下,执起手中的笛子戳戳他,“喂,你这一张画多少钱?”
那后生抬头瞧她,微笑,“不要钱。”
这下令雨昕更是疑惑,“不要钱?那你干嘛在这出丑?喂,”
少年眉头微蹙,“不为什么,我就是喜欢。”
“切,这有什么,我也喜欢画画,我还有个师傅呢,比你画的好多了,哎,要不要我介绍你认识啊,行了个拜师礼啥的,以后让她教你。”雨昕说着,自豪无比。开玩笑,大内画师还比不上你这毛头小儿。
少年转过身,背对着她,闷声道:“我不喜欢拜师傅。”
“为什么?有老师多好,你看你这画的…不过,话说回来,没师傅引导你能画成这样也不错了哈,呵呵……”
“我喜欢独立解决事情,这样才更有挑战性。”少年不服气,狠狠顿下笔,行云流水般写下自己的艺名——玄酒。
雨昕心中默诵,还是不错的名字,只是这家伙一定是个酒鬼,还是个自大狂!切,一想到这她便露出不屑的神色。那玄酒留意到她面部变化,也不与她多做纠缠,匆匆收拾东西,将画递给老人便潇洒离去。
一颦一笑尽显风度,他穿着虽普通,却处处彰显气质。白净,俊美的面庞连雨昕都不禁一愣,‘搞什么,男人长这样岂不是比女人还祸水。’她愤愤不平,臭小子,会画画有什么了不起。我也会,只是——不能看而已。雨昕吐吐舌头,表示不在意。她继续把玩着玉笛去挑选自己喜欢的玩意。
且说这玄酒离开街道后,即背着画卷进了一个酒楼,点了几个小菜,要了满桌酒,二话不说便喝了起来。他想着今日所见之人,那分明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却硬要将自己男装打扮,呲笑,自己还不是同她一样。提起酒壶,仰头,一饮而尽,毫无知觉。这点烈度对于自小嗜酒如命的她来说,还不算什么。眨眼间,桌上已皆是空酒壶。玄酒脸上已泛起了红晕,她非常享受这种感觉,兴奋道:“店家拿酒来!”
小二不忍,靠近,轻声提醒,“客观,酒喝多了伤身,还是少饮些为妙。”
玄酒笑着看他,遂后又拍拍他肩膀,“多谢小二哥提醒,我不妨事,家中即是以产酒为生。”
“哦,怪不得客观海量,小的佩服佩服。”
“哈哈哈哈……”玄酒大笑,掏出一锭银子放下,晃晃起身,接过店家递上的刚打满的酒葫芦,打着摆子离开酒楼。途中路过一方客栈,未曾想却再次见到今天那个小姑娘,玄酒驻足,久久不离去。只见那小姑娘手里仍拿着那支玉笛,正同老板说着什么,老板正拿着一张纸看来看去。玄酒似是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摇晃着走上前去,直觉告诉她,这女子与老板之间并不是什么好事。
那店主一见客人上门,立即换上招牌式微笑,雨昕一见是他,尴尬咧咧嘴,就扭过头去。玄酒不去计较,夺过店家手中的纸张阅来,没想到竟是一篇文章。思路清晰,只是文笔还欠缺些火候,有些粗糙青涩,但对喜好文采的她来说已经还不错。玄酒高兴将那纸叠好,收于袖中,有些厌恶问道:“这姑娘怎么了?”
店主拉着笑脸,“她吃了饭不给钱,说是要写篇文章抵了饭钱。我倒是这不是坑人么?”
“她欠了多少钱?我来付。”玄酒豪气万丈,登时将一锭元宝敲在桌上,便跨步走出客栈。老板惶恐,忙不迭捧着元宝傻乐,“多谢客官,多谢客官。”
雨昕呆住,他为什么要帮自己付钱,自己那么羞辱...他却...
顾不得多想,抬脚追出去,还未凑近,先是一阵冲天酒气,雨昕皱了皱鼻子,“喂,你干吗要帮我……”
“我喜欢,没有为什么,我欣赏你的文章,努力吧。”玄酒拿起腰间的酒葫芦再次饮起酒来,对她来说,喝酒是一件非常爽快的事情,不让她喝酒简直生不如死。
“仅仅因为这个?今天我说的那些话……你别在意...”雨昕喃道,心中充满愧疚。
“没什么,快回家去吧。”玄酒依然那般潇洒,雨昕立即听了眼前一亮,“我们交个朋友吧,我叫雨昕。我怎么找你呢?”
“玄酒,天字第一号酒坊,提我的名字即可。”随着渐渐远去的声音,雨昕心中默默记下,天字一号,下次有机会一定要找他还了这个人情。
回宫路上,雨昕各种恼火,本是高高兴兴购置玩物,却不像被那扒手偷走了钱袋,以至于到了给人卖弄文采来抵消饭钱的地步。她越想越气,今天这人真是丢大了。这小偷别让我抓到,否则定让父皇扒了他的皮!
玄武门,内阁侍卫早早在恭候,一见她,立即迎上前去,行礼,“公主您可回来了,皇上都急死了,差一点就让小的带队出去寻找您了。”
“父皇找我什么事?”雨昕边说着边往里走,侍卫跟在身后,絮叨不停。“好像又是为你溜出宫玩一事,说是要给你招个驸马好好约束你,今天瑜妃娘娘同万岁爷说什么,这女人一旦嫁了人就变了,不是有句话吗,叫出嫁从夫。这皇上就动了心思,这不,让奴才在此候着,说是你一回来就赶紧派人通传。主子,要我说,您还是赶紧寻个意中人吧。老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要你多嘴!本公主自有主张,你可以回去继续站班了,我的终身大事要是要我自己决定!谁说也不好使。哼,”
见雨昕面带怒色,侍卫识相噤了声,“是是,奴才多嘴。奴才,奴才也是为您好……”
“好了,我现在就去见父皇,至于你,去通知淑妃娘娘说皇上又要给我招驸马,让她赶紧去御书房,晚了就来不及了。”
“喳,奴才遵旨。”
“乖,我走了,你快点的啊,我等着你的救兵。”雨昕摸摸他脑袋,整整衣冠,像赴刑场一般,深吸一口气,迈着大步走了进去。
侍卫无语,这主子每次见皇上都像是如临大敌,根本不像见自己老爹那般轻松,也难怪,生在帝王家,本就不是她的本意,主子是个毫不拘束的人,皇宫倒真是折了她的翅膀。不敢多逗留,立即去了永和宫。
御书房,纯帝正在埋头审阅奏折,雨昕忐忑不安走进去,扭扭捏捏躲在一角一言不发。纯帝头也不抬,直问道:“疯完了?舍得回来了?”
“是……父皇,我知道错了,……我不要驸马...”雨昕放低声音,干脆装起了可怜。
“少来,朕再不管你岂不是要成了野丫头!右边桌角上的卷轴是朕今天让人搜寻的各路王孙贵族肖像,你瞧瞧,要是喜欢哪个,明天朕就召来与你相见,若是中心意,那就招为驸马。”
雨昕看都不看,抗议道:“父皇!我不喜欢他们!一个个轻浮,浪荡,不学无术,我才不要嫁给这种男人!”
纯帝放下笔,不满道:“那你要嫁谁?”
“我谁都不嫁!”
“不行,朕今日一定要为你招个驸马。”纯帝态度坚决,雨昕想了想脱口而出,“父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们认识已经很久了。”
“哦?”纯帝靠后倚着龙椅,饶有兴味的瞧着她,“是个什么人啊?说来听听。”
纯帝此话一出,雨昕恨不得咬断自己舌头,这个该死的嘴巴,胡说。她打着哈哈,“哦,那人啊,长得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那绝对是潘安再世,狄青第二,英雄气概无人能比。他家是酿酒的。”
“酿酒?”纯帝眉心凝成一道麻花,“难道要你堂堂一个公主去嫁给他一个酒夫?不行,朕不同意。”
雨昕一听,正和她意,不依不饶道:“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他,反正您不招他做驸马,我就不做公主了,大不了来个私奔,也挺好。您给我找的那些什么虾米我都看不上,没水准。”
她耸耸肩表示惋惜。
纯帝大怒,一拍案几,“大胆!你竟然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看来真是淑妃把你宠坏了,朕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来人,……”
雨昕倔强地闭上眼,她抵死不从,正准备接受处罚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慢,”只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挺了进来,她肚子鼓胀如帆,由于怀了小皇子,所以走路格外吃力,方才那名侍卫小心翼翼扶她进了殿。纯帝一见,赶忙起身扶住她,“爱妃,身子不便就不要乱走动了。什么事让人捎个信即可,什么事还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淑妃还未开口,雨昕一把冲上前抱住她腿部就开始哭哭啼啼喊冤,嘴里含糊不清喊着父皇虐待她,淑妃大惊,公主这摸样她虽早已见怪不怪,可当着这么多人面还是第一次,想来必是有什么大事。无声询问,纯帝叹气,缓缓道来。故事简短,三言两语即叙述清楚。淑妃捂嘴轻笑,费力拉起雨昕,“我当是什么事,公主,皇上,其实不必忧心,既然不能委屈我们公主,那就将他招为驸马啊。”
咦,这倒是个好主意,纯帝赞赏瞧了她一眼,到底是自己夫人,说话就是随自己一针见血。正开着口的雨昕猛地闭了嘴,本想找个借口推脱,等到淑妃来救自己,没想到她也把她往火坑推,纯帝见她这飘忽不定的摸样质疑道,“不会是你随口胡说的吧?颜儿,父皇已经做了退步,要么你将他带回来,待朕考验过,合格即可招为驸马。否则,你就要听朕安排。”
“父皇您小看人!”雨昕想了想,最后一赌气,好!明天将英俊潇洒的驸马带回来给你看。
办完这件事,纯帝与淑妃会心一笑,他二人悠哉悠哉去了御花园赏花。瞧着他们诡异的笑容,一瞬间,雨昕觉得自己掉进了圈套里,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找他了。